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看着外间的大雨,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呢喃道,“都是冤孽啊。”
“母后。”
听到熟悉的声音,太皇太后的神情顿时僵住,她连头都不敢回,只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见她这般模样,芳华姑姑忙的使了个眼色,宫中伺候的下人们顿时便呼啦啦的退了个干净。
有一只手拉住了她,指节修长,手上还带着暖暖的温度。
“孙儿不孝,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这才回过头来,一张脸上已然是老泪纵横,“璟儿!”
面前的男人,纵然顶着一张她亲儿子的脸,可是太皇太后却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就已经感觉到了,这并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失踪多日的孙儿——祁承璟!
来人的确是祁承璟。
当日他带着人预备为了落霞山时,却意外接到了庆王的来信。二人一拍即合,当下便汇合,一同围剿了落霞山的那支神秘部队,那些人或降或杀,也彻底的将苏怡姜的底牌彻底扑杀!
后来,经庆王的提议,又从自己的军队中抽调了一万的人马,化妆成苏怡姜的人马,其他人则继续化整为零,直奔京城而去。
今日,则是由祁承璟假扮庆王进宫来,一是为了叫太皇太后安心,二则,自己要在宫外与祁承璟里应外合!
听完祁承璟的话,太皇太后不由得欣慰道,“你们做的很好,有你叔叔帮衬着,你今日便可放开手脚了!”
祁承璟却是有些担忧,“皇祖母,您不如现在随我的人出宫吧,在宫里,若是最后那苏怡姜狗急跳墙,恐怕您性命难保!”
太皇太后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低声道,“好孩子,这么重要的日子,哀家若是不出现,岂不是叫她起疑心?放心好了,老婆子的命大,死不了,倒是你,别在这里停留太久,去做布置吧,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祁承璟几经劝解,太皇太后却执意不走,无法,祁承璟只得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
到了夜宴时分,外间的雨终于停了下来。
早有礼官忙忙的将应景的花卉都布置了起来,又扯起了大红的绸缎,整个宫里顿时喜气洋洋了起来。
听的那外间的洪钟响起,便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进来,众臣忙的从座位上起身,纷纷跪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苏怡姜环绕了一圈正中央的大殿,顿时满意的笑道,“都平身吧。”
有红衣太监站在大殿一侧,高声喊道,“开宴,上菜!”
那早就在殿外候着的小太监和宫女们便纷纷鱼贯而入,将备好的一道道珍馐美味全部端了上来,不多时,便摆满了桌子。
苏怡姜一直盯着左侧首位的庆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庆王的坐姿很像一个人。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摇了摇头,不可能,那个人已经跟烟萝葬身悬崖了!
便在这时,庆王忽然站起身,冲着苏怡姜一笑,道,“臣恭祝皇上登基大典。”
他的声音一响起,殿内顿时仿若炸开了一道惊雷。众人惊恐的望去,却只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苏怡姜亦是刹那间脸上的血色尽失,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怎么会跟祁承璟一模一样!
然而,叫她惊悚的却在后面。
只听那外间响起一阵惊雷,霎时便将整个大殿照的格外明亮。便在此时,“庆王”一瞬间便撕下了脸上的面具,指着苏怡姜道,“苏怡姜,你假传圣旨,谋害先帝,如今又意图篡夺皇位,其心可恶,其罪当诛!”
待得看到那一张脸,众人便霎时“翁”的一声炸开了锅。
早有那上了年纪的,当时便哭号了起来,“鬼,鬼啊!”
有那胆大些的,加之心中尚有一息的忠君之心,当即便跪了下来,磕头道,“参见吾皇万岁!”
苏怡姜顿时站起身,尽力的遮掩着满脸的慌乱,指着祁承璟道,“乱臣贼子是你!你是何人,竟敢假冒顺隆皇帝,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听的苏怡姜号令,立刻有士兵从外面鱼贯而
入,齐齐的走到祁承璟身边,将刀剑都对准了他。
到这时候,便有人也冷静了下来。毕竟,这人能撕下一张人皮面具,说不定就能撕下两张人皮面具来!
祁承璟望着大殿正中央的苏怡姜,忽然便生出了一股子的悲凉,道,“母后,你曾经跟儿子说,眼前无路想回头,若是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
这话一出,苏怡姜心中顿时如同擂鼓一般,这的的确确是真正的祁承璟!然而,她现在却已经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了!祁承璟只能是死去的顺隆帝,所以他必须死!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来人,将这个意图谋反的逆臣给朕拖下去,当场处决!”苏怡姜指着祁承璟,眉眼之中满是决绝的神色。
祁承璟顿时便被这些士兵围住,他却仍旧有些不死心,放声问道,“母后,回头是岸!”
“给朕拖下去!”
苏怡姜却再也不想听到他说话,若是他再说下去,万一这些臣子里面有那被说动的,那她的江山就岌岌可危了!
“母后,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朕狠心了!”
便在这时,忽见那些士兵都一起放开了祁承璟,排列有序的站到了他的身后!
苏怡姜有些惊恐的看着这些侍卫的行径,顿时吼道,“你们都傻了么,朕叫你们将他拖下去,处死!”
“母后,你睁大眼睛看看,他们是不是你的兵!”
祁承璟冷笑一声,便见这些人一瞬间便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仍在一遍,露出里面明晃晃的盔甲,正是庆王的军队!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直叫苏怡姜有些心头发蒙。她猛地向后一坐,依旧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来人,给朕来人!朕的一万大军呢!”
回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还是祁承璟当先开口,“他们已经永远的埋在了落霞山了,包括你的心腹之人——烟萝。”
这话一出,苏怡姜彻底的颓然,她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却猛然寒光一闪,顿时身形暴涨,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抽走了一个侍卫的宝剑,手起刀落,那人的人头便已经落地。
苏怡姜一把摘下头顶沉重的帽子,又将那一串东珠拽开,只听得哗啦啦的声响,那东珠便四散滚落。
她冷笑一声,剑指祁承璟,道,“没有他们,朕一样杀你!”
祁承璟不闪不避,看着她的头发一寸寸的变化,苍凉的一笑,道,“朕只想问你一句,当日你下毒到我身上之时,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儿子?”
“儿子?哈哈哈,你不过是我无意间留下来的一个种罢了!你身上留着祁家那肮脏的血液,怎么配做我苏怡姜的儿子?”苏怡姜显然已经陷入了癫狂,她恶狠狠的一笑,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便在此时,她方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变成银白,手上的肌肤也已经如同老讴一般的开始枯萎苍老。
手中的剑被颤颤巍巍的抬起,透过那剑上的寒芒,她清晰的看见,自己往日保养得宜的脸,也已经变形,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苍老的妇人!
而这些变化,不过是一瞬之间!
“不!”
苏怡姜不可置信的大叫,道,“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
然而她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纳兰玉在看望自己的时候,她身上的模样。难道说,那个时候,纳兰玉那个贱人,对自己做了什么吗!
见她这般模样,祁承璟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仿佛有人正在用一把钝刀,在不停地砍着。心上的疼痛加上现实的冲击,直叫他的眼眶都有些酸涩了起来。
只听得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便见苏怡姜的血从脖子里洒了出来,将她那一身明黄色的朝服染得格外的鲜艳。
苏怡姜冷冷一笑,嘶哑着声音道,“便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手里!因为,你们都不配结束我的生命!”
见她的身影仿若一片残叶一般落在自己面前,祁承璟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木着
声音道,“儿子恭送母后,升天。”
史书载:开元二年,孝荣皇太后谋朝篡位,意欲登基。十月十九日,顺隆帝攻破京城,孝荣皇太后自缢于崇政殿。顺隆帝当场退位,传位于秦王。同年十一月初,秦王祁承乾登基,是为武帝。
“我要见如儿。”
见到面前挡着自己的一男一女,祁承璟微微的抚了抚额头,耐着性子道。
凤篱落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看了一眼旁边的慕水,道,“娘子,有个负心汉要上门来找自己休掉的媳妇,你说咱们要不要放他进去?”
慕水满是柔情蜜意的望了凤篱落一眼,继而回眸看着祁承璟,道,“想的美,抛妻弃子,如今还敢上门,吃老娘一针!”
祁承璟满脸黑线的看着面前二人一唱一和,道,“凤篱落,当初你是怎么被我打的,忘了是么,如今还敢来挑衅我!”
闻言,凤篱落顿时将身子往慕水身后一缩,慕水便立刻开口道,“我的男人,也是你能威胁的了的?敢欺负我夫君,看针!”
宋姿茹却在这时候走了出来,道,“你就是祁承璟?”
祁承璟顿时一抱拳,道,“正是在下。”
宋姿茹看了他一眼,道,“鬼域的门主,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想要见门主,须得闯过九宫八卦阵,历经生死八十一门。年轻人,我劝你还是走吧。”
“如果我闯过了呢?”祁承璟眼中一亮,顿时问道。
“自然如你所愿。”
然而,当祁承璟闯了三天三夜,终于灰头土脸的出来之时,那机关的尽头,却不见百里清如。
他累的精疲力竭,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叫自己摔在地上。
却在这时,只听的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祁承璟顿时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那座房屋,奋力的跑了过去。
有年近五十的嬷嬷一脸笑意的抱着孩子出来,看到这般狼狈的祁承璟,喜气洋洋的笑道,“是个男孩儿。”
生死门中都没有掉一滴泪的祁承璟,忽然便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