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们!”
燕王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顾雁飞就像是一把利剑在重力之下被弯曲到了极致,然后最厚弹起来的那一下似的,身上所施加的几道愈大,她反弹起来的那一瞬间所包含的气势也就更凛冽。
顾雁飞虽说有一段时日没有真正用过手中的这把枪,但是属于顾氏的,属于鸣凤枪和梨花枪法的那些东西,仍旧处于顾雁飞的血脉之中,从未离去。随着那双手持着峨眉刺的月嫔飞身而来,顾雁飞长枪一挥,自然迎了上去。
长兵对上短兵,长兵自然是占优势的,更何况顾雁飞毕竟是正统出身,光是身体内身后的内力,月嫔就已经和顾雁飞不在一个等机之上。但是尽管如此,在顾雁飞手中的长枪刺果月嫔柔软的肌肤,然后肉眼可见的看到鲜红的血液溅上枪尖之下流苏,火红的流苏却像是被灼烧了一样,迅速的腐蚀开来,发出一种令人神经紧绷起来的恶臭。
顾雁飞在心中道了一声不好,她不得不向旁边退后一步,以避免月嫔身上一切带毒的东西落在自己这一边儿人的身上,这样的情况为免让她觉得无比忌惮,这个月嫔,整个人都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开来的炸弹,一点儿都不能让人分神。
可是顾雁飞不得不分神。虽说顾氏的死士相比于其他人培养出来的死士,一定是要更胜一筹的。可是再厉害,也不代表那些差别之中,他们可以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十,这里是皇宫,顾雁飞原本就没有带多少人进来,而无论是殿外那些从未中断的杀伐声和惨叫,都在告诉顾雁飞,燕王带来的人可不仅仅是这个二十人的小队。
听着身边响起的兵戈交错之声,顾雁飞的眉目之间逐渐沉下一种血腥的戾气,抬眸敛眉之中都带着一点儿雪亮的刀
锋,她听得出在将近一盏茶的交锋之后,顾氏的暗卫还有有些落了下风。而在这一盏茶的时间之中,顾雁飞也似闪电似的和月嫔过了不下百招。
对面的美人儿面上浮起一层红霞,额头似乎隐隐有些薄汗,就算是气喘吁吁的时候,也生出一种特殊的美,倘若是平日的顾雁飞,瞧见这样的景色,大概也会打心底里觉得这是一副漂亮的景致,但是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无尽的忌惮,目光如鹰一般寻找着面前挡着她的月姬的破绽,试图闯到燕王的身边去。
擒贼先擒王,顾雁飞比谁都要明白这个道理,只有现在让燕王停下指令甚至杀了他让他们群龙无首,才能够迅速的脱离这样的一种困境。但是那月姬虽然武功不如顾雁飞,但是身上的那些不知道哪里是什么样的毒却让顾雁飞束手束脚,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才让月姬将顾雁飞防了个滴水不漏。
在这样的胶着之中,顾雁飞缓缓的垂下目光来,整个人微微半蹲下身子,身体又略有些前倾,将自己摆成一个看上去就极具攻击性的姿势。仿佛是在这个姿势面前,她就可以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还能够于万军之中取燕王的首级。
倘若这里真的是地势开阔的战场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这大殿虽然宽阔但是仍旧逼仄,顾雁飞长枪一扫便是劲风一阵,她要是真的干脆的将月嫔斩于枪下也就罢了,可是她体内的毒,到了那个时候就不知道会泛滥成什么样子了。
顾雁飞心中的焦灼与忌惮纠缠,而那月嫔燕王甚至是那些暗卫,心中都全然不在乎这个,顾雁飞身后的死士原本还能够勉力支撑,却在六人所结成的阵法被强行袭击重伤濒死一个之后无法再支撑,只能够护着老皇帝节节败退。
顾氏的暗卫也好,
顾氏的子孙也好,没有人会认输,会懦弱,但是仍旧是不可避免的露出颓势来。殿外的杀声震天,那些不属于大楚的语言的叫喊声逐渐靠进这个大殿,顾雁飞明白那些都是南黎人。整个皇城都已经在燕王的控制之下,若不是他忌惮老皇帝身边的那些亲兵,大概连逼宫都用不着,就能够让老皇帝作为傀儡,废除楚翡,指节立他为太子。
而他不知道的,正是皇帝在这之前就已经察觉了不对劲,在事发之前,让自己身边的那些亲兵全力护送楚翡往外去,这个消息就连楚翡都没有透露,楚翡楚翎知道的,是老皇帝说让楚翡去捉拿外逃的杨林二人。倘若他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事实是这样的,那么他一定会觉得痛苦和后悔的罢?毕竟,是他带走了老皇帝赖之以保护自己的希望。
顾雁飞脑中神思如此闪过,最终在心中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她明知道这是老皇帝最后做出的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是这个正确的选择后面的代价,未免有些太沉重,沉重到顾雁飞觉得自己的后背上沉甸甸的不知道压上个什么,她竟然有些“飞”不起来。
在一瞬之间就有千变万化的战场之上,顾雁飞这样的分神显然是致命的。她躲过了前方月嫔手中拿闪着寒光的峨眉刺,眼角却乍然窥到一道雪白的剑光。她只来得及骤然一矮身,却没有完全能够躲过,那剑尖骤然划破顾雁飞肩膀上的那一层轻薄衣衫,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足有半寸深的伤口。
“小姐!”顾雁飞压下口中那一瞬间的痛呼,却又听到身后的尺素看到她受伤骤然开口的声音。她的目光都来不及继续往后瞥一眼,只是跪在地上又就是一滚,才堪堪从那一击不中,继续刺过来的剑下逃生。
顾雁飞单膝跪地的
那一瞬显得有两分狼狈,但是很快,她手臂一挥,长枪就迅速的在手中打了一个璇儿,只用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将朝着自己来的那一柄长剑挑飞出去,顾雁飞骤然起身向前,不减去势,长枪尖端那一点儿寒光骤然刺进那个人胸口,手臂一抖,长枪转了一个圈,又顺势拔了出来。
那男子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而顾雁飞收回自己手中的长枪,刚刚或许还带着一点儿悲悯的目光在此刻彻底沉下来,里面一点儿情感温情都不带,像是一株松树一般站的笔挺,脊背不带一点儿弯曲,仿佛有一根铁钉从她头上三寸直直钉到尾椎,被冰封起来的目光里带着顾氏一百多年传承的高傲。
伸手在自己仍旧不停流血的肩膀上沾了一下,雪白的指尖上便沾上一点儿鲜红,仿佛是绽在雪地里的红梅,伸出舌尖,她舔掉自己指尖上的鲜血,随后缓慢的向后退了半步,手中的长枪微微抬起一点儿,她半抬起下颌。
“顾雁飞,记住这个名字。”她的目光像是一只锁定了猎物的鹰,半点儿不带犹豫,她说完这句话,甚至还在唇角浅淡的勾起了一个弧度,抬手,手中的长枪发出一声激动似的尖啸,她脚尖轻点,在那一刻几乎在空中变成一个无人能够看清楚的残影,被穿堂的风一吹,连那残影都已经彻底消失了。
月嫔的瞳孔骤然一缩,原本距离燕王还有一些距离,大抵是怕她身上的伤口鲜血喷到燕王身上,可这个时候她全然是顾不上这么多了,回身就朝着燕王而去,拿着手中的峨眉刺,飞快护在了燕王身边:“殿下小心!”
而这个时候,不知道从何传来了顾雁飞一声极其空灵的冷笑,她的语调里带着极致的嘲讽:“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罢。”话音落下的那一瞬,
顾雁飞的身影出现在月嫔的身边,手中的长枪如灵蛇一般,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冲月嫔。
顾雁飞原本就没有想着要一击击中燕王,她的长枪一瞬间挑开月嫔身上那一层红色的轻纱,又在她腰间刺开一个拳头大的洞,鲜血从中喷出来,如顾雁飞所愿的,落到了在一旁的燕王的身上。
“殿下!”月嫔惊呼一声,显然是顾不上自己腰间的剧痛就想要抽身,可是顾雁飞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的让月嫔离开。趁着这一瞬间她无法伸手反击,以枪尖戳在地上支撑一瞬,整个身子借力腾空而起,一脚踹在了月嫔的肩头。
顾雁飞的脚下凝着自己身上将近一半的内力,就算是面前是一个身高十尺重越几百斤的成年男子,也不一定真的经得住顾雁飞的这一脚,更何况那月嫔本来就只是个轻飘飘的,羽毛一样的女子。她在这样的重力之下几乎是连踉跄都没有,就跌了出去,正好跌在了燕王的身上,将整个伤口都压了上去。
那能够随随便便就将顾雁飞枪上的的流苏灼烧成灰烬的毒自然不弱,就算是阎王很快就将自己身上的月姬一把掀了出去,也不可避免的在身上沾上了血,不偏不倚的,顾雁飞的枪尖挑出来的那几滴血,直直的溅上了燕王的脸颊。而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自己脸颊惊声尖叫起来。
顾雁飞撑着自己的枪落在地上,冷眼看着燕王捂着脸颊的指缝之中迅速溢出一滩黑血,他用自己的广袖擦着脸上的毒血以及鲜血,却已然是来不及了。而在这个月嫔已经几乎没有力气爬起来继续保护燕王的时候,顾雁飞挥动自己手中的长枪,肩膀处尖锐的疼痛已经变成了麻木,
长枪直指燕王,顾雁飞下颚微抬,没有半点儿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