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几声清脆打破了这座宅子的沉寂。
这本是充满希望与愉悦的声音,但又好像是一声叹息——“不如归去。”
唐璃醒来时,正值傍晚,窗外残阳如血,几声啼鸣显得十分寂寥,使得这初春添了些暮秋的味道。
屋子里很快暗了下来,唐璃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了缩身子,蓦然,她发现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她的手开始变得苍白,不停地发抖,身体因恐惧而痉、挛。
桌上的蜡烛被点亮了,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别怕。”烛光很暗,但却足以看清那人的面容。他英俊而瘦削,而最吸引唐璃的则是那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却又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无论是谁瞧过那双眼睛都不会忘记,那是一双充满傲气与冷峻的眼睛。
“你冷吗?”男人微笑着看着她,手里多了件布衾。
男人为唐璃披上了衣服,那件衣服上还留有他的余温。衣服很干净,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唐璃这才注意到那个男人的头发虽然有一些凌乱,看上去像是刚刚经过了长途奔波,但他全身上下却一尘不染。
唐璃停止了颤抖,她抬头看向他:“你是替我治病的郎中么?”
“你真聪明。”苏晋将手搭在唐璃的肩膀上,唐璃感到一股暖—流直窜向胸、膛。
一股真气在唐璃的体、内流转,唐璃渐渐镇静下来。苏晋将手轻轻放下,说:“你好好休息吧。”
苏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四周再次恢复了安静。好像并没有他这么一个人来过一般。
……
客房。
苏晋冷硬着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向夏明芜。
夏明芜则是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时不时地抬眼瞟他一下,但是她就是不说话。
“你到底什么意思?”苏晋疑惑不解。不过让他更气愤的是——
“你竟然牺牲我们的蜜月旅行,留在这个位面世界里做任务!还让我去救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说到这个,苏晋的语气十分委屈。天知道他可是期盼了这个行程好久的!
夏明芜慢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茶,然后才肯搭理苏晋:“我只是觉得这个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死了怪可惜的。再说了,在这个位面里,你的身份就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啊。你不去救,难道让我去救啊?”
苏晋皱着眉,很不赞同:“她只是个NPC而已。”
“在你心里,她是个NPC,一条数据,但是在我心里,她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夏明芜口气强硬地反驳道。
说起来,也算是她没事找事了。但是她就是不忍心看到这个位面世界里,因为多了他们这两个意外,而出现崩坏的情况。
本来他们来找到这个位面世界里就是继续度蜜月的。
但是夏明芜发现,苏晋又做了个蠢事……
上回是他疏忽,把他们的身份弄成了两个小破孩,最后还是他自己没忍住,直接动用了自己的力量,把自己和夏明芜强制性地变成了少年 。
而这回,他们更是一不小心穿成了这个武侠位面的主人公了= 。=
这也是夏明芜要强迫苏晋完成他作为主角的任务的原因。要知道修复好了的位面世界,都是围绕着主人公展开剧情的,要是男主角不老老实实地走剧情的话,这个武侠位面就很可能因此崩塌掉。
顺便说一句,苏晋这回穿的,是一名白衣飘飘的剑客,同时他还有个神医的身份。而这个武侠位面世界的剧情,也是围绕着神医济世救人来展开的。
“好吧。”苏晋见没有拗过夏明芜,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天外,一颗流星倏然划过,逝去的光芒宣告着一种美丽的消逝。
“布谷——”一声凄厉消失于黑暗。
蜀中唐门,本是制毒炼毒的江湖一大世家,门派渊远,声望显赫,以至于江湖豪侠们一旦谈及蜀门,脸上都会带有几分忌惮之色。但如此世家却也难逃家道中落,至唐门现任掌门主人唐云鹏,已是人丁不兴。
唐璃是唐云鹏的独生女儿,但唐门掌门之位素来传男不传女,加之唐云鹏近年来已是力不从心,所以一切都是由他的侄儿唐松涛把持。
然而唐门却有一个秘密鲜为人知。
唐璃夙婴怪疾,而这种病连唐云鹏也束手无策,为了保住唐门的威望,也就在外人面前闭口不提此事。这种病倒也实属罕见,发病时似傻如狂,而平常却只是身子单薄了一些。更为奇怪的是,那些替唐家大小姐治病的郎中都会在当天晚上不明不白的死去,情形极为可疑,起先,人们都以为他们是系仇家所杀,还有人传说是那些郎中因为治不好唐家大小姐的病,被唐云鹏杀以泄愤。后来此事惊动了官府,然而官府派人来查看那些郎中的尸体,却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来。因此便有人谣传是那些死于唐门毒药下的江湖人士的鬼魂前来索命,以至于平日里无论侍女奴仆还是最亲近的人都离唐家大小姐远远地。生怕莫名其妙的死于“鬼魂
”之手。
这些都是夏明芜通过逼问小系统得来的信息,可怜小系统刚把这些信息传送给夏明芜,就被苏晋冷酷无情地扔出了这个武侠位面。
“你说唐璃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夏明芜有些纳闷。
“肯定是有人用了毒计呗!”苏晋倒是对唐府上的传言不屑一顾,他们穿越的可是明明白白的武侠位面,又不是灵异位面。再说了,就算真的有,那些个脏东西也断然不会跑到他这个“主神”面前的。
“那些个小人可别犯在我的手上!”不然,他得整死他们!
估计是被苏远坑怕了,现在苏晋最讨厌的人就是这种放冷箭使毒计的人了。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好了!”听到苏晋这样说,夏明芜高兴极了,有人代劳的话,她还省事了呢!
“……”苏晋觉得他好像被夏明芜偷偷地坑了一把。
朝阳散去了阴霾,赶走了黑暗。新的一天的开始结束了昨日,却是又一个阴谋的开始。
“感觉如何?”苏晋推开镂花繁重的房门,入眼处是一间布置精美的闺房。金丝的帏帐,工笔的仕女,淡香的檀木,无一不表示主人的阔绰。
唐璃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蜷缩得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只是她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痛楚,而更多的则是恐惧。
苏晋努力使自己脸上的表情更加温和一些,不会吓到这个柔软的小兔子。他笑了笑。
他向前走了几步,却见发现有一些不对的地方。唐璃冷汗不止,一双瞳孔因恐惧而放大。
苏晋意识到了什么,立即站住,然后他突然腾空翻起,落地时,手指夹着一柄断剑。
那断剑不过两寸,闪着寒光,好似马蜂身后的毒针。
出手阴险,不中即退。这人还真是够阴毒的。不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出这种事情,也是够恶心的。
苏晋哂笑,他夹着那柄短剑的手指微微一用力,那柄短剑就变成了齑粉。
苏晋回到了厢房。
夏明芜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担心道:“怎么了?”
“没事。”苏晋虽然说着没事,但是他的脸色依旧很臭。
夏明芜猜一定是有人惹到他了。
果然,苏晋没憋过三分钟,就把事情如同倒豆子一般,原原本本都给她说了,末了还十分气愤地说道:“那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一些小动作,他还真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那你想怎么抓住他?”夏明芜挺好奇的。
“去见唐松涛。”苏晋嘟哝了一句,
然后转身就走。
夏明芜挑了挑眉,抱着看八卦的心思也跟了上去。
说起来……这个唐松涛,在原着里还是主角的好友呢。
池塘边的柳树已抽出新芽,告示着希望的降临,几只鸭子悠闲地四处游逛。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感染了春天的万物。
身着锦服的男子正在池边舞剑,他的剑法奇险多变,险不可当,犹如黄山峻石;速度之快,一如急湍瀑布。突然,那男子剑锋一偏,斜向一旁刺去。“当!”清脆如玉壁破碎一般的声音,剑与剑相抗,擦出点点火花。
“五年不见,不知你的剑法长进了多少。”
锦衣男子笑了笑:“出招吧!”
苏晋听到唐松涛这句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家伙要跟他这个“主神”比剑,是要寻思吗?
再说了,他找这个人可不是无聊到要打架的。
“我找你来,是有别的事情……” 苏晋按捺住性子,说道。
可惜,某人似乎并不想领苏晋的这个“情”。
“怎么,你认为我不配与你比试吗?”
锦衣男子见约架不成,直接恼羞成怒,他直接出剑,攻向苏晋招式愈加迅疾。
世人皆道唐门制毒乃是江湖一绝,殊不知唐门剑术亦可称得上是武林绝学,其剑法以阴狠多变着称,初见毫无章法,如荒草般,甚至可以用泼皮打架来形容,但仔细观摩,却可以发现其中的规律耐人寻味。因此有不少江湖豪侠便丧命于此。
唐松涛曾经观察过狂风席地暴雨击石之景,受此启发,又在先人基础上加以锤炼,使得剑术更加纷繁,一如跗骨之蛆。使对手无法有还手的机会。
然而这一切建立在和他干架的人是在正常范围之内的。
夏明芜见两个人打起来了,兴致更加盎然了。她索性就坐在石凳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瓜子,一边看戏,一边津津有味地嗑起来。
苏晋没那个耐心跟唐松涛打,他迫切的想要找到凶手,更迫切的想和夏明芜过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不去掺和这些麻烦事。
所以,苏晋就在唐松涛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中,直接把他按趴到了地上。
夏明芜撇撇嘴,她还没看尽兴呢!
苏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问唐松涛:“唐璃的病,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知道那些郎中是怎么死的吗?”苏晋清冽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些威凛之色。
“据说是……”唐松涛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沉吟道。
“但你并不相信,是吗?”苏晋嘴边扬起一丝
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放开了唐松涛,继续说道:“上次我见到她时,她还是一个只知道给人要糖吃的小姑娘。”
苏晋随手摆弄着一丛花,似是漫不经心。
唐松涛的拳头紧握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他刚想说什么,一个下人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少爷,小姐她,又犯病了”
“阿璃!”唐松涛吓了一跳,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脚步慌乱地向内院奔去。
夏明芜皱了皱眉,随即也站起来跟了过去。苏晋本来不想去的,但是见夏明芜也要跟着去,只好—紧跟在她的后面。
只是夏明芜走了几步,回头望了望天空。
布谷——
传来了一声鸟的啼鸣。
夏明芜一进门,便看到唐璃披头散发,躲在墙角不停地哆嗦,眼睛惊恐的望向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而一旁的唐松涛正在不停的安慰着她。
夏明芜挑挑眉,然后转眼看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苏晋。
苏晋接受到夏明芜的“命令”,他无法,只得上前来探查唐璃的情况。
苏晋的手指上下翻飞,手指间夹着几根银针,迅疾地在唐璃穴位上扎下。
唐璃的身子倒在唐松涛的怀里,她好像在熟睡,清秀的脸旁此时那有半分惊恐之意,更多的则是小儿家的娇憨。纵是铁石心肠之人见此情景亦不免心中一震。
但现在却有人想要摧毁这朵娇—嫩的花。
“快扶她到床?上休息。”夏明芜赶忙吩咐道。
唐松涛点点头,他动作轻柔地将唐璃扶到了床上。
“对了,阿晋,你能把那只鸟打下来么?”
夏明芜突然叫住了苏晋。
苏晋微微挑了挑眉,虽然不太理解夏明芜这样做的目的,但是他向来顺着她,也没有多问。
苏晋手中银针再次扬起。
扑。
一声惨烈的鸟啼,布谷鸟跌落在地。
夏明芜走上前去拾起了这只鸟,左右看了看,从它的翅膀下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铜管,
她打开小铜管,铜管里面有一张小纸条,他看了看,又随手将其揉碎,却又长吁了一口气,脸上显示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看看吧。”
夏明芜得意洋洋的冲苏晋晃了晃她手中的那张小纸条。
“嗯。”苏晋的心思可不在这张纸条到底写了什么上,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夏明芜高兴得意的时候,仿佛是一只撒娇的小猫一般柔软的神情。
“果然还是我家娘子厉害。”
苏晋搂住了夏明芜的腰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