木兰幽站在门外,一脸提防地看着冯君尧。
冯君尧回头,就看到她那种充满了警告的眼神。
他不由得会心一笑,木兰幽不记得过去的事了,这貌似不是一件坏事。
不记得那些不愉快的事也好,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木兰幽见到他的笑容后,愣了愣。
她貌似看着这位陌生的公子,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
顾锦城被擒拿之后,程博宇很快就举起降旗,跟顾时引和宇文灏签下了投降书。
盟军一方对他们并没有多加为难,同意让敌军的士兵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故乡,战事就此结束。
长久以来,笼罩着日月山的一片阴霾终于散去。
日照族族长可以带着族长回去,流落在外的月照族族人也陆陆续续地开始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故土。
宇文灏向宁国递交求娶的婚书后带着华军,先行回到华国,他本来是想带着冯兮和,还有冯君逸一起回去。
可是,冯兮和更愿意留在顾时引的身边,宇文灏就只好先带着冯君逸回华国。
华军走后,宁军迟迟未离去。
顾锦沅的状况在一天天地恶化,宁军上下皆是忧心忡忡,有的将领为了稳定朝政着想,已经开始恳求顾时引回金陵称帝。
顾时引却执着地认为顾锦沅还有救,遍寻天下名医。
终于,在有一天,大家都认为顾锦沅回天泛术的时候,一名神医来到了军营里。
他是夏国皇帝派来的,自从顾锦沅上次前去夏国,与夏国皇帝志趣相投,让夏国皇帝对他惺惺相惜。
夏国皇帝在得知他身中寒毒之后,也急着在夏国张贴皇榜,帮忙寻医,最后,竟是真的找到了能解寒毒的一位神医。
在神医的救治下,顾锦沅渐渐好转。
“二皇弟呢?”顾锦沅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顾锦城的情况。
待得知敌军已然解散,顾锦城被擒拿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裕皇叔,你打算如何处置二皇
弟?”须臾,顾锦沅悄然问道。
顾时引的眸色一深,徐徐道:“太子,你是未来的宁国国君,要如何处置他,应该是你自己说了算。”
说着,他转眸看了下冯兮和,冯兮和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他不用顾及到她。她早就不在意顾锦城了,顾锦沅想要怎么处置,是顾锦沅自己的事。
顾锦沅明白过来,他寻思片刻,便下了榻,冷声下令道:“将顾锦城带去皇陵,让他一生一世为历代先皇守灵。”
让顾锦城整天被关在皇陵边。一位位曾辉煌无比的皇帝,都在提醒着顾锦城,他所得不到的一切。这对顾锦城来说,应该是最大的折磨。
顾锦沅把顾锦城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就启程回金陵,在顾时引的辅佐下,登基为帝。
顾锦沅登上帝位,是为昌文帝。
昌文元年,顾时引带兵前去扫平宁国边境的其余逆党。
顾锦沅接受了华国的婚书,将右相之女周新颜册封为郡主,让其远嫁华国。
而后,两国重新签署新的盟约,承诺在百年内,互不侵犯。
昌文二年,顾锦沅让宁国百姓休养生息。
宁国和夏国开始通商往来,另与其余各国陆续开通商埠,而顾锦沅整日忙于朝政,后宫仍是无后。
多位朝臣数次向顾锦沅提出立后一事,却被悉数驳回。
昌文三年,在顾时引的努力下,宁国的边关已趋于安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新的叛乱。
顾时引于一个春日的午后回金陵城,顾锦沅亲去城门口迎接。
而在看到宁国百姓对顾时引夹道相迎,热情空前高涨时,顾锦沅的心中多了新的忧患,眸中划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光芒。
庆功宴开始前,顾锦沅悄然来到御书房里,听着百谏堂的谋士你一言我一语。
一人禀道:“陛下,裕王爷权倾朝野多年,战功显赫,如今,民间更是有只知裕王爷,不知有陛下的说法。陛下是时候采取
一些必要的手段了。”
“若继续留着裕王爷,只会养虎为患,让他威胁到陛下的帝位。”
另一人接着说道:“没错,陛下,当初,在日月山脚,与当年的二皇子决战,你抚琴,毒发后,众多将领就有意拥裕王爷为帝。可见,在他们的心底,还是更认裕王爷。”
“而且,裕王妃的骨子里流着逆贼宇文晋的血液,谁都无法保证,她会永远地不做有害宁国的事。因此,还是早日铲除后患为妙。”
“请陛下当机立断,时间一久,裕王爷他们必会觉察到。而眼下的庆功宴,是裕王爷放松戒备的时候,也是除去他们的最佳时机。”
顾锦沅微一颔首,此事,他心中已有打算。
在庆功宴上,他会亲手为顾时引送上一杯鸩酒。
“朕明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随后,顾锦沅屏退了谋士们。
明黄的圣旨在御案上徐徐铺展开,顾锦沅提起狼毫笔,欲要拟圣旨,列举顾时引居功自傲的几大罪状。在庆功宴之后,他会让人查抄裕王府。
而笔尖刚落下,就有一名太监匆匆忙忙地前来禀报:“陛下,裕王爷已主动放弃三军元帅之位,他留下兵符和一封书信后,就携着妻儿离开了金陵城,连庆功宴都不参加了。”
顾锦沅握笔的手一顿,然后,他面不改色地放下狼毫笔,取来书信。
打开一看,信上只有四个字,“为君之道,勿忘本心。”
顾时引跟冯兮和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是他们与顾锦沅的诀别信。
顾锦沅看罢,沉思良久。
须臾,他缓缓行至窗棂前,望着窗外如丝的细雨,不由得想起曾经落难在外的岁月。
那些日子,只有孤帆,顾时引,还有钱绯绯陪着他度过。
而今,孤帆早已经不在,钱绯绯不知所踪,对于尚留着的顾时引,他却动了杀意。
自从他坐上帝位后,做的许多事必须违背本心。
可是,有些时候,其实他是
可以坚持初衷的。
顾锦沅转过头,盯着御案上的兵符看了许久。
掌事太监不解地问道:“陛下,需要派人去追捕裕王爷他们吗?”
“不必了,从此以后,不许再提有关裕王爷的事。”顾锦沅淡淡地说道:“今日的庆功宴取消,但立后之事可以准备起来了。”
掌事太监只觉摸不着头脑,顾锦沅还是头一回主动提起立后一事,但是,这皇后的人选尚没有着落,该如何立后?
须臾,顾锦沅将一张绘有七弦古琴的图纸交给他,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诏书,称他在贫微之时,有一把十分喜欢的古琴,可后来,古琴丢了,希望众位朝臣和众多百姓能帮他寻来。
于是,金陵城的街头巷尾都热议起来,称当今的陛下其实是对曾经所遇到的钱大小姐念念不忘,不愿抛弃与自己同甘共苦的旧爱。
百姓们直夸顾锦沅有情有义,那些原本想把女儿送进宫的朝臣也只能默默闭上嘴巴。
在诏书颁布了两个月之后,钱绯绯再次来到了金陵城。
她父亲已经病逝,这次回来,她本是来整理父亲的一些遗物,却意外地听到这个消息。
钱绯绯心中又喜又惧,喜的是这几年来,她没有嫁人,顾锦沅也难得还记得她。
惧的是,她担心几年下来,现在的顾锦沅是否还跟过去一样,是真心实意地待她。
怀揣着别样的心情,钱绯绯推开了东盛钱庄陈旧的大门。
钱庄里了无人烟,杂草已有半人高。
而一阵袅袅的琴音倏地响起,钱绯绯往里面去,看到那一袭尊贵的龙袍,居然出现在破败的钱庄里。
顾锦沅如过去一般,为她抚琴,直到她的身影出现后,琴音才戛然而止。
“你来了?”顾锦沅抬起眼睛,眸中流露出藏了多年的情愫。
钱绯绯点头,看着熟悉的面容,颊边生出一抹浅笑。
*
碧空如洗,两岸青山如画,澄净的河水倒映出翩飞的白
鹭。
河畔,停着一艘简朴却不失典雅的画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在闷闷不乐的在画舫前,与白鹭嬉戏。
顾准和阿绫在他身后,互相打闹着,仍然是相看两生厌。
不多时,舱门打开,冯兮和从里面缓缓走出。
小娃娃听到声音后,十分激动地跑过去,拉着冯兮和的手,奶声奶气地嘟囔道:“娘亲,爹爹真坏,从早到晚,都要跟你在一起,不把你的时间留给我。”
冯兮和捏捏他的脸颊,正想哄几句,却见顾时引从后面出来,严肃地对小娃娃说道:“珏儿,别闹。”
“娘亲马上就有小妹妹了,还是让爹爹照顾她比较合适。”
小娃娃一听,一双眼睛立马就亮了。
哇,他要有小妹妹了!
那以后,就有人陪他一起玩,他就不需要娘亲了!
“那爹爹,娘亲,我不跟你们说话了,你们记得要快点把妹妹带过来!”说完,他兴高采烈地跑到顾准面前,神采飞扬,“顾准叔叔,从今天起,珏儿要开始跟你好好学剑法。”
学了剑法后,他就可以保护妹妹了!
冯兮和的脸一黑,看了看一脸得意的顾时引,她不满地嗔道:“喂,我还没跟珏儿说几句话呢,你干嘛要把他赶走?”
顾时引则理所当然地回道:“难道你没听到,是珏儿自己说,不要跟我们说话的?”
“再说了,珏儿确实是要多几个妹妹才行。”他在她的耳畔小声呢喃。
冯兮和羞赧地低头,真是想反驳都不行。
而后,顾时引的手揽过冯兮和的纤腰,让她依偎在他的肩头。
望着远山雾霭,他在心里叹道,他终于可以卸下一切,陪她看青山流水,大漠孤烟,日月星辰。
冯兮和抓牢了顾时引的手,想起如今这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庆幸自己遇到了他。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一生,她已知足,只愿在来生,还能再次遇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