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章赫失神之际,楚玉珂那清亮如玉的声线又一次地在耳畔响起。
“遵皇上口谕,赐章云东南别院、千亩良田及万两白银。”楚玉珂看着章云慢慢地吐出这样的一句话。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封赏实在太过小气了,但是对于章云而言,后者则是铮亮了眼,一张豪气的脸上满是喜悦。
这皇上实在太够意思了,东南别院,他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那里幽静的环境,宽敞的后山,特别适合……打猎……
楚玉珂一话就击中了章云心中所念,且满足了他,这对于章云这样本就不贪恋权势之人已然是最好,毕竟侍在君王侧,功高盖主之事最为忌。
只是,这章赫?该赏些什么?
楚玉珂皱了皱眉头,她连见都没见过章赫,这个身为章云独子的少将军,更妄论得知他的喜好,对症下药了。
“章赫何在?”楚玉珂思索了片刻,也就打算当面问好了。
“末将在。”
爽朗的话音刚落,楚玉珂就看到了那个刚才对自己无礼的戎装将军从殿堂下站了起来,因着所处的位子颇为靠后,以至于楚玉珂没有猜到这人会是章云独子,将军府的少将军。
“章少将军此次守卫大楚,功不可没,不知少将军想要些什么?”楚玉珂定了定心神,带着一抹得体的笑意,对着章赫说道。
而此时的章赫却被楚玉珂这样含笑的神情震得心神俱跳,俊朗的面上浮现了可疑的暗红,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只是心底的波澜却一直驱使着章赫,让他蓦然间鼓起了比之战场上杀敌更为强盛的勇气。
“什么都可以吗?”章赫看着楚玉珂,突然有些大不敬地问道,而那双清澈的眸子带着执拗的认真,目光灼灼地望着楚玉珂。
后者仿佛没料到章赫会这样开口,只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章赫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闭上眼,挣扎了几分
,便又重新睁开眼,踏步从自己的位置走了出来,径直走到大殿的中。
一身戎装的他显得意气风发,而那张俊朗的容颜上满是认真,章赫掀开衣角,单膝跪了下来,对着楚玉珂拱手,一字一句地朗声道:“回禀皇上,章赫想要求娶长公主。”
“……”
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至结束也不过一弹指的时间,却令整个热闹的大殿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本端酒欲饮的人愣住了动作,本谈笑风生的人僵住了神色,而刚饮下酒的人却吓得一口喷了出来。
正如那端坐在楚玉珂身侧的楚修。
“咳咳……”楚修呛了好几口,直把那张俊美的容颜呛得涨红了,才止住自己这般失礼的行为,满脸震惊地看着仍旧跪下殿下的男子,“少将军,你说娶谁?”
“章赫想要求娶长公主。”跪下大殿上的章赫又重复了一遍。
“噗呲……咳咳。”楚修抽了抽嘴角,本想笑出声来,却在收到一个凉飕飕的眼神之后马上止住了。
“少将军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楚玉珂蹙了蹙眉,虽然她也被愣住了,但是好歹是主人公,一下子就回神了过来。
“章赫想要求娶长公主,长公主可以不答应,但是我希望长公主不要拒绝章赫之意,不论多久章赫都愿孑然一身等待长公主,若是他日我能让长公主满意了,希望长公主能够答应我。”
“……”听着章赫的话,楚玉珂抽了抽嘴角,明明是深情之意,肺腑之言,只是为何有种难以忽视的违和感,大致是这诡异的年龄差吧。
楚玉珂时年三十有一,而章赫才二十有一,这相差十岁的年龄差为什么让楚玉珂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好!少将军好气魄!”还没等楚玉珂发话,楚修就一拍桌子,相当豪气的喊道。
对此,章赫朝着楚修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很唐突,可是
心底的跃动却在告诉自己,就是她了,不可以错过,那是你毕生之愿。
“太子,礼仪。”还没等楚修沾沾自喜,耳畔就响起了降了好几度的声音,楚修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对着黑脸的楚玉珂赔笑了几声,摸摸鼻子,无奈地垂下了脑袋。
也不能怪他,这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豪气地向自己的姑姑求亲,一时间没能忍住。
众所周知,身为皇家的楚家人不好惹,可是却不知这楚家的女人更不好惹,不论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安阳公主亦或是这位优雅大方的长公主,都是身为楚家男人所下意识地惧怕。
章赫啊章赫,胆敢对姑姑如此宣言,你自求多福吧。
“遵皇上口谕,封章赫为骠骑将军,赏银万两。本宫乏了,由太子代为掌宴。”楚玉珂没有理会章赫的话,而是直接开了口,赐了赏,便也起身离去,正如来时飘然,去时洒脱。
章赫跪在地上,目光紧紧地跟随着楚玉珂而去,虽然心底很失落,但是却扬起了新的希望,只要我留在楚都,我就还有机会。
哪怕是只有一丝的光明,也能在黑夜中燃起一份新的曙光。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便是在边疆历练过多年,章赫始终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徒有一股傻劲。
却不知这样的傻劲是否能感动一颗冰凉到不会波动的心?
带着戏剧化的插曲就这样结束了,而那个显然同样被章赫吓到的章老将军这才缓缓地回神过来,方才领悟到自家这傻儿子做了什么傻事。
看着还傻傻跪在大殿中的章赫,章云只想捂脸,一点都不想承认这是他老章家的独苗,实在是有够丢脸的。
可是更多的是担忧啊,这长公主可不是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小郡主了,当年起义,征战天下之际,别人不知,他这位副将可是一点一滴地看在眼里,那位长得一脸无害的小
郡主是如何用那层出不穷的计谋将祁军逼退的狠劲。
想起当初,章云忽得感受到脖颈发凉,又想起这次与元军之战安阳公主的表现,不得不感叹师从长公主的安阳公主,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样的女子,如何掌握,一想到这,章云就为自家的傻儿子深深地担忧。
翌日。
朝堂之上。
楚战因着楚汐颜和苏浅白生了一晚上的闷气,不过在听到暗卫汇报昨日宴会上楚玉珂被求亲之事,不免眼眸一亮,颇有些****的感觉。
“骠骑将军何在?”端坐在龙椅上的楚战,一身明黄色的朝服,敛着眉,沉着声音问道。
“微臣章赫在。”章赫从左列的队伍中站了出来,骠骑将军的职位也不过是从四品,所以并不能排在队列的前端,以至于楚战未能看清站在靠后的章赫的模样,依稀只能看清一位身形挺拔的着深蓝朝服的男子对着自己拱手着。
“上前几步,抬起头来。”楚战依旧是沉着声音问道,威严的声音中让人听不清到底是何情绪。
“是。”章赫应声,上前踏了上去几步,抬起了头,无谓地对上楚战的视线。
楚战眯起眼来,打量着站在大殿正中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秀得不似一位粗野的武将,昨日的戎装显得意气风发,而今日的朝服却显得丰神俊朗中带着满身正气。
只不过这年龄……确实小了点……
楚战的目光像个妈妈桑看花姑娘一样,边打量边点头,又摇了摇头,让人一时之间不知这端坐上位的统治者到底是何心态?却又有些头皮发麻。
“倒是个正直的少年郎,这样吧,朕的御林军倒是少了个统领,你就担任吧,多在皇宫走动走动,保卫皇宫的安全就交由你了。”楚战沉了半天,终是吐出了声音,只是后面的一句话却显得几分揶揄之气。
而站在右侧列首的楚修则是满头黑线,这父皇真
当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
堂堂一国之君,总是喜好当媒婆,甚至还置**于不顾,简直不像话。楚修想起昨夜自己批至半夜的奏折,心里的怨念就越发地深了,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哀怨的冷气,差点把身侧的人冻得直哆嗦。
“章赫领旨,定不负圣意。”章赫一掀开衣袍,单膝跪下了楚战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一天之内,就这样升官了,这样的官职升得倒是太快了。朝堂之中的几位老狐狸们都不觉地眯起眼来打量着这位俊朗的少将军,似乎该改变一些做法了。
章赫啊章赫,千万不要让朕失望了。
楚战眯起眼来,看着章赫嘴角的笑意越发地深沉,让人不自觉地汗毛竖起,背脊发凉。
而此时的皇宫后花园内,一袭白衣宫装的女子倚靠在凉亭的栏杆上,伸出洁白透红的素手似无力地搭在杆上,掌心朝上,展开五指,嫣红的掌心中是一小堆鱼食。
楚玉珂伸出两只葱白玉指,捻着掌心中的鱼食,一点点地抛向清澈的湖中,引得湖中的锦鲤蜂拥而至,争相掠夺。
不知想到什么,楚玉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微垂着眼帘,长长地睫毛透着清晨的光线在眼眸上投下一片剪影,衬着那张白玉般的容颜更加的**。
出神的时间越发地久了,楚玉珂却并没有回神的意思,引得侍在亭外的宫人们逐渐地着急,这午膳时间快到了,若是把主子饿坏了,给他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所幸,随着日头地越发上抬,那亭中主子也恰恰回神过来。
繁杂的思绪,一下子都理不通透,楚玉珂秀眉一蹙,支起了身子,搭在栏杆上的素手一扬,将掌心中的鱼食尽数抛向湖中,宽大的衣袖随着素手的垂落而遮住了那白皙的皓腕。
楚玉珂依旧垂着眼帘,却并未出神,而是踏着莲步,出了亭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