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皇上,皇后娘娘到了。”
白芯蕊面无表情地福身一礼,恭道,“臣妾参见皇上。”她用余光瞥见殿上两侧的太监宫女们,心中已死。想不到闽皓扬不旦寻人将自己抓回来,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将让自己颜面无存。
闽皓扬狠狠的眸子瞪着垂头的白芯蕊,似胸有千番怒气都忍着不曾爆发。他移开目光,对其他人喝道,“所有人都退下!”
“是,皇上!”
殿门“咚”的一声紧闭上,顿时将门外的光芒抵挡在外面,殿上瞬间阴暗下来。柳叶萧萧,光敲长窗,层云游现,殿内的气氛远比不上殿外的祥和。
闽皓扬突脸色一变,抬眼看白芯蕊立在阶前。萧萧中玉色纹裳轻飞,容颜似水带着高华傲气,如殿内晦暗之中的一抹清色,飘逸**。
“你怎么不走了?!”
白芯蕊冲他一笑,“你若不去寻我,我定不回!”她不看他,口中的语气却丝毫不弱。或许,自从那日在御花园之中死心之后她便若变了一个人,一个懂得反抗不再容忍的女人!
闽皓扬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下,声音淡淡的,像说着无关要紧的话一样,“莫非你真的要陪着宋墨殊走?!”
“无所谓陪谁,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这里本来就不属于我,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不是么?”
闽皓扬的心猛地生出一阵疼痛,可是眼神里却变化出一道狠绝,“就凭你今日的罪过,你不惧怕朕将你打入冷宫?!”
“如若能够不用面对你这样冷漠的眼神,我也无怨无悔。”说完,白芯蕊突然笑了,她在笑自己的痴傻,这些日子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这人的冷血么?又何苦还编织着谎言蒙骗自己?!
“你回去吧。”闽皓扬不再看她,深深眸底透出难得的忧伤。他不知自己还有何借口去解释,即使有,现在也不是时候。
“来人!”
殿门打开,蒋凌进殿,“皇上!”
“引皇后回凤阙宫暂作歇息,残留的事情由你自行处理。”闽皓扬扬了眸看向蒋凌,脸色冰寒似雪清冷,轻轻一句过后,他随即闭了口,不动声色地稳稳端坐,看上去竟没有丝毫继续言语的打算。
“遵旨!”
“皇上,臣妾还有话要说。”白芯蕊的语气较为刚才平淡了些,看上去也冷静了下来。
闽皓扬默默的对视着她,各自怀着心思,却又不表现出来,只有那隐藏在目光里的猜忌和机敏,犹如这殿中的檀香一样,渺渺而起,淡淡无痕。
“说吧。”
“皇上可否免了黄石让黄大人的罪?他只是受到了臣妾的逼迫,才答应带臣妾出宫的,罪不在他。”
闽皓扬并未犹豫,“嗯,放心,朕答应你。”
“多谢皇上恩典,臣妾告退!”
白芯蕊刚回去凤阙宫,便见殿门前正立着两个男子。她见到那两张脸时,心中顿时震惊万分。
他怎么来了?!
白芯蕊令蒋凌回去复命,而将殿上众人全部遣了下去,独留那两个男子在殿上。她还不曾自刚才的诧异中缓过神来,却先闻见那两人互相的争吵。
“这次的事情是你暗中通风报信吧?”说话之人是八府巡按宋墨殊,而他正对峙之人,是凤阙宫的守卫总领,长孙常宇。
“大人说这话何意?”
宋墨殊冷冷一哼,“放心吧,冤枉不了你,长孙将军!若不是黄石让黄大人事发之前暗中派人去通知本官,第三人知了实情,本官还算不到你的头上。”
长孙常宇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道,“万事要靠证据,宋大人还是勿要如此言论,以免惹祸上身才是。”
他心神不定,总觉情形诡异,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虽不知宋墨殊为何这般强硬,难道他私逃出来,闯进宫中,真的不怕皇上的怪罪?!
“你以为本官没有证据是么?”宋墨殊眼睛瞬间幽深,邪气隐隐浮现,“长孙将军,勿忘了你本来的身份!”最后二字意外大声喊出,似在强调什么。
正在长孙常宇准备反驳时,白芯蕊先一步开了口,“你们二人是来本宫这里吵架的不成?真不知你们还有何矛盾。”她一脸的不悦,眼神落定宋墨殊时掠过一丝微微的诧异,“宋大人,你为何来了这里?”
宋墨殊也知趣,没有继续理会长孙常宇,先回了白芯蕊,“今日我本在宫外等你出现,可谁知突然传来消息,道是你在半途被宫人带回。所以我一时担忧,便冒险进来宫中探探虚实。”
“你怎么进来的?皇上知道了么?”白芯蕊知道宋墨殊尚在禁足期,况且这次自己试图离开皇宫的事情早晚会被闽皓扬查到他这里,若两项罪过叠加,那保不了宋墨殊会被判个什么罪。
宋墨殊却一脸的云淡风轻,坦然面对,“放心,你还不知我么,进来会需要走正门么?除了凤阙宫的外人都不知我来了这里,在这里的人虽不是全部值得信任,但还不会有危险,若真的来了皇上的人,他们也抓不住我
。”他扬了眉,将唇角的笑容表现得更加漫不经心。
长孙常宇闻言,脸上若无其事地笑,眼底却渐渐冰寒。一时灯光耀入眼,温暖的颜色逢眸却化作了利剑上犀利凌厉的锋芒。“原来宋大人还有这种本事,看来所谓的文状元远远不止宋大人,怪不得有恃无恐,不顾擅闯皇宫之罪!”
宋墨殊闻他一言,顿时想起身边还有一人。他同白芯蕊说话太过专注,竟暂时忘记了他的存在。他转过脸去,双手一拱,冷笑道,“在下实属抱歉了,冥狱组织的二把手!长孙常宇!”
不止是长孙常宇愣在了当场,连对面的白芯蕊也怔怔不知所以然。她虽隐在后宫不明朝政,但知道冥狱组织乃邢王的秘密部队,但因邢王突薨,故一时乱了阵脚,被闽皓扬派去的人击的七零八落,已是不足为惧的散沙。
怎此时又多出来一个什么冥狱组织的二把手?!
长孙常宇极力伪装着自己慌张的情绪,却还是无法克制住微微颤抖的身子,“你,你在说什么?休得信口雌黄!”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么?自从你第一步踏进凤阙宫那一刻起,我就暗中调查你的身份了。至于过程我根本不想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原先我还不确定,但自今日皇后逃出宫的行踪暴露,我便更近一步确定了你的身份。”他顿了顿,弯了弯唇角,不是微笑,而是阴沉的冷笑,“那日夜里在城墙之北的桥头,同宫中一人相见的人,是你吧?!”
看长孙常宇的表情,已到了快要抓狂的地步。他已无法再抑制,颤抖着唇角道,“想不到你一个简单的状元郎,竟会如此高深莫测!你还知道什么?!”
“哈哈……”宋墨殊大笑不已,带着一股无名的冷绝直钻人心,“这一切本全是乍你,想不到全被我套出!哈哈……”
“你,你!”长孙常宇的神情有些拧结,双眸紧紧盯着仰面的宋墨殊,突然眸光一转,同他一样冷笑,“你不要太过得意,我手中也有你的把柄!”
“但言无妨,我看看能否可以匹敌你的罪过。”
“你多日来此,再加上你方才一言,和今日想带娘娘远走高飞的举动,想必你和皇后娘娘的关系,非比寻常吧。这件事是皇上尽力压制的,下了死命令不准泄露出宫,你三番五次挑战皇上的耐性,你的好日子也不会远,你以为有我在这里,你还会容易跑掉么?!”
“好啊,那就试试,如何?!”
两人互相对峙着,心中皆是寒凛,一抹恨意缓缓自心底蔓延至骨骸血液,悄悄地,怒然燃烧着。
恰是时候,白芯蕊蓦地立起,呵斥二人,“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忘记本宫在这里了么?!还是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定要闹到皇上那里才欢心?!”
二人都不说话了,狠狠看着彼此,似有深仇大恨。
“宋公子,你在这里的消息想必不久便会泄露出去,这里也并不安全,依本宫看,此地还是不宜久留,现在皇上还不知今日之事的细节,想必还查不到你的头上。而且,长孙将军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多言了,他一日在凤阙宫,便一日是这里的人,没有其他的身份。”
宋墨殊惊异地望着白芯蕊,但既她已开口,还是不便多言,“那好,便看在你的份上,先且饶过他!”
长孙常宇正想说话,被白芯蕊一瞪目,抿了抿唇没有道出口。白芯蕊看着宋墨殊道,“你先回去吧,放心,余下的事情本宫会处理,黄石让那里不会有事,近日你也不要再来宫中了,以免有何麻烦。”
宋墨殊思忖了片刻,无奈一叹,“好吧,你在宫中好好照顾自己,如若有何事情即刻遣人去宫外通知我,我定无二话。”他瞥过长孙常宇,鼻中冷冷哼出一声,继而对白芯蕊投去柔情一语,“保重,我先走了。”
长孙常宇愤恨的眼神盯着宋墨殊的背影,见他在门前顿了一下,侧过脸来正对视上他。二人目光交锋糅合在一起,却也不相伯仲。
“算了,你不要嫉恨宋大人,他也有他的理由。”
长孙常宇回眸看向白芯蕊,眸中带上一丝难解的含意,脸上尽是很严肃的表情,“他的理由,是你么?”
白芯蕊桃花眸中光芒微动,半日,她莞尔笑了,看向他时,眉眼中还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目光清澈如秋水,似是刚刚一切的惊乱皆已消散无影。
“你敢拿本宫寻开心,不怕本宫要了你的命?”
“其实他真的喜欢你,可是,你的身份不允许他喜欢你。是么?”
白芯蕊也不笑了,看着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此时的他不若平日的清冷和对万事的漠不关心,相反竟多了一种浅浅温柔。
“其实,你知道么,身不由己的不止是他一人,还有,我。”长孙常宇盯着诧异的白芯蕊,先前还俊冷的容颜倏地添上几抹柔软。
白芯蕊躲过他的注视,前行了几步,将他丢在了身后,“你再
敢拿本宫寻开心,本宫定禀告皇上,将你正法!”
“你会么?”
白芯蕊内心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抿着唇角不知说些什么。许久,她回过身来径直向着帷幔走去,还不忘丢下一句,“你走吧。”
长孙常宇愣在了原地,目光锐利而冷漠,透着刚硬如铁的坚决,那伤感的中心似一个无底的黑洞,越来越深,越来越广。
之后几日,凤阙宫渐渐安静下来,关于皇后逃出宫的消息也无人提及,看来闽皓扬的确在压着此事的传播,毕竟关乎了皇宫的声誉。
但安久必乱,后来发生的一件大事彻底改变了皇宫的命运!
当时正值黑夜,皇上还在清心殿忙碌着朝政,不知何因,他已慢慢不在桃夭阁荒淫无度,转而投全身去了朝政。
一太监来禀,道是请皇上去凤阙宫一趟,至于是何人的命令他却不知晓。闽皓扬虽略有迟疑,久日不去那里已渐生疏,不过他还是决定去了。
夜色正浓,灯烛闪烁。
闽皓扬刚进了凤阙宫的里殿,便见太监宫女们皆是怯怯的神情,似在遮掩着什么。他听闻帷幔之内传来什么奇怪的声响,也不管其他径直走了过去。
里面的一幕,彻底让闽皓扬震惊!
只见白芯蕊和长孙常宇正赤身**躺在同一张床上,而且二人闭着眼睛互相搂抱着,不时传来轻微的鼾声。
闽皓扬当即暴怒,端起一旁的金盆泼了上去。水顿时洒了满榻,继而伴着金盆坠地的巨大声响,榻上相拥的二人慢慢睁了目。
白芯蕊慢慢睁开眼睛,透过惺忪的双眸,和薄弱的意识,突然明白了什么,“啊”的一声长叫,赶紧抱着被衾蜷缩着靠向墙壁。
长孙常宇也醒了过来,表情不必白芯蕊轻松多少,立即随便拉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就下了榻,跪在闽皓扬的面前,但却一句话不言。
闽皓扬一直瞪着他二人,唇间颤颤,“好啊,你们,好啊,长孙常宇,朕本不相信他们所言,道是你乃冥狱组织的二把手,邢王的残部,如今看来,你凭借私通皇后的罪名,就可以判你的就地正法的罪!”
长孙常宇只觉头昏脑胀,方才被闽皓扬淋到的水一激,似略微清醒了一些。他回忆着今日来凤阙宫的一切,突然眸光一亮,是那个时候的茶!有mi药!
他已看清,看来此次是躲不过了,如若想自保,那便只能牺牲掉白芯蕊的地位,乃至余生的生活。
他不可自私!
“皇上,属下知道如若解释这次是遭人陷害,您定不会信。属下的命微薄,但请皇上今后要善待皇后娘娘,属下愿用一死来证明娘娘的清白!”
“你一死?!你想怎样?”
长孙常宇未再理会闽皓扬,回眸对白芯蕊一字一句道,“这辈子我无能为力给你幸福,下辈子,我愿等你!”语刚落罢,他立即起身上前,自闽皓扬的脚间夺去佩剑,一横,抹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顿时从他指间流下,顺着手背濡红了衣袖,继而身影缓缓倒下,看那跪俯的姿势便知,一个生命便这样陨落了。
白芯蕊抱着自己的头,“啊”的一声,全身颤抖个不止,看着血遍的地面,触目惊心了一场。
闽皓扬撇着冷冷的唇边,似对方才的一切根本无动于衷。他连看都未看白芯蕊一眼,转身正要离去,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唤住,“皇上,不管你信抑或是不信,臣妾只有一个祈求,可否让臣妾为长孙将军披麻戴孝?”
闽皓扬未回眸,只冷冷回道,“如若你胆敢这样做,朕让你陪他而去!”语气坚决,不容一丝一毫的质疑。他此时的背影犹如万年寒冰一般,充耳不闻斥声,面部僵化冷硬,一双黑瞳眨也不眨,寒气逼人。
他毫无留恋地走了,留白芯蕊一人坐在榻上啜泣。
不多会,自帷幔外走进几名侍卫,将倒在地面上的长孙常宇运出,之后又进来几位宫女,帮忙收拾着残局。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毫无征兆。
无论此事如何压制,还是在整个皇宫散播开来。
不过版本变化不同,流传及其可信度最广的便是,长孙常宇趁深夜皇后入睡之际,意欲刺杀皇后,但被闻讯赶来的皇上所杀。而且长孙常宇的身份也在天下公开,以警戒邢王手下残留的余党。
自那事发生,白芯蕊便一蹶不振,不食不喝,晚上时常噩梦惊醒。宋墨殊担忧她,曾窃下去看过,但却无济于事。
这日,宋墨殊暗地进宫,想带白芯蕊再次逃出。白芯蕊经过多日的休养和考虑,也早已厌倦了这个充溢血腥之处。
正在宋墨殊带着白芯蕊打算抄小径逃出之时,却偶遇上几位妃嫔,和带来的一群宫内自养的侍卫。
当时,白芯蕊想强行离开,却被被几个嫔妃阻拦,甚至被她们吩咐侍卫们打至重伤,鲜血流了一地。待她诊脉后,肚里的龙子却已滑落。
自此,白芯蕊的性情大变,凭着手中皇后的权力,对后宫大肆清剿。
只要是
得罪过她的人,一律关进冷宫和重活之地,那些新宠的嫔妃更是被她压制回去,见不到皇上的面。
众妃想反击,却因为白心蕊身边有武功高强的宋墨殊而次次失败,后宫几乎成了白心蕊一人的猎杀之地.
其中云霓裳和几妾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云霓裳终于向皇上提出抗议,被皇上以白心蕊是皇后,而云霓裳罢黜白心蕊,想要自己成后宫之首为由赶出,云霓裳被训,心中不服,去找白心蕊评理,被白心蕊怒打出去。
此事引起各家维护云霓裳的大臣不满,同时他们猜忌皇上只是顾虑白心蕊的**之位,于是联名提议废后。
顿时,天下哗然。
秋日晨辉笼罩下的凤阙宫,被染成了淡淡的金,青草的清加着桂的芬轻轻弥漫,满院的红叶似火,枝头的红叶在初阳的折射下,炽烈丽的让人失神。
此时正值早朝时分,皇后白芯蕊正侧躺在凤榻上,以手支颐,闭目休憩时,脸上犹不忘挂上最优雅迷人的笑意。
近日来,后宫局势翻转,分裂的后宫已被她搅得人心惶惶。现在的她,早不见了当初的柔弱隐忍,全身像被冷血浸染一般。
黄昏拉长了垂影,殿门外忽有黑影靠近,停在白芯蕊的榻前。那人着一身月白长袍,似多年不曾更换,以一种温柔的语气唤道,“参见皇后娘娘。”
白芯蕊睁目视他,眼中流烁着淡然,唇边的微笑既是平静,却也温暖明媚。“宋大人,在早朝上皇上下了宣判了?”
宋墨殊眼底风涌,开口道,“回娘娘,在帝宇殿上,皇上龙颜大怒,喝叱了群臣,并下令废除所有带头嫔妃的贵妃位,连同云霓裳,皆被驱逐到冷宫,命令只有大宴时,才能出来。”他顿了顿,淡淡一笑,“娘娘,正契您意。”
白芯蕊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怔仲了片刻,虽她最近在后宫兴风作浪,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激进了,只是没想到闽皓扬这般论断,竟皆是倒向自己一边。她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觉,只觉有些震撼。
“怎么可能?!待本宫去面见皇上,验证虚实。”白芯蕊恍惚坐直,眼神飘忽。尽管局势是好的,但她最多的却不是开心,不知心头有何东西压抑着,却是无法释然,难以摆脱。
“娘娘!”宋墨殊盯着白芯蕊,眸中有些怜惜。有些话已到了他的唇边,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启齿。那些本不利于他的东西,他多么想抛弃,可是他不可那么自私,毕竟那个人一直比自己付出的多。
他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道出了一直以来困扰的根源,“你冷静些,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的,可是我不能太过自私。你可知,他为了让你正视你同他的关系,不惜让整个后宫陷入腥风血雨为代价。只因其中出了些漏洞,致使你腹中孩子滑落。他本以为你会想不开自杀,才要将御书房搬到你的殿中小心照顾,却没想到你突然转变,在后宫大肆清杀,才让他所有的计划险险成功。他这一切,全是为了你,难道你还看不出么?!”
白芯蕊被他说话的语气所惊,之前他都不会这样对她喊的,可是今日,在面对她的失常时,他无奈只能以这种方式让她清醒。
尽管他有太过的不愿,太多的不甘,可是他明白,白芯蕊和闽皓扬对彼此皆是他人无法撼动的真爱,他没有机会去爱,或许默默看着她幸福,就足够了。
“你说的,是真的?!”白芯蕊尽力支撑着自己的意识,想去相信发生的这一切。近日以来,她没有一日睡的安稳,没有一日真正欢愉,手上已沾满了不同的鲜血。她有时候会惧怕,会迷茫无助,所做的一切不正是向让闽皓扬正视自己么?原来,他们两人的做法不谋而合。
宋墨殊看着她的神情有些伤悲,虽脸上平静,却也没抵消掉眸间骤然掠过的哀愁。他无法不痛,只是不可在白芯蕊最幸福的时候表现出痛。
“芯蕊,到如今,我还不曾骗过你。”
白芯蕊怔怔地回忆着宋墨殊方才道出的一字一句,回忆到最后,她已是眼眸一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翻滚轻颤。她紧咬着唇,依旧美丽的容颜上看不出是怅是悲,是喜是泣。
原来他,一直不曾违背过当初的承诺,相依相守,相聚相终。他一直记着那时在逃亡之际,他许下的每个誓言,那么真,那么刻骨铭心。
晨间的凤阙宫内比夜里更寒,银碎的晨光洒在荡漾的殿外的池面上,照亮了那一圈又一圈的连绵波纹。晨风一丝一缕闯进殿内,钻入白芯蕊单薄的裙裳,可是她却并不觉得凉。被这样的风肆意吹着,反而有种畅快的心安。
蓦然间,殿外传来了脚步声,虽已久日不曾听过,但白芯蕊却依旧觉得颇为熟悉。没错的,那是他!
“皇上驾到!”
语还未落,自殿外便迎进一人的身影,脚步仓促,听入耳中时却仿佛能直钻人心消除心底
那抹淡得会让人心安的温柔。
闽皓扬走进殿中,视线略略扫过榻上之人,那抹艳衣亮影,竟是如此醒目地冲入眼帘,刺了他眼。
“微臣参见皇上。”宋墨殊恭立在旁,风舞动了他覆在身上的白衫,绽出一抹说不出的忧伤。
白芯蕊闻了声早已下了榻,也款款福道,“臣妾参见皇上。”
闽皓扬落目在她身上,眸底是道不尽的温柔,神色间虽有一丝难掩的疲惫,只是身着的明黄龙袍却将他些许苍白的脸庞衬得愈发俊美。
“都平身吧。”
“谢皇上。”
闽皓扬已端坐在正座上,还未看向二人,却听闻一个声音响起,“皇上,微臣尚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他抬眸看了看宋墨殊,微微颔首,“你先去吧。”
“是,皇上!”宋墨殊侧身看了眼白芯蕊,见她面色微有红意,眼光闪烁不定,睫毛眨巴眨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恰在此时,白芯蕊也侧眸看向他,而他淡然一笑,随即迈步前移向着殿门而去。
待殿门重闭,白芯蕊依旧呆立着,痴痴看向地面,一动不动。清晨还不灭的明亮烛火透着靡丽丝绫的灯罩射出了艳丽光芒,一束一束映在白芯蕊的面庞上,竟丝毫抵不去她脸上的苍白。
“你就这样惧我?”闽皓扬看着她,终于肯放下姿态,不再用那种帝王的语气,惆怅的神色,又带着一丝温软的柔意。
白芯蕊说不出话来,抬眸看着他的眸,湿意又起。她眨眨眼,噙在眼角的泪水簌簌一落,沾上了她的艳衣。手腕抬起,她伸指抹上那片湿润,想要擦干。
宋墨殊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低头看她,“芯蕊,对不起。”
白芯蕊咬着唇不说话,不知该用何种辞藻来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只觉一阵钻心的难受油然而生,眼泪又掉,她努力过,却控制不了。
“芯蕊……”身边的人低声**,他的脸小心地俯下,温暖柔软的唇轻轻蹭上她的眼角,慢慢地吮去了所有的泪水,“没事了,都过去了。”
泪水不在,而那处温软正在试探而又诸般爱怜地下滑。
白芯蕊麻木承受着,脑中空白,心绪紊乱,宛若浑然不知般任他吻着。是觉得亏欠,还是我心中已失望到绝望的地步,抑或还有其他。
她不知道。
过罢,他缓缓离开了唇,轻将白芯蕊拥抱在怀。而白芯蕊侧头靠在他的膝盖上,和他的眼神相触,明眸坦亮。
这一刻,屋中似乎格外温暖。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时光仿佛悄然倒流,回到多年前曾有的一刻,回到记忆中久远的场景。
一幕幕似曾相识,几世的纠缠,心头似有万般思绪缓缓流淌着,浓得令人叹息。彼此熟悉的面容,目光中沉淀下淡淡的安宁与微笑。
都回去了,一切,都回去了。
她不再过分执着,愿抛开自己所有卑贱和独傲的性情,和他相守。而他,也不再冷漠,愿倾尽自己所有富贵和清冷的性格,同她相伴一生。
这便是,逃不掉扯不断的宿命。
世世相报,代代相守。
第二日,皇上下令,因皇后母仪天下之心,特赦天下,释放诸位贵妃,及其众位无罪大臣。并在同时,祭拜天坛,以求国泰民安。
宋墨殊最后一次和白芯蕊相见之后,便远离了京都,除了白芯蕊,谁人都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只是听闻他言,道是去找寻自己丢失的玉笛。
云霓裳,烟凝儿等众位妃嫔皆被降了等级,但她们皆言无怨无悔,之后的日子一直低调处事,不再参与后宫及朝廷争斗。
据天朝历载,秋末冬初,皇宫发生动乱,将军殷升派十万人马围攻皇宫,聚大臣谋反。而皇上遣蒋凌及夜离作为元帅正副总领,施以抵抗,但却处于弱势。后蒋凌夜离反败为胜,传闻只因皇后发髻上的的一个玉簪,里面藏着关于火焰令的秘密。
冬季终于来临,京都已恢复平静。
天气忽而转冷,今冬的第一场雪毫无声息在夜里落下,起初是细碎的雪粒,被风轻轻吹散着,到了后来变成了晶莹的雪片,开始密密麻麻的落下,天下整个大地皆渐渐被白色渲染起来,一片苍茫。
宽阔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一骑驾行的金车绝驰缈尘。黑油幢,璎丝绳络,朱班轮,倚兽较,伏鹿轼,九旒,皆画降龙图案,这样富贵奢华的马车张扬显摆得令路上行人频频侧目,皆不约而同地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车内正坐有二人,乃当今皇上和皇后,车后随行几列驾马的侍卫,向着苏州的方向飞奔而去。
家乡的积雪花开,轻浮着的花瓣伸展在坠落的雪花里,悠悠然融进一片银素中。偶尔飘进几朵雪花来,点点相融,像是温柔的眼泪静静的渗落,却是带不进一丝寒冷。
“你是谁?”
“我叫白芯蕊,你呢?”
“这花真美,叫什么名字啊?”
“以后可以让我来看积雪花么?”
“以后要好好照顾积雪花,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