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纯白的青花杯盏被重重地砸在地上!
“干什么你,又怎么了?”
“要烫死老子啊!”
“去你大爷的,老子刚泡一杯你嫌冷,现在泡一杯你嫌烫,想砸东西你直说!砸你自己的东西管屁本事,反正你用的杯具也便宜,有本事你去砸简王爷的杯具,一套一万两!”
“我才去你大爷的,简檀死了他所有东西指定全部抄家,老子把他的家产变相一收拾,名下的店铺根本不是老子对手,老子就是首富,老子比他有钱多了!老子我独霸天下!一统大景,千秋万代!”
“呵呵,那真是恭喜你啊,我看这架势,简檀死那天你也别小气,别人烧纸钱你意思意思烧个几万两银票,那多霸气!我再给你请个戏班,包点酒楼,十里鞭炮,这叫排场,欢送简王爷魂断街头!”
“……”
卓少倾终于沉默下来,但是依旧控制不住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悲伤不舍的心,卓一奇就知道他这个性子,把他挤兑完了也就下去,留他一个人在这!
“昏君!”默了半晌的卓少倾突然爆发出一声愤恨的咒骂,呼啦一下把手边几上的杯碟全部一股脑撂地上,然后就瞪着这一地狼藉,“佞臣!妈的就是秦桧翻版!”
但是这个秦桧二代他妈的到底是谁!
卓少倾从天牢回来,本来就被简檀憋了一肚子气,但是还没走回家,路上碰见几名官员上来就恭喜他,宫里面传来旨意——简檀弑君谋逆罪确定坐实,抄家封店,家产充公,三日后斩首示众!
他愣了,那几名官员还当他高兴疯了,一个劲地祝福他眼中钉这回是真的要拔出了,今后大景商场就是小侯爷一个人的天下,天知道他当时多想掐死这几名官员!
他迅速回府,果然卓一奇也同样告诉他,皇上刚下了圣旨,简檀斩首,裕王等管教不力,同样被罚闭门反省,扣了俸禄。
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一头雾水,简檀中午被带走,傍晚旨意就下来了,无论从程序法律,仪式等各方面都是不合理的,而且一切都是上面亲自过问,简崇宗到底有多气,这就迫不及待要斩人!
卓少倾情绪起伏,有些无法相信,他虽然被简檀气到了,但是无论怎么说,从什么方面看,他都是不想让简檀死的,他还正打算他就去把这事查清楚,为简檀洗清清白,他气死他,他一天在他面前说三次,你简檀不是记仇不记恩么,这次你记着,欠大爷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且他绝对不打算让简檀还,就让他欠着,憋死他气死他!不然难以平息他刚才在天牢里受的气!
但是却不想,时间根本不等人,简崇宗似乎根本不想调查得更清楚,还是设局人也根本不想让简檀有时间去翻案,这下子查个屁啊,这种事居然如此草率,完全是不公平不合礼法的!
卓少倾不知道那设局的人是谁,到底怎么就使得简崇宗下这么大的决定,但是简崇宗给出的态度是,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只想三天之后把简檀斩了就好,这种情况下,简檀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案子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尼玛这是大景版秦桧害人的翻版么,一看那所谓简檀不臣之心或有,素阴险狡狯,再有藏兵器之不轨……完全就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吧,虽然简檀不是岳飞这等忠良,但这次也够憋屈得堪比岳飞了!突然发难一点都不给他解释,也不给他翻身辩白,就这样要把他处死!
“卓一奇,丁封寒呢?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回答他的是卓一奇同样很无奈又担心的声音。
卓少倾又狠踹了桌腿子一大脚,搞什么,这个时候丁封寒闹失踪还是被人下手了?想找个人了解点情况都不行,对于简檀的事,他觉得丁封寒应该知道得相对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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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檀依旧是卓少倾见他的那个样子,平静地坐在地上,让那些狱卒们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多看了他们一眼。
那目光,依然冷傲,尽管藏着哀伤的自嘲,哀伤很淡,自嘲是透彻的,就好像这样一个结果是他早已预料一般,镇静而漠然以对。
狱卒们被这目光给震惊了,他们看守天牢的,不可避免都有一种这个职业特有的病态心理,也是不多的一种乐趣。
达官贵人嘛,你们高高在上,你们穿金带玉,你们山珍海味,你们人上之上,可是一旦面临死亡,一旦入了这天牢,我们就是最喜欢看你们得到你们要处以极刑的那一刻,脸上露出的恐惧,愤怒,不甘,委屈……不一而足,那可有意思极了——看着你们高贵的面容上,所有的高贵瞬间崩溃,露出比我们更卑微更狼狈更可怜兮兮的表情,瞬间得到满足,看,再高贵,人死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然后高贵的你们过几天就去死吧,我们活得很好,笑得很开心。
但是今天,他们失望了。
他们觉得,小王爷这样的娇弱美人儿,一定是会露出很无助很可怜要崩溃的神情的,却不想,简檀的目光竟然还是如此不乱分毫。
在那样的目光下,他们忽然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和震撼,是了,反过来了!
不是他们在观察这个人,而是这个人带着这样的目光,骄傲而漠然地审视他们,然后无声地嘲笑他们!
弱者永远是弱者,带着这样的猥琐难言的心态,当别人荣华时,趋炎附势,当别人落难时,落井下石。一辈子如同蝼蚁,从未到过高处,只能凭借看着高处的人落下,以麻痹自己。
这个世间世事不过如此,炎凉薄性,你们同情或嘲弄,在我简檀眼中,卑微而不值一看。
狱卒们各自在那样的目光下出了一身虚汗,默默退下了。
找不到人,卓少倾想了想,第二天收拾了账本鼓捣了个名目,进宫去见皇帝老儿。他收拾好心情就一副奸人的姿态就准备试探由商事管理缺人,他讨要个官儿的由头明里暗里就要试探,但是简崇宗一反对他的表面客气可亲的脸色,而是主要不给他脸色——压根就说他卧病,过几日再议。
卓少倾在外面等了很久,让小太监去通报了好几次,皇上都说不见,小太监告诉他皇上脸色不好,最好还是过几天再来吧。
过几天再来,简檀搞不好就死了!
他又拉着小太监问了这事知不知道点内情,但是小太监也只能摇头,他又问这几日皇上见了什么人,小太监说那多了去了。
卓少倾没办法了,知道这事恐怕真不成了,他的借口只能见面试探,但是绝对不能说是要为简檀出头硬要觐见,过多的纠结逗留反而会让别人心疑。
他出宫的时候刚好碰见简玉华,虽然厌恶他上次对简檀心怀不轨,但是此刻他笑着迎上去,招呼寒暄完了又想办法问他简檀那事。
简玉华那晚上好事被坏,只知道是有人冒充太子的声音调走他,又把简檀带走,他并不知道是卓少倾,也根本想不到是卓少倾,还当是简檀或者其他的人做的这事,还正忐忑着见了面要跟简檀怎么说了,也被这事搞得莫名其妙。不敢多去试探太子,又听见简檀很快要被处斩,真是又唏嘘又感慨,当然不管怎么样,他是不用担心被简檀质问得罪他了,也不用想着去灭口了。
卓少倾试探他的口风,他也很好奇地试探卓少倾的口风,当真是一边人怀疑另一边人的手笔,扯了几句各自得出答案原来对方根本也不知道,各自手一挥,立刻不待见地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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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从绝望里站起来的人,便不再怕绝望,何况他还有一丝希望。
只是依旧有些伤感凄凉。
他简檀就算要死了,其实也没人真正在乎到哪里去吧。
昨天卓少倾进来,他不意外,说的那些话他也不意外,他想,很可能他是最后一面见他了,这天牢大概也进不来人了。
他对他说了三个字,很可能也是对这在他人生里最特别的存在,说的最后一句话吧。
“费口水。”
真的,很费口水跟他讨论那些问题啊,渴着呢。
别跟我讨论这么令我上火的问题,你觉得跟我油盐不进,我难道不觉得跟你说也是对牛弹琴?还偏偏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你以为你就知道你所谓的正义然后来审判改造他人?
我都这样,还是很难活下去,如果我再心软一点,可以死过很多次了。
你根本半点没见过我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还动不动来跟我呲牙,你没这个资格!
你暗地里是嘲笑也好觉得我活该也好就是报应也罢怎样都好,就是不要到我面前来烦我!
我简檀是死是活,就是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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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毫无所获地离开,走过前宫门,瞥见那边院门一个太监总管叫住了一个高瘦身影的太监在呵斥,他就瞥了一眼,但是依然能从那堆太监里面分辨出那个颀长高瘦的身影——丁封寒!
“你这个小太监是怎么回事?没事乱跑吗?咱家看着你怎么就觉得眼生呢?”太监总管发问道。
丁封寒面容还是冷峻着,自然让太监总管很不爽,其实整个皇宫眼生的太监多了,只不过没事正要刁难人,而且这个小太监还冷着一张脸,不对他笑。
要不是卓少倾此刻觉得有事,不是开玩笑的,他一定会大声嘲笑丁封寒,这面瘫我说了怎么消失了,居然跑到皇宫来了,而且扮太监啊!这可真是稀奇又难得!
不过现在肯定不是笑的时候,他连忙一招呼,立刻走过去跟那太监总管寒暄起来,那太监总管见是他,立刻狗腿地赔笑,哪有空再去找丁封寒的麻烦。
“哎,你别说,这小太监我不眼生,本侯我英明神武,你以为我忘记了是吧?”卓少倾话锋一转就冲着丁封寒去了,“就去年,皇上大寿的时候,本侯碰见他,这小子还不懂规矩,冲撞了本侯,当时没功夫跟他计较,他也人精儿一样溜了,后来忙事就把这事给搁下了。好家伙,今儿个总算让我再碰见你了,你卓大爷记性好着呢,见过的人那可是过目不忘,别说几个月,就是几年我也能记得你。”
这话就是从另一个方面解释了这人不是面生,恐怕是哪个不懂事不起眼的小太监,他也不说他认识,只说他见过,还得罪了他,就算以后发现这人不是宫内的太监,他也有借口说的,两眼一翻不认账说他也是被蒙蔽呢,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丁封寒冷着张脸,充满了很不爽的表情,不用伪装,虽然知道卓少倾这货是在帮他,但是他怎么都觉得,就是看见他装逼的样子非常不爽。
“公公,本侯正找他麻烦呢。”卓少倾嘴一努,继续道:“居然敢对本侯爷不敬,你给我去那——就那儿——墙角那,面朝墙壁,面壁思过!回来本侯收拾你!”
那太监总管立刻狗腿地道:“干什么呢?赶紧照着小侯爷的话去做,面壁思过去!话说,小侯爷,就面壁这么便宜他?”
“先面壁思过着,回头本侯收拾他!”
丁封寒暗自咬着牙,狠瞪了卓少倾一眼,站过去面壁了。
卓少倾则拉着太监总管收笼,笑嘻嘻又一暗示以后这简檀不在了,他钱大把大把地来呢,又说假如有个什么动静,简檀能够翻案的风吹草动,劳烦公公知会一声,他自然是要让简檀再也翻不了身的。
那公公自然笑眯眯地收下答应,做点其他的事他还不一定敢,但是这点小事他自然毫不惭愧地收下了,心想小侯爷就是出手阔绰啊!收完了,他说了几句要帮他卓少倾教训,卓少倾摆摆手,他也就表示自己拿了钱不会不办事,立刻就说去找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知会几句。
卓少倾笑眯眯地目送他走,然后转身便去找丁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