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疾步走到了门口,她才察觉出不对,停下脚步。
但一旁的何安还在走,她也就被带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终于停下。
“怎么了?”何安有些着急,“快进屋,先躲起来!”
说着还要去推苏研,被苏研用眼神拦下了。
“外面的声音不对。”
何安:“怎么不对了?”
“不像是谁又打起来的声音,像是在痛哭。”
何安皱眉,“不能吧。”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听着听着,他也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听着像是又骂又哭的,怎么回事?”
苏研摇头。
何安想了想,还是把苏研推进屋里,让她先躲在这里,自己带人到临街的院墙处听一听。
苏研叮嘱他,“可不要打开门出去,现在情况还不好说。”
虽然族长传了何七叔的话,说县里如今由朝廷大官掌控,无须担忧。
但县里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担惊受怕呢。
何安点头表示知道,然后转身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才言笑晏晏的回来。
见了苏研,二话不说,捧着她的脸就是一口。
抬头的时候,对上嘟嘟亮晶晶疑惑的眼睛,哈哈大笑着也在她小脸上来了一下。
然后不等苏研开口问,就把自己打听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原来是县里派人抓住了反贼首领王大胜,以及他带领的作恶的灾民。
现在所有人都被绑着游街,接受县里百姓的唾骂。
“等会儿游街结束,就会把这些人拉到菜市口斩首!”
苏研:“有多少人?”
何安:“听他们说有近千人呢!”
苏研:“嗯?这么多,一起斩首?”
何安点头。
好家伙,古代这刑罚真严,竟然真的能同时判这么多人死刑。
不过,突然感觉神清气爽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看来是时候向菩萨还愿......啊不,赎罪了。
希望菩萨能原谅她内心邪恶的想法,并继续保佑她以后也像今日这样心想事成。
嘻嘻嘻。
她还可以多烧两篇经文,祝这些畜生下辈子也早日往生呢。
苏研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
县里继续热热闹闹了好一阵,到临近正午的时候,声音才渐渐远去。
苏研猜测,这些人是一起去菜市口观刑去了。
这种场面,想想都血腥,为了怕自己晚上做噩梦,苏研没有过去。
何安倒是兴致勃勃的想过去,但是被何祖母以他身上有伤为由拦住了。
然后她却转身,跟着何祖父,带着何大伯与何三叔,一起亲自拎着装满烂菜叶和臭鸡蛋的篮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这些东西可是她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可要用在正地方。
这场公开斩首历经整整两个多时辰,据回来的何祖母形象生动的描绘。
谢状元把县里祖祖辈辈做刽子手的老孟家祖孙三代都请来了。
人还是不够。
最后没办法,他就在让人找县里的杀猪匠,看看有没有愿意来的。
没想到县里的杀猪匠们一个个激动又兴奋,纷纷踊跃报名,生怕自己晚了一步,错过了机会。
谢状元一看大家这么积极,也不挑选了,大手一挥,让这些来报名的全都上。
最后整整凑了近三十个人。
一个个排在菜市场口,那场面尤为的壮观。
何祖母说完,喝了一口茶缓一缓自己的兴奋,才继续道,“让这些人无恶不作,现世报了吧,真痛快啊!”
苏研也觉得痛快,但是看何祖母一副有些遗憾自己没能亲自上手的模样,又有些沉默。
古代人这么大胆的吗?
不是,她看到的何家的仆人不是这样的啊!
很久之后,苏研才明白。
因为古代的生存环境恶劣,大家平均死亡年龄可能仅仅只有四十岁左右,所以他们更快意恩仇。
对待生命的态度也更加随意。
嗯...或许也不能说随意吧。
只能说是他们有其他比生命更高的追求,例如青史留名。
古代人普遍觉得,若是死后未能在世间留下只言片语,那他们就是白来人间一趟。
他们更注重情谊,也更坚持忠孝礼义。
受这种风气的影响,民间对待生命也是又重视又不重视。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又怕死,但是又可以随时为了忠孝礼义等等奉献生命。
但家仆又是另外一回事,主人家可不会让家仆有这样的想法。
不然各个都一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想法,那得有多少仆杀奴的事情出现?
所以古代除了那些专门训练的死士,暗卫等等。
一般家族的仆人,是比百姓要胆小许多的。
但当时的苏研对何祖母的别样的态度还是有些敬畏的。
或许是因为王大胜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首,县里百姓的仇恨痛苦得到了发泄。
所以后面百姓的精神就以很快的速度恢复过来,也不像前几天那样死气沉沉的模样。
似乎是准备好了翻过这一篇,继续好好生活。
不过他们的这一页是过去了,但有的人的这一页才刚刚开始书写。
西城门外,县令怔怔的望着远方,身边是一个身穿官服的衙役。
后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原地愣神了好一会儿,直到被衙役催促了,才缓缓回神。
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背后,依旧空无一人。
也是,城门还关着,这时候哪有百姓来呢?
虽然他想看的并不是百姓。
县令叹了口气,对衙役道,“不等了,不会有旧人来了,咱们出发吧。”
衙役皱眉无言。
县令回过头看他,“县衙里知道我的事情的,要么对我避之唯恐不及,要么对我恨之入骨。”
“怎么我看你倒是没什么反应呢?”
衙役结结巴巴:“...大人...我...”
县令打断他的话,“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陛下发来了圣旨,罢免了我的官职,流放千里。”
“我不仅不是大人,现在还是个罪人。”
衙役头摇成拨浪鼓,“我知道大人是好人。”
县令饶有兴味的看他一眼:“好人?”
衙役点头,“是啊,自从大人来的我们县里,修桥铺路,建立学堂,教化百姓...,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这些大家心里都明白。”
县令沉默不语。
衙役继续道:“今日是因为大家不知道县令要离开,不然必定有人来送的。”
县令:“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人走茶凉,不会有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