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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桃和良辰两人四眼,直愣愣地看着她。

    碧桃单纯,想不到并不意外。可良辰却是跟着裴洛意一起在厮杀里走出来的孩子,却都没料到圣人的用意,可见这位不少人暗道昏庸无道的天子心机之深。

    苏念惜微微侧过身,碧桃见她面露痛苦,忙上前去给她又垫了块软枕。

    苏念惜笑着拍了下她的手,看向良辰,“我若在东宫待得久了,他必然会怀疑。所以我需要一个能让我遮掩的理由,那个宫女,便是最好的借口。”

    良辰倏而瞪大眼,“所以,郡主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她的命?”

    “嗯。”

    苏念惜点头,“一来,此宫女能让我在圣人心中多一份信重。二来,是为了震慑这宫女背后之人。”

    良辰看她,“您是说?”

    “这宫女的死,不管是否意外,对方都会怀疑是否已暴露了身份。他们蛰伏许久,便不不会轻易冲动冒险再来试探,就此沉于水下,东宫便能有一段时间安稳。”苏念惜的语气平静。

    良辰一拍手,恍然大悟,“因为殿下这段时间昏迷,东宫受算计太多,郡主担心朱影姐他们防不胜防,所以故意借这一出杀鸡儆猴,想叫那些趁机作乱之人不敢再动手,好让殿下安静养病!”

    苏念惜笑了笑,接过碧桃送过来的茶杯。

    良辰看着垂眸静然的苏念惜,握着手,满眼发光地叹了声,“哇啊!郡主,您这是一箭数雕呀!也太厉害了吧!”

    苏念惜放下茶杯,笑着摇摇头,转脸朝车外看:“眼下虽步履维艰,可未尝不是好时机。殿下势弱,别处的眼才会盯得少。趁这个时候,尽快找出杀林飞周之人,让东宫脱困才是首要。你去告诉一声曹仁,我要见他,另外……”

    话没说完,眼瞳一缩,募地起身,靠近窗边!

    “郡主!”

    碧桃连忙去扶她。

    苏念惜想推开窗户,却又想起外间的人群,隔着缝隙指着前面一处,道:“你俩来看,那个,像不像月兰教的兰草图?”

    良辰立时抬头,顺着苏念惜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隔壁街道的一座高楼上插着一面旗帜,上头绣着的,正是一幅兰草!

    与那月牙牌上的兰草极其相似!

    “我去瞧瞧!”良辰立时蹿了出去!

    眼看她直接跃上屋顶,惊得围在马车周围夸赞不断地百姓惊呼连连,苏念惜摇摇头。

    碧桃扶着她靠回去,道:“郡主,您歇歇吧,这段时间您一直操心,瞧着都瘦了。”

    苏念惜轻笑,点了点头,靠回软枕上,闭上眼。

    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靠在浴桶里的裴洛意。

    暗处的视线如水珠,滑过他的眉眼,漓过他的鼻梁,在他苍白的唇畔上停留片刻,又朝下蜿蜒而去。

    她抬起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脸。

    手腕却忽然被握住。

    她惊喜抬头:“殿下,您醒了?”

    却对上一双漠然冰寒的眼。

    “你是何人?”

    “!!!”

    “郡主,郡主。”

    耳畔传来碧桃轻柔的唤声。

    她恍惚睁开眼,看到马车的车顶,就听碧桃道:“郡主,到女学了。”

    苏念惜还没从方才那双无情无念的眼中抽离出来。

    心中忽然浮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若是殿下变成了以前那般,视她做陌路,她……能受得了吗?

    “郡主?”

    苏念惜长呼一口气,扶着碧桃的手起身,问:“人都到了?”

    碧桃点点头,“都在大堂候着了,奴婢伺候您重新梳洗。”

    约莫一个时辰后。

    一身青荷碧波裙,素若洛仙的苏念惜缓缓走进早已宾客盈门的女学大厅。

    此处原本是半月酒楼的大堂,本富丽堂皇迎来送往的酒食处,如今被改成典雅墨意的读书馆。

    并不大的地方,此时站着京城各家的掌权与代表人物。

    瞧见苏念惜,不管心下何种心思,众人齐齐笑开,行不同礼,皆道:“郡主,恭喜啊!”“郡主,这平民女学终于开建了,可喜可贺!”“郡主,给您道喜啦!”

    苏念惜含笑一一应对走过去,直到来到女学门前。

    就瞧见,街上早已人山人海。

    在她出现那一刻,有人高呼一声,随后那声‘平安郡主’犹如浪潮,直朝四面八方的人群中铺散开去。

    苏念惜笑着看向站在人群最前方的玉珍封辰儿几人,朝她们伸手。

    五个数月前还在玉真观受尽凌辱满心绝望的少女,看着这个犹如神只的郡主殿下,缓慢又坚定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苏念惜握住了招娣的手,然后转身,朝着女学门口,跪了下来。

    随着她一跪,周围所有人,无论贵胄平民,也齐齐跪下。

    苏念惜仰望着女学大门上被红布盖起的牌匾,高声道:“景元十二年,八月初一,受皇恩庇佑,南景第一所平民女学于京城南临街开学,今日,特在此邀请诸位共观女学揭牌。”

    说着,朝一边抬手,“张大人,请。”

    不少世家掌权人抬头,皆是震惊——平安郡主竟然请来了内阁首辅张逸元为女学揭牌?!

    百年清流世家宋家倒塌,这张逸元便成了读书人的标杆,若由他揭牌,不提其他,单是读书人,就不会有人对这女学轻视半分!

    这平安郡主,打得当真一手好算盘!

    人群里,张逸元笑呵呵地被随侍扶着,走到了门边,朝一众扫了眼,握住那红绸的尾部,对上苏念惜的视线。

    说了句,“皇恩浩荡!明珠女学,今日,开——学——”

    “哗啦。”

    红绸落下,金丝楠木上‘明珠’二字游龙走凤,恢弘气势朝着万千子民铺头盖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众山湖海喝中,无数心思各异之人皆心下震撼——明珠?

    圣人居然给这女学取名‘明珠’,莫不是暗示上这女学的学生都是明珠不成?

    这还了得?!

    这些平民子女是明珠,那他们世家培养出的贵女们又算什么?

    “多谢张大人。”苏念惜领着众人起身。

    张逸元笑着摆摆手,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五位少女。

    他知晓这几个孩子不久前经历了怎样的惨绝人寰之境,本还做好了见到的是几个畏缩可怜的少女。

    却不曾想,眼前的几个女娃娃,眼神清明,不卑不亢,纵使情绪有起伏,却并非怯懦。

    当下便明白,有人给了她们足够强大的支撑与信念。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笑盈盈的‘准太子妃殿下’,捋了捋胡子,将到了嘴边的勉励之语改了。

    “击石乃有火,不击元无烟。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万事须己运,他得非我贤。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时。”

    苏念惜并不懂诗词,却听得出这是在告诉几个孩子读书是好事。

    带着她们俯身道谢,“多谢张大人,今后小女必定勉励她们勤奋读书,便是不求功名,也能明智开神,不再做受人摆布的无用之人。”

    这话分明是藏着别意呢!

    张逸元笑着点头,还没说话。

    旁边忽有人嘲讽道:“笑话!读几本书,念几个字,就以为能成厉害人物了?郡主也太看得起这帮残花败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