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江汀还是回来了,不过已经到了后半夜。
他没喝多少酒,但酒量太差,开门时手掌几乎按不上指纹锁。卡洛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把喝咖啡当作白开水来喝,一杯接一杯,只瞥了江汀一眼,没说话。
江汀脑子晕乎乎的,走路倒是很稳,人模狗样地对卡洛斯招了招手,很自然地说了句:“妈,你这么晚还不睡?”
卡洛斯手一抖,半杯咖啡泼在了地毯上睡觉的拉拉迦身上。
“你去哪儿了?”卡洛斯问。
“跟同学出去玩了啊。”
“哪个同学?跟谁?”
“哪个同学……谁来着……”江汀自言自语着,彭地撞到墙上,这么撞一下似乎想起来了,“段昔,对,就是他。”
“段昔是谁?”卡洛斯继续问。
“就是我同学啊,哎老妈你好啰嗦。”
“……”
卡洛斯放下咖啡杯,起身去倒了一杯冰水,面无表情地泼到江汀脸上。水流顺着少年的流海淌到鼻尖,呛了他满眼水,睫毛都湿透了。
江汀眨了眨眼,抬手去擦脸,被卡洛斯一把抓住胳膊。
“卡……卡洛斯?”江汀顿时清醒了不少,“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凌晨两点。”卡洛斯冷笑一声,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睡,明明像往常一样看书,但是看了半夜还停留在那一页。
“啊,已经这么晚了,那我先去睡觉,你继续。”江汀转身要走,发现胳膊还被用力拽着,他甩了一下没甩开,又甩了一下,还是没甩开:
“……”
卡洛斯冷着脸,目光落在江汀脸上,仿佛能把他脸上的水冻成冰层,然后随着主人面部表情的变化,一块一块裂开。卡洛斯想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最后说了句:“去洗澡。”
江汀只好爬去房东先生的卧室洗澡,洗到一半时被热气蒸得脑袋发沉,慢慢地眼皮也越来越重,终于脚下一滑摔倒了。
卡洛斯在外面听到哐地一声,水声停了一会儿,不久又响起来,他翻了一页书,没动。
江汀用力揉了揉撞起一个包的额头,痛得脑子清醒许多,突然想起自己什么都没拿就进了浴室,等下怎么办,裸奔出去吗?
“卡洛斯……”他弱弱地喊了一声,“sos!”
“怎么了?”卡洛斯刷地又翻了一页,实际上半个字都没看进去,“撞成白痴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真劳烦你担心!还是不用了谢谢!”江汀咬牙切齿,话题一转问道,“你什么时候睡觉?”
“跟你有关系吗?”卡洛斯说。
“……我想知道我能在浴室待到几点。”
“洗完就出来吧。”
“……”
“你是不是想说没拿内裤毛巾浴袍?”
“……”
听着卡洛斯挑衅的语气,江汀感觉怒火在心里燃起,从星星点点到燎原之势,越烧越激烈,最后能爆掉整个罗尔星系——江汀中二病最严重的那几年都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现在他只想出去甩卡洛斯一巴掌以泄心头之恨。
事实证明,酒鬼的脑子里全是浆糊,但勇气却是一等一的。
江汀冲了一下冷水,冷得他一个激灵,然后用一种特别酷炫狂霸拽类似于“天凉了,让王氏企业破产吧”的语气命令卡洛斯——没错,就是命令:“把我的浴袍拿来。”
卡洛斯挑眉,奇迹般地去隔壁取了江汀的浴袍,还在他衣柜里挑了一条花纹很另类的内裤。卡洛斯敲了敲浴室门,江汀伸出一只手接过,卡洛斯却没有关上门的意思。
江汀:“你怎么还在这?”快点儿跪安吧亲。
卡洛斯指了指浴室里面:“拿个东西。”
江汀让开门口的位置,卡洛斯进去挑出一支牙刷,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解释道:“该换新的了。”
“……”江汀脑袋在冒火,在别人洗澡的时候进来换牙刷大丈夫吗?!
卡洛斯对地球人即将毁灭世界的表情视若无睹,他眼神往下转了一圈,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江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用浴袍挡住下-身,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气急败坏道:“看什么看,出去出去!”
卡洛斯气定神闲地挽了挽袖子,出去之前又斜了江汀一眼。
江汀心里的火焰噌地跳到最高,他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这个蔑视的眼神侮辱了,身为一个还没醒酒的酒鬼,他能控制这么久还没耍酒疯已经是奇迹,此时此刻,江汀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刺啦一声,断了——
他伸手转了一下花洒,对着卡洛斯扳下开关,衣冠楚楚的英俊男主角顿时被淋成了落汤鸡……
江汀扬起唇角,低声道:“手滑了。”
卡洛斯眯起双眼,他上身完全被打湿,被水浸得透明的衬衫紧贴在胸膛上,非常不舒服。卡洛斯解开衬衫扣子,冷笑着凑近江汀,抬手捏起江汀的下巴,用一种非常轻蔑的语气问:“你在试验我的忍耐力?”
这种挑战情商智商的双关语,正直的地球人完全没听出另一层含义,他伸手撑在两个人之间,下意识隔开一些距离,依旧理直气壮:“我都说是手滑了。”
“不要拿你的智商测量我。”
卡洛斯捏住少年下巴的手突然用力,江汀试图别开头,痛得皱了皱眉:“出去。”
卡洛斯不理他,打开花洒对着两人的头开始放冷水,被冷冷热热地刺激几回,酒精的作用在此时发挥到最大效果,江汀只觉得头痛得要炸开了,稍微动一下头,脑袋里就轰隆一声。
江汀一时间只顾着自己头痛,没留意卡洛斯已经整个人都贴了过来。冰冷的水流还未停,江汀战栗着往里缩,试图躲开花洒的范围,卡洛斯却不想给他逃开的机会,拉扯间很快磨掉了卡洛斯的全部耐心,他一把关了花洒,拽住江汀就往浴室外拖。
江汀精神不佳,只觉头昏眼花,被一股大力拉住难以挣脱,随即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扔到了床上。他眯了眯眼,仰起脸看向站在旁边的卡洛斯,一时反应不过来当下的情形。
“……卡洛斯?”
“既然你费尽心机,那我们干脆直接一点。”
“……?”江汀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费尽心机了?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卡洛斯几下脱掉湿透的衬衫,赤-裸着上身,俯身撑在床上,凑近江汀耳畔,语气暧昧道:“你不喜欢我?”卡洛斯刻意控制的声线沙哑低沉,带着些微的磁性,像一跟羽毛,从江汀的耳根挠到了心窝,痒得很。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一次又一次地勾-引我做什么?嗯?”
江汀别过脸,躲开那道露-骨的视线,喃喃道:“我觉得……你可能把主语和宾语弄反了。”
卡洛斯修长的手指抚上少年白皙的肌肤,最后停在锁骨上,亵-玩一般的动作让江汀意识到自己一件衣服都没穿,他迅速坐起来缩成一团,扯过身后的被子挡住自己,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猛然发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娘了,像个要被侵-犯的少女似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卡洛斯拿起柜子上的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按了几下,不一会儿家政机器人便搬了个箱子过来,江汀偷偷瞥了一眼,发现都是他的东西,衣服之类的。
“这是干嘛?”
机器人放好东西规规矩矩地走了,出去之前还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
卡洛斯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搬过来住吧。”
江汀震惊道:“为什么?!”
卡洛斯寒冷刀锋般的眼神扫过去,面无表情道:“你问我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你睡一起?”江汀说,“我习惯一个人睡,身边多个人会失眠。”
卡洛斯看着他这幅直接了当拒绝的模样,突然感到莫名的烦躁,不自觉语气更冷了:“你不要试图反抗我。”
“我这是在据理力争!”江汀反驳道,“我有人权自由,你这是独-裁!与民主制原则有悖!”
这样折腾了许久,时钟即将跳到凌晨四点,最终独-裁者也未发慈悲,江汀在无限郁闷中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大早,江汀是被对话声吵醒的,卡洛斯躺在他身边,对着通讯器不耐烦道:
“无论你的借口是什么,下下个月的零花钱都没有了。”
对面果然是兰斯弟弟,他捏着嗓子委屈地辩解:“我真的是好心,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我只是想通知汀今天不用来上课了……”哪知道他在你床上啊!!!
江汀一把抢过通讯器,“喂”了一声,还没等他说什么,兰斯猛地尖叫道:“你们昨晚是有多激烈,嗓子都哑成这样了!”
“……”江汀怒道,“我只是喝醉了,宿醉懂吗?!”
“懂,我懂的,不用解释了啦!”
“……”
江汀干脆利索地关了通讯器,翻身继续睡。卡洛斯推了推他,低声道:“我饿了。”江汀没理他,卡洛斯又说,“去准备早餐。”
“我已经死了,房东先生再见。”江汀往边上挪了挪。
卡洛斯瞥他一眼,起身出去前留下一句:“等会儿别诈尸。”
江汀冷哼一声,对着他挺拔的背影比了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