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奶奶没有听儿子的话,而是低声呵斥:“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爹。”
男子不满,看看陈爷爷,没有说话。
陈爷爷挥手道:“你们走吧,儿子也好,女儿也好,不过都是孽缘,如果我死了,你们工作忙,无需来参加葬礼。”
陈姨忙打圆场:“爸爸,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陈爷爷脸色一变:“这么说不对吗?二十年不见,突然见一面,是要显示有孝心吗?我自己有钱,也有保姆照顾,你们无需在我面前演戏。”
中年男子愤怒的站起来:“当年你出国,都是母亲照顾我们,你没有管过我们,我与你不亲,也不是我的错。”
陈爷爷更愤怒:“我没有照顾你们?养你们的钱哪里来的?现在你也出国了,你的妻子也在国内呆了多年,才跟你出去,为什么你的妻子不找其他男人?”
陈爷爷怒目圆瞪:“你们心疼你们的母亲,我可以理解,但是不用在我面前装伟大。你以为你靠自己本事才混成这样?
你们两个保送研究生,是你们成绩真的好吗?是我,是我舔着这张老脸去送礼。”
中年男子面子有些挂不住,满脸通红的反击:“谁让你去走后门的?我自己也可以考上。”
陈爷爷顿住了,缓慢说:“是啊,当年你母亲也是这么说,除了我,有的是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娘,教育出什么的子女,得了好处还卖乖。”
男子愤懑的反击:“你那么厉害,还不是被其他女人骗得一干二净。”
陈姨满脸担忧的打断哥哥的话:“以前的事,别提了。爸爸还有几天活的?”
陈爷爷却笑了:“我被她骗,心甘情愿,至少她跟我的时候,没有背叛我,不像你们的娘,想要我的钱,我的地位荣耀,却还背地里养着别人。”
老奶奶再也忍不住了,气愤的站起来:“好,这世上,就你最伟大了,我算是白来了。”
说完,愤然离去。
陈姨看看母亲哥哥,又看看陈爷爷,不知所措。
最后,陈姨送走了老奶奶和男子,再返回来安慰陈爷爷:“唉,都怪我,不应该让他们来见你。”
陈爷爷愣愣的看着陈姨问:“如果我没有三万块钱退休工资,没有这套价值几百万的房子,你会照顾我吗?”
陈姨噎住了,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爸爸有钱,就算找一个保姆,再买一些菜,还能省两万。
哥哥也说过他不要父亲的一分钱,所以两万块自然就进了自己的口袋。
还有这套房子,现在房价那么贵,怎么也得值三四百万吧。
陈姨想过了,等陈爷爷死了,她就把房子过户给儿子。
每个人都有算计,只是都不肯承认。
从小跟着母亲生活,陈姨也没有觉得自己跟父亲有多少感情。
但是刚刚,她突然很同情父亲。
从小到大,母亲都是说父亲不好,不管家,只顾自己在外面风光。
父亲再不好,他会把钱寄回来,他会关心我们的学业,也会关心我们的工作。
如果不是父亲,哥哥想出国,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陈姨一直在高中当教导主任,当年学校的校长,就是父亲的朋友,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我能在那个体面的位置,一直干到退休吗?
虽然后面父亲又找了其他女人,他的钱也被骗了不少,可是他并没有愧对我和哥哥啊。
陈姨眼眶红红的:“爸爸,我恨过您,但是我现在这个年纪了,也理解您了。
婚姻中的是非,只有你们自己清楚,但是,我很感谢您,从小到大,只要提到您,谁都会高看我一眼。
就算您身无分文,我也会照顾您到老。”
无论是否是心里话,至少此时的陈姨,说的都是真心话。
陈爷爷叹了一口气道:“好啦,你也别伤心了,回去吧,家里还有一摊事呢。”
陈姨没有走,而是失控的趴在病床边,大哭起来。
她恨过父亲,更多的是恨他没有给自己父爱,父爱是用钱弥补不了的,她多想父亲能送她去上学,父亲能带她去游乐场玩。
童年的阴影,陈姨用一生去治愈。
陈爷爷也没有阻拦,等陈姨哭够了,才说:“爸爸也谢谢你,本以为晚年孤苦无依,你能照顾我,我很高兴。”
陈姨收住眼泪,肉麻的话她说不出来,只是帮陈爷爷整理了一下被子,道:“我先回去了,您也别多想,哥哥是哥哥,我是我。”
陈爷爷和蔼的笑笑,挥手道:“回去吧,家里两孩子还要吃饭呢。”
等所有人都走了,何秋才敢出来,她在厨房里也能听到一些动静,应该是不欢而散了,至于什么原因,她也没有听清。
何秋端着午餐出来了,什么也没有问,因为她知道,家庭的隐私,是每个人最隐痛的秘密,如果有人问她父母情况,她也不会说。
在床上的小餐桌上摆好菜,何秋看陈爷爷脸色不好,笑着说:“吃饭吧,都是您爱吃的菜。”
陈爷爷抬头看着何秋问:“小秋,你父母爱你吗?你来我家也有一些时日了,从未见你家人打过电话。”
这。。。。何秋很为难,家里不堪的事,就是陈爷爷,她也不想提。
陈爷爷没有逼问何秋,而是自顾自的说:“年轻时,我一心扑在事业上,那个年代,出国的机会是很难得的。
虽然我学的中文系,为了交流学术,我需要去美国任教三年。
陈姨的妈妈,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很贤惠,一直在家照顾两个孩子。
我出国以后,学校为了照顾我的家庭,把陈姨妈妈安排到学校图书馆工作。
我虽然人不能回来,但是我教书的钱,全部都寄回来了。
一千美金,换成人民币,七八千啊。
七十年代,八千多块钱,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一个村难得出一个万元户。
而我一个月就往家里寄八千。”
陈爷爷夹了一块虾仁丢进嘴里,何秋脑袋里还在算,七十年代的八千,换算成现代人民币,该有多少钱啊,只怕花也花不完吧。
陈爷爷继续说:“我每个月都会给她妈妈写信,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实属不容易。
而且那个年代,还不行流行请保姆,两个孩子都送幼儿园,晚上才接回来。
我提议让我母亲来照顾孩子,她也不肯,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跟了图书馆的一个小领导搞在一起了,她怕我母亲发现,所以死活不让我母亲来城里。”
何秋暗忖,这么多钱一个月,怎么还会找别人啊。
又想想自己母亲,她也拿钱去养别的男人呢。
陈爷爷继续说:“三年说久也不久,三年后我回来了,学校晋升我为一级正教授,那是我事业的巅峰期,可是我总觉得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又过了一年,有位同事实在忍受不了,便跟我说,陈礼坤,有时间你也去图书馆看看吧。
我当时还想,去图书馆干什么?图书馆是大学生常去的地方。
后来一想,我老婆也在图书馆啊,莫不是同事提醒我关心关心老婆?当天下班,我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