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稀疏的星光点缀着暗色的黑幕。
男人压抑的呻-吟从口中泄出,萧陕蓦然惊醒,翻身而起,便是掀开了被子,便看到胡重温侧身蜷缩成团,那肚子高的惊人,视线沉沉的落在他的腹下,只见鲜红的液体汩汩流着,鼻腔里都似乎溢满了血腥的气味,粘稠的作呕的死亡的气味,充斥了他的大脑。
这个孩子在胡重温肚子里已经呆了六个多月,期间胡重温无数次妄想着这个小怪物能够撕裂他的肚子爬出来,可是却不如人意。
萧陕的对于亲情的渴望充分的展示在了胡重温的面前,那个怪物竟然也乖乖的呆在了他的肚子里,除了偶尔的捣乱弄得胡重温死去活来的,竟比一开始安分了许多。
可这次,这个怪物却似乎想要急于出来了。
小怪物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急于想要找到出口,当他的身体特征发育完全后,他在这个粘稠的地方,第一次用口鼻呼吸,而后被那些淡黄色的液体给呛到了,慢慢的,他所在的地方,能够维持他生命的养分越来越少,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该离开这里了。
养育自己的人不是也想要自己快点从他体内离开吗?
小怪物睁开眼,慢慢伸出手,撕碎了那层包裹着自己的厚膜,循着一处洞口慢慢挤压挪动。
可是……洞口太小了,他出不去。
此刻,小怪物又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哀嚎,“把这个怪物拿走,快点剖开我的肚子,快点啊……”
小怪物的动作一顿,他听着那个男人的声音,他能够感觉到男人对于他的厌恶。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明的失落。
可说是失落,却又不像失落。
这个小怪物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沉闷难受,让他不由得开始怨恨起这个生育他的男人,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他呢,小怪物这样想着,手里的动作便加重了些。
身体还是婴孩的形态,指尖却变化成了锋利的爪子,他按在那块柔软湿润的地方,利爪刺入,便听男人一声似乎快要绝气的哀嚎,小怪物缩了缩手,即刻又听到了,男人怨恨的咒骂。
那双缩回来的手顿了顿,便不顾一切的撕开了那块柔软丰厚的地方。
萧陕不敢置信的看着胡重温的肚子被重重顶起,凸起的部位慢慢的撕开了一条口子,生产的医生被吓得面无人色,双眼发直的看着那条狰狞碗大的血口子。
胡重温此刻已是翻起了白眼,他的呼吸慢慢低落,原本因为疼痛而无法克制的呻-吟已听不见了,萧陕沉重的喘息着,他亲眼看着,那个全身沾满着胡重温的血的怪物慢慢的从那道血口子里爬出来。
萧陕惊惧的看着,身体僵硬,他只觉得全身上下,连毛发都打起了哆嗦。
胸膛剧烈起伏,萧陕拼命的呼吸,突然之间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萧陕看了一眼差不多已经没气了的胡重温,身体瞬移,拿来了基因针。
他拿着针管,那个血迹斑驳的怪物已经从胡重温的身体里爬了出来,呆坐在一旁,见到了萧陕,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萧陕也不曾看他一眼,而是跑到了胡重温跟前,他看着犹如被开膛破肚的男人,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拿着针管的手也抖得厉害,左手狠命的拍打着右手,拼命的呼吸,而后举起基因针,对准胡重温的眼球,精准的刺入。
只听”噗”的一声,针头刺穿眼球,进入了大脑,针管中的液体顷刻间注入,萧陕迅速拔出针头,空了的针管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萧陕抖了抖,而他一旁的医生,已面无人色晕厥了过去。
萧陕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的盯着躺在手术床上的胡重温,双手垂落在身侧,抖个不停。
从出生为止只过了一分钟的小怪物,冷眼看着男人所有的动作,他身上的血迹粘稠在了他的身上,当他从湿热的地方爬出来,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皮肤开始起了变化,变得敏感,小怪物抖了抖,突然一条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而后他被人抱起,放在了一开始便准备好的婴儿床里。
萧陕的动作极快,做完这一切,又是转过头,深邃的五官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具躺在手术台上已经死去的尸体。
大概是过了一个多小时,萧陕都一动未动,小怪物躺在婴儿床里,闭着眼,听着萧陕的呼吸频率,突然原本缓慢的呼吸变得极快,萧陕鼻息粗重,看着那个应该已经死去的人。
胡重温只觉得腹部酸痒痛麻,他的身体很沉,试探着抬起手,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现在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腹部皮肉的疼痛。
胡重温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生疼,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忽然,他只觉得手心被什么东西该攥住了,他挪了挪脑袋,便见萧陕站在他跟前,抿着嘴,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很是滑稽。
愣了片刻,视线缓缓的打转,就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张小小的婴儿床里,探出了一张沾着血迹的小脸,生生的把胡重温给吓了一跳,身体抖了一下,那原本就疼着的肚子就更是酸疼难忍了。
萧陕皱眉,转过头,盯着那小怪物,“别吓你妈妈!”
喉咙里发出低吼,小怪物死死的盯着朝自己斥责的男人,狠狠的瞪着,便又睡了回去,总算是安分了。
萧陕心里轻松了不少,又把目光放回在了胡重温身上,看着他原本被撕裂的肚子慢慢合上,眼角倒是向上扬了几分,只不过他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手指攥着胡重温的手,顿了顿,道:“基因针是起了效果,待会你在忍忍,这次的劫数便算度过去了。”
胡重温一时也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只不过待过会儿,那种窒息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早已不再是人类了。
他是应该死了的,是萧陕把他给救了回来,只不过代价却是,让他变成了变异体。
那种他自己研究出来的怪物,而已。
……
霍戚刃连夜调动了人手,前去了先前变异体小组所去的鬼域,可是全都音讯全无。
强悍的变异体经验丰富的士兵,都没有了踪迹,定位器搜索不出他们的位置,通讯被切断,他们在这段时间内,完全失去了联系。
苏淮市内,所有高层人心惶惶,他们没想到本该是危险系数最低的一处鬼域,竟然也吞噬了那么多的人,对此,他们不敢想象另外一些他们从未见过也不敢碰触的鬼域里,究竟有些什么畸变的鬼怪。
那些失踪的变异体和士兵,大概都被活活埋葬在了鬼域里了。
位于国境内偏南部的一处偏僻的小镇上,常年弥漫着灰白色的浓雾,这里了无人烟,寂寥的土地上,只剩下兀自顽强的野草和那些被迫进化的物种。
不过……与其说是进化,倒不如说是畸变。
脚下是踩碎枯叶的声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彼此响起,他们互相交换着视线,都只在其中看到了疲惫与绝望,他们已经在这个鬼镇里走了数十天,期间遭遇了数十次袭击,却还是没有找到原本来时的路。
浓雾蔓延的越来越多,他们低下头,都看不清自己的脚,那些隐藏于浓雾中的鬼怪,便是如此毫无声息的接近着他们,把他们一个个的杀死,撕碎他们的身体,吃掉身体,把剩余的手脚扔给侥幸活下来的人,让他们在同伴死去的痛苦中体会着死亡的绝望。
剩余的变异体还不足五人,他们最终还是无法走出这座死寂的小镇,雾气渐渐增多,变异体们交换了个视线,慢慢摸索着,走到了一处房屋处,推开了陈旧的大门,一个紧挨着一个跟了进去。
一走进去,便立刻关上了门,获得片刻喘息的变异体却不敢放松下精神。
城城抹去了脸上的汗珠,视线紧盯着门口,吞咽了下,眼前突然多了一瓶水,他抬起头,便看到一路上担当队长角色的变异体,城城没做犹豫,说了声“谢谢”便接了下来,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却又立刻停了下来。
在前几次怪物的袭击里,他们丢失了不少物资,而现在所剩下的水已经不多了,这么点水,就必须要省一点。
突然,一声咯吱,城城把水瓶放在了地上,从地上站起来,接连着一些休息的变异体也察觉到了异样,他们警惕的看向一处。
咯吱声又响起,变异体的身体绷直成了一条直线,面容冷峻,他们看着那处深邃的黑影里,若是有什么鬼怪出现,他们便将全力以赴,可令人没想到的却是,在黑暗里,慢慢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两个。
其中一个人抱着另外一个人,慢慢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城城眯起眼,打量着那个一身污垢,狼狈不堪的男人,与他怀里抱着的人,
他抿起了嘴,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了三个字,“严燕朝。”
不轻不缓,那个男人顷刻间抬头,痛苦的看向城城。
“给他点水,他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