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呈贡朝着他阴恻恻地笑着,说:“既然你要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从一开始我不过是一个仰仗他人鼻息过活的可怜虫,难道我有选择去拒绝任何犹珦的命令吗?”
“你我立场本就不同,况且,刚才正是你的疏忽让御皇庭的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也让我白白损失了一万人马。”慕容珩面无表情地叙述道,将手中剑落的更重,翁呈贡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小口子。
翁呈贡惨笑一声,面临死亡当头,他还是显得比起往日没有见到过的豁达。
“既然如此,你就动手吧。”他说完就闭上眼睛,还真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只是慕容珩的剑锋一转,竟然是落到了翁呈贡的右手臂上,一剑砍下了他的右手,那五根手指掉落在地,还带着微微的颤抖,然后就是翁呈贡撕心裂肺的惨叫。
“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准外传。否则下一次落在地上的就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头。”
慕容珩扔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就准头走开。
云歌看了眼翁呈贡因为疼痛而缩成一团的身体,嘴角展开了一抹莫名的笑意,或许这就是一种快意的复仇方式,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有什么比丧失一根手臂要来的可悲可怜。
慕容珩和李元舜在确保了澜沧国都城没有人逃出来后,才一同带着人马,再次启程返回那一座已经被烧焦的青门关边城。福都因为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所以慕容珩也决定带他在身边一道回京。
一路上是风雨兼程,来时走了有好几天的大漠,给他们用了短短三日就回到了化作焦土的边城青门关。
慕容珩骑在马背上,怀里是温软的女子,正随着他的马匹运动,身体一抖一抖,一张俏脸白若霜雪,杏腮粉唇,依然没有被这个荒芜黄染的大漠洗濯去她本来的色彩,还是之前那般的明媚动人。只是此时女子的双目紧紧地闭上,仅仅是露出了两条黑黑的缝,长而翘的睫毛就像是展翅欲飞的乌燕,让人忍
不住要去数一数。
“吁!!”慕容珩拽住了马儿的缰绳,长长地叫了一声,把怀中女子给惊醒。
“到了吗?”云歌迷茫着晃了晃脑袋,满头的乌黑青丝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披散,她抬起了小巧的下巴往前方看了过去,只见是一座城墙焦黑犹如碳土的高大巍峨的城池,正是他们来时待过的地方--边城。
慕容珩纵身下马,身后的小武和李元舜也立刻跳下马去紧紧地跟着,云歌就这样被他丢在了马背,她还是睡眼惺忪,一时之间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踢踏踢踏”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却是师煜喧驾马前来,他经过这连日来战争和鲜血的洗礼,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锐不可当的少年气,褪去一身的稚嫩和年轻,简直是脱胎换骨一般让云歌认不出来。
“云歌姐姐。”师煜喧朝着云歌叫唤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随即扬起头一笑说:“你这路上可还好?”
师煜喧笑呵呵地摸了摸头顶,“被几只该死的乌鸦在脑门拉了屎,弄脏了衣服。”
云歌瞥了眼他那一件绯色战袍,正是当初李元舜让他假扮成慕容珩的时候就穿上的,没有想到师煜喧将这件袍子一路穿到了现在,他满怀激情地回头看了眼袍子,然后徐徐说道:“当初我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毛孩,但是李大人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才可以经历那么多我没有机会体验过的东西。”
“没有李大人的这次帮助,我是不可能独当一面,现在估计啊,还是那个只懂得耍剑招玩儿的小毛孩。”
他的双目还是闪动着过去那种纯粹澄澈的光芒,一如既往地触动人心。
云歌慢慢地露出了笑容,说:“你回去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又是偷偷跑过来跟着我们。”
师煜喧摇摇头,脸上露出了坚毅和决绝,道:“我想要当兵,从最最底层开始做起,一步步地建立功勋,然后成为一个和珩王殿下一样的好将军。”
好将军...么?
云歌目光有一
刹那的模糊,然后说:“你觉得他之前做的事情真的称得上是好事?”
师煜喧错愕了一阵,下意识往身边方向一看,那个位置是李元舜待着的位置,但是现在他和慕容珩不知道绕路去了哪里了,所以是空空如也。“我认为兵者诡道,无论我们站在怎么样的立场,都是要追求一个结果,那就是胜利。”
师煜喧缓缓地回答,“在其余的方面去看,珩王殿下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残暴之徒,但是他在战争打仗方面就是一个天才。他虽然是杀死了整座澜沧国士兵百姓的生命,但是如果任由这些人继续犯上作乱,我们慕容国的边境的商人百姓难道就不算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吗?他们这些年因为澜沧国的戎寇侵入,死去的人又何止是成千上万?多少的百姓流离失所。”
他说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肯定地说:“珩王殿下没有做错。”
云歌的眉头先是微微蹙起,似乎是十分不赞同,但是当她越是听到了后面,就越是觉得师煜喧所说的并非全错。
难道就要因为一己之私,一念之间的仁慈,然后葬送整个边城的百姓生活,然后是葬送边城附近的其余城的百姓?可怜的永远都是土生土长的百姓们啊。
“你长大了。”云歌伸出手,轻轻地拍在了师煜喧的肩膀之上,不无感慨地说。
师煜喧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样,摸了摸脑袋说:“都是拜你们所赐,不不,我的意思是,是李大人让我见多识广。”
云歌看到他这般仓皇,回头就看到了李元舜和慕容珩并肩走来。
二人的神色皆是十分凝重肃穆,尤其是慕容珩的脸,就宛如是阴雨笼罩,都是黑色的。云歌急急地扯着缰绳趋使马儿迎上去问:“怎么了?是不是京城的人要对我们下手了?”
慕容珩先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说:“你说的不错。我刚刚和舜一同绕道后门暗道,进入城中就看到了有人来过的痕迹,而且人数还不少,估计得
有好几千人。”
“顺着马蹄的印记,可以看出来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去了其他附近的山里,也不知道是伏击还是什么。”李元舜骑着马过来,低声说道。
云歌幽幽地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那句七步诗所写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们不过刚刚替朝廷剿灭了整个的澜沧国,没想到才回来不久,就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伏击埋伏,甚至早早地侦查好地形。还真是让人心寒,派出人去前线拼死拼活,拼的个浴血而归,然后迎接的却是锋利的剑刃。
这点打算和安排,如果说不是皇上的旨意云歌是万万不会相信的。谁又会有这般的军力,这般的心机,论起朝中上下,也仅仅只有皇上一人。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置?”云歌放低声音问道。
慕容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没有马上回复她,而是绕开了云歌直接走到了身后的两万人面前。
炎炎烈日一如前几日,照的每个人都浑身发烫流汗,焦灼难受。那些个士兵纷纷脱下了盔甲在擦汗,就这样看到了站立不动的慕容珩,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人的动作都停止下来。
“诸位,多谢你们连日来的肝胆相照。”慕容珩忽然就用洪亮的声音说道,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脱下了身上的铠甲,露出了他一身漆黑色的衣衫。
“只是,我们的旅程估计就要到这里了,你们眼前的这座边城,是我们相遇的起点;它,也会成为我们的终点。”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脱下了头盔,头盔上的红缨随着阵阵热风,缓缓飘动,就像是一面红艳艳的旗帜。
那些士兵们完全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没有明白为何慕容珩要在他们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我会在这里说这些,完全是因为我可能是活不过今日了。”慕容珩仿佛是看穿了所有人的疑惑,嘴角扯开了一丝讽笑,那是一抹对自己的嘲讽的微笑。“我替整个慕容国立下了无数赫赫战功,但是就在我们面前的城池内部
,藏着无数个朝廷派来灭口的士兵。他们要杀了我,毁灭我们的战功,然后伪装成是我们遭到澜沧国的军人所杀。”
他径自将身上的黑色贴身衣衫也脱下了,露出了上半身的精壮肌肉,浑身的汗水流淌在他的肌肉之上,就像是淌下了一条接着一条的河流。
他的那句话落下后,所有的士兵都哗然,仿佛是遭到了什么晴天霹雳。
“那样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每个人都是交头接耳,满脸惶恐之色,他们敢于上战场来边关,多半是为了慕容珩口中的赏金。但是如今他们可是要面对着来自自己国内的自己人,这样的对手要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慕容珩举起双手,他的肌肉因为他举手的动作,层层毕现,宛如是一尊完美无瑕的雕像。“大家不要慌,我也没有想过要你们跟随我而去,因为这都是我带来的祸患,储位继承人一日未定,所有人都会想着要将我除之为后快。”
“你们想要离开的,就走;我不会去要求你们必须留下。”
慕容珩放下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一对灼灼逼人的眼睛就像是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中熊熊点燃,让人一时之间移不开目光。
“但是,如果你们跟着我过去,我一定会保证,你们不会失望。”他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在寂静焦灼的空气中显得尤为响亮。
只是空气依旧像是被胶水黏住一般,互相黏连,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没有其余的声音,就连一根针掉落在沙地,那也会十分响亮。
那些站在原地的士兵彼此之间用眼神都交流过一阵子,有的人开始犹豫不决,有的还在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怯懦,显然是对于慕容珩刚刚说的话感到了恐惧。这次对抗的可是皇上,是京城内部的权贵,甚至是要对抗皇权皇子。
他们都是一介平民,凭什么去参与这些内乱?
好几些人互相彼此都对望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