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里有两张床,原本一张是宋司捷的,一张是高阳的,因为苏彦悦的到来,那张较小的床就由他睡了,而高阳,毫无异议的爬上了宋司捷的床,宋司捷往旁边挪了挪,闭着眼没说话。
上午十点,太阳晒进房间,苏彦悦仍在睡觉,宋司捷被高阳拽了起来,心情烦躁的被拖进卫生间。
上午十一点,宋司捷从高阳的魔爪中解脱,完全的脱胎换骨,又不耐烦的跺到床上,打算睡回笼觉。
上午十一点半,高阳收拾好房间,出了门。
然后。
中午十二点半。
苏彦悦与宋司捷面对面坐着,一张不大的桌子摆在房间正中央,高阳把打包回来的饭菜取出来,一一摆在两人面前。
青椒炒肉红烧排骨爆炒黄瓜以及一盘素淡的青菜。
然后他在桌前坐下,笑着说,“好了,开动吧!”
苏彦悦整个过程都在观察宋司捷,可他发现这个人真没什么表情,最重要的是,从早上醒来之后,他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就连“他是谁”这种问题也没问过。
他觉得这个人挺诡异,但偏偏高阳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完全是自说自话的下了楼,然后买了早餐,苏彦悦对宋司捷没什么好印象,就算他现在这副被高阳打理过的模样,真的称得上是一级帅哥。
现在的宋司捷让苏彦悦完全无法与昨晚那个原始人类联想起来,脸上的污迹被清洗干净,头发也被高阳硬拖着冲洗了很多遍,自然风干之后,就显出几分俊气,密集的胡渣也被刮掉,干干净净的脸庞透着一股冷漠的魅力,他的五官较为坚硬,给人雷厉风行的感觉,鹰钩鼻又显出独特的阴狠,无论怎么看,浑身也散发着一种非池中物的感觉。
“怎么了?为什么都不吃?难道还没饿?”高阳打量着巍然不动的两人,夹了一块排骨喂进嘴里,然后很享受的点了点头。
“很好吃,你尝尝,我在街角陈大妈那里买的,她饭店里的菜口味最好了。”他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宋司捷碗里,然后期待的说道。
宋司捷冷着脸看了看那块排骨,手指一动,又把它夹了出来,“我不吃。”
苏彦悦没理会他,自顾自的夹了一块,味道的确不错,很有农家风味,不像大酒店里奢侈大餐那样加入各样各式的作料,这种味道很纯正,辣味也够足。
“你尝一尝吧?你不是最喜欢吃她家的排骨了吗?”高阳再接再厉,又把排骨还了回去。
宋司捷满脸不耐烦的瞪着他,面无表情的夹了排骨,喂进嘴里,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嚼动起来。
苏彦悦有种想抽蓄的冲动,他要是高阳,早就一碗扣过去了,这大爷范十足的,怎么看怎么不爽,那还跟他嘻嘻哈哈的,他总觉得是在拿热脸贴冷豆腐。
可这只是苏彦悦自己的想法。
“怎么样?很好吃吧?”高阳期待的盯着宋司捷,问道。
宋司捷一侧头就看见高阳亮晶晶像是会发光的眼神,带着小动物一般的乖巧,他顿时觉得心里像是海浪一样翻腾了起来,高阳总是露出这种让他完全没有抵抗力的表情。
于是乎,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就多吃一点,我这几天忙所以才没有过来,你不要生气啊,我昨晚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都是因为你先朝我吼的。”高阳扯出灿烂的笑容,欢欢喜喜的又给宋司捷碗里夹了一块排骨,盘子里本来就没几块,他这一夹,就只剩下清一色的辣椒了。
彻底被无视的苏彦悦默默的收回本来要夹排骨的手,然后转战肉丝,他觉得高阳这人挺二,二到有点傻的那种,他对宋司捷的好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可关键是,换了一般人,面对着宋司捷这种千年不变的冷漠脸,谁还能嘻嘻哈哈的又是自言自语,又是突然兴奋的。
果然,这种事情只有二货才能做得出。
宋司捷扒拉着白米饭,低着头说:“那你以后就别来了。”
“你烦我了是吗?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高阳一怔,筷子掉到了地上,他也不去捡,就这样眼巴巴的盯着宋司捷看。
苏彦悦捏紧了筷子,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插宋司捷头上去了。
“哼,我都这样了,你还看上我什么。”宋司捷冷哼一声。
高阳咬着唇,坚定的看着宋司捷,说:“可你喜欢我。”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喜欢你。”
“你就是喜欢我,你不承认,你也还是喜欢我。”高阳毫不松懈的开口,“你别想赶我走,我不会走的,我答应过,会永远照顾你的。”
宋司捷冷笑出声,他猛地把筷子搁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盯着高阳眼睛,说:“高阳,你现在对我除了愧疚,还有爱吗!我告诉你,我宋司捷不需要你的同情,永远不需要!”
高阳咬着牙,说不出话,憋得难受,宋司捷突然把目光落在苏彦悦身上,手指着他对高阳说,“还有你这位朋友,你们走,现在就走,走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
“宋司捷,你还是不是人!”苏彦悦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把碗搁在桌上,猛地站起身,吼道。
“哼!”宋司捷瞥了苏彦悦一眼,冷哼一声,然后站起身,他尽量站直身体,却还是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床边,一把将叠好的被子扯乱,他痛苦的压抑着声音。
“高阳,我说过,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要是没爱了,就离得远远的,把你的那些愧疚感都给我收起来吧!”
只是因为愧疚吗?高阳怔住,不,不是!他是真的想过要跟宋司捷一辈子的,不管他怎么样,都跟着他,可是…一点愧疚也没有,不可能,如果不是自己,他的腿不会变成这样,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把自己推开,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不可能没有愧疚,可是也不可能没有爱啊!
“我爱你,阿捷,我真的还爱你,你为什么不信!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好好振作起来的,你答应过我会去找一份工作,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赌,你为什么骗我!李姨说你连房租都没有给他,我真的很失望你知道吗?”高阳也没心情再吃饭,他看了一眼苏彦悦,犹豫着走到宋司捷旁边,很委屈的说话。
“高阳,你真是天真的可笑。”宋司捷无奈的摇头,盯着高阳,像是发现很可笑的东西。
“没错,那些钱我拿去赌了,你不是说过我可以自由支配,那我怎么花就不关你的事了吧,还有,你们走的时候把这里恢复原样,我讨厌看见这种干净的感觉,真是碍眼的颜色。”
高阳怔怔的坐在床上,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宋司捷不耐烦的起身,想要出门,被苏彦悦拦住了。
“道歉。”苏彦悦言简意赅的开口。
宋司捷瞥他一眼,企图从旁边出去,苏彦悦脚步移动,又拦在了他的面前。
“让开!”宋司捷冷冷吐字。
“宋司捷你真是不识好歹,谁都看得出来高阳是喜欢你,就你一个人单纯的觉得他只是因为愧疚!好,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知道,高阳他对你绝对是真心的!除了他,现在谁还会管你,说不定你死了,都没人会看你一眼,对一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照顾你的人,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实在看不下去了,高阳他心地善良,你到底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的把他的真心扔在地上践踏!”
苏彦悦一动不动的拦在他面前,盯着宋司捷,咬牙切齿的骂着。
他的确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是至少,此时此刻,宋司捷做的大错特错!
“这跟你没关系,趁我心情没糟糕透底,赶紧滚开!”宋司捷冷漠道。
苏彦悦毫不退让,“如果我一定要你道歉呢!”
高阳站在后面,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苏彦悦是在帮自己,可是……
宋司捷一把揪住了苏彦悦衣服,然后将他用力推到了一旁,想要借机离开,可是刚踏出一步,苏彦悦就一脚踹在了他小腿上,宋司捷一时没防备,直接就摔了下去,苏彦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蹲下,冷冷说:“我说了,跟他道歉。”
“彦悦,你别这样!”高阳猛地冲了过来,他拦在宋司捷面前,将他扶了起来,然后焦急的对苏彦悦道。
“彦悦,对不起,可是事情不是你看见的这样,跟宋司捷没有关系的,你不知道他以前……,不,谁都没错,我能理解他的感受,真的,我特别能理解,我只是,看着他现在觉得心里很难受,我只是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的,那样的话,我也会开心的,我希望他能找一个工作,就是希望他能面对现实,就算躲起来也没有用。”
高阳蹲在宋司捷面前,声音很低很低,又夹杂着一丝压抑的哭音,他说的并不快,然而宋司捷怔住了,苏彦悦也怔住了。
“我还爱他的,他为了我,被家里净身出户,那天,他当着他爸妈的面,一直没松开我的手,他还说绝对不可能放弃我,你知道吗?他本来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为了我……那天,我说要陪你喝酒解愁,结果你没有喝醉,我却醉了,恍恍惚惚的没注意,就走到马路中央,如果不是你拉了我一把,我现在也许就死了,你知道吗?我有多爱你。”
“我害得你不但没家里赶出来,还把腿……我后来想,恨不得这些伤都在自己身上,我对你的确有愧疚,我一直觉得这些都是我欠你的,可是我还是爱你啊,不会因为你有钱没钱,不会因为你健康或者…而改变,我只是希望还可以好好的,真的就这么难吗?”
高阳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脸,痛苦而难过的哭诉着,每一个字都压在他心里很久很久,他从来不敢再宋司捷面前吐露,如果不是因为苏彦悦,这些话,也许就会永远埋在心里,他说着说着再也压抑不住哭泣,低声的抽泣着,那些字,每一个都沉重的让他泪流满面。
“阿捷,都是我的错,如果你没认识我,什么都不会发生,我真的很内疚,我甚至恨你为什么要遇见我,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好难过好难过,可是我不敢说,我怕你会难受,我从来都没变过,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只有你的这份爱,能支撑我坚持这么久,可是我真的很累,我怕突然有一天自己就坚持不下去了。”
宋司捷怔怔的盯着高阳,这些话,他是第一次听见,在自己面前,高阳永远是一副单纯天真的面孔,这样的话,这样的表情,是第一次,也是最深刻的一次。
“你…从来没说过……”
宋司捷看着高阳,犹豫着伸出手,将他抱住,低声的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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