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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腹中孕子

    定北王府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依旧是那方乌黑发亮的灵柩,只是此刻灵柩上的棺面已然合拢,铺着一条雪白通透的白纱,由着八人高抬起的灵柩在长长的丧队中行走着。

    定北城的城墙之上。

    楚汐颜和苏浅白单薄着身子站在城墙之上,远远地看着那长长的队伍,披着丧衣的队伍在青板石上化作一道雪白的长龙。

    鸣丧的曲调响起,飘洒着一张张的深黄色的冥纸,浓厚的悲伤萦绕其中,就这么渐渐地离去。

    “苏浅白,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楚汐颜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搭在城墙的凸石上,隐晦不明的眸光随着那长长的队伍而去,漠然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不知所云的迷惘。

    “毓涵没有说错,我确实因着他秦王世子的身份而疏远他,从不曾在意过他的情,甚至于防备着,只因为这大楚的江山尚不稳定,不允许任何威胁存在。”

    “如果我干脆点,冷淡点,是不是就不会让这样的一个正值风华的少年逝去了。”

    “……”

    听着楚汐颜迷茫的自说自话,站在她身后的苏浅白蹙了蹙眉,探手拥住她纤细的腰肢,贴上她纤瘦的背脊,将她拥入怀中。

    “汐儿,非你所愿,怨不得你。”苏浅白的下巴抵在她乌黑的青丝上,烙下一吻,淡淡地说道。

    情字本伤人,本自私,两人相结合,总会伤害其他倾羡于你的人,可心只有一个,给了你就无法给他人,注定他人是要受伤的。

    走不出心中的执念,只能毁灭。

    “是吗?”楚汐颜静静地靠在苏浅白的怀中,听着他的话,平平淡淡地开口应道,让人听不出话语中到底夹杂着的是何情绪。

    原本眺望的眸光也因着看不见了送丧队伍而收了回来,垂着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眸中的情绪,楚汐颜没有任何隐瞒地再度开口,“我感到很不安,苏浅白,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楚汐颜淡淡的声音中有着几分的莫名,她的不安来源于心中,很难掌握,幸而身旁有可以开口倾诉之人,可以让她去缓解心中的堵塞。

    “莫怕,有我在。”苏浅白没有让她不要去多想,而是告诉楚汐颜,凡事有我相陪,往后的人生我会与你一道,所以任何的不安都不要怕,因为我会为你挡住一切的风雨。

    听出了苏浅白话中的深意,这样平淡的五个字,竟然冲掉了楚汐颜心口一直萦绕着的不安

    和歉意。

    楚汐颜安静地靠在苏浅白的怀中,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阵阵暖意,依旧是淡淡的面容上,嫣红的唇瓣却勾起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原本紧绷地眉眼也因而松开,淡化了面容上的情绪。

    是啊,有你在,那还有什么不安的呢?

    只是,毓涵走前的那一眼却非寻常,面对秦睿之死,楚汐颜感到歉意,但是作为大楚的安阳公主殿下,楚汐颜则是感到忧心。

    从来她都知道,在秦毓涵和秦睿之中,其实这位一直得体大方的郡主殿下才是充满深意之人,不外乎何,就是她那八面玲珑的作风以及优雅淡然的一面,都在告诉他人,秦毓涵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现今,秦睿死了,虽是战死沙场但却是为了救苏浅白,这个素来疼爱弟弟入骨的秦毓涵究竟会如何?可是秦王的默不作声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这也是让楚汐颜感到万分不安之处,秦毓涵?秦王?或者会内乱吗?

    脑中思绪缠绕不开的楚汐颜索性闭上了眼,她没有料到此次战事,会有如此大的变动,更没料到的是秦睿会死,一切的一切都只愿是她想得过多,否则……

    “莫想了,明日就回朝了。”苏浅白揽紧了楚汐颜纤细的腰肢,试图扰乱着她深思中的思绪,不愿她太过烦心。

    “嗯,回朝了。”

    翌日。

    大楚建始十三年六月十四,安阳公主殿下楚汐颜与定北城守将章赫一同率领着西征大军得胜班师回朝,捷报传至楚都,举国欢庆,无不为其感到自豪。

    然而……大军刚行出定北城,还未绕过两三座城池时,在某客栈内。

    “呕……”楚汐颜斜靠在床头,早已脱下军装的她,一袭雪白的中衣着身,面色苍白,正对着一个锃亮的铜盆狂吐,铜盆中并没有难堪的污秽物,而是些许泛黄的酸水。

    “汐儿。”苏浅白坐在床沿上,将楚汐颜削瘦的肩膀揽在怀中,让她靠着自己,一手端着铁盆,一手抚着她的背脊,蹙着深深的眉,一张俊美的容颜上满是焦急之色。

    “呕……咳咳……”又干呕完的楚汐颜瘫软的身子,完全地靠在苏浅白的怀中,重重地喘着气,一只手却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绝美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幸福之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腹中已然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若不是回国途中赶路所致忽得昏倒,竟也不知腹中这位小生命的存在,莫名的有些庆幸,幸而发现得早,不若要是动了胎那可就

    后悔莫及。

    看到楚汐颜这样下意识地动作,苏浅白也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拿着锦帕为她拭了拭唇角,而后覆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轻握着楚汐颜白皙的手,心中的波澜难以平息,对着怀中的女人不禁的轻声道:“汐儿,谢谢你。”

    不知道为何,苏浅白很想对着怀中的这个女人道声感谢,她不仅给了自己浓烈的爱,让自己活回了现实,现在又为自己哺育着腹中的麟儿,这更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自十二年前灭国之后,他就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不仅会有相爱之人相伴一生,更有他们之间血脉的延续,这样的幸福是难以言喻的。

    “傻瓜,这是你我之间的情意相连,何须道谢。”楚汐颜抬眸,看着身后男子眸中的浓情,忽得勾唇一笑,灿烂如花。

    只是下一刻,似乎思索到了什么似的,楚汐颜不禁的垂下了眼帘,靠在苏浅白的怀中,抿着鲜少血色的唇瓣,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苏浅白,不知是否是腹中这孩儿的到来,突然间改变了些想法,秦睿之死不仅令我莫名不安,更让我有着歉意。”

    “毓涵说的没错,我从来都不曾在意过秦睿,甚至于防备,面对当年那个才年仅十二的少年说喜欢,说要求娶,我根本就不在意,甚至别样的思索着他是否对大楚的这片江山有害。”

    “一身傲气的我又怎会把一个小孩放在心中呢?虽然无情,可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说到这里,楚汐颜又往苏浅白的怀中挤了挤,想要被包裹在这样的温软中,嗅着独恋的清清浅浅的药香,又幽幽地开口。

    “但是,他救了你,付出一条鲜活的生命却只为寻求我心中的一个角落,哪怕是感激的缘由,而我也确实很感激,可是……这不是爱,我没办法因为这样的歉意和感激去违背心中的所念。”

    “所以,我希望让我们的延续去铭记他,而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唤作忆秦,就当忆念秦睿可好?我不想欠着他。”楚汐颜抬起头,柔和着面容,对着苏浅白轻声道。

    或许是腹中的这个胎儿,让楚汐颜变得感性,她不想过于无情,去肆意地伤害任何一个爱上自己的人,也算是为自己的孩子添些福报。

    听着楚汐颜的话,苏浅白抿着薄唇不语,虽然他不喜欢这样的牵扯,但是为了汐儿的安心,他也可以不计较这些,所以他弯着眉眼,单手抚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俯身缓缓地在那光洁的额际落下一吻,饱含温柔宠溺地开口,“好,都听你的。”

    “嗯。”楚汐颜勾着唇角,揽着苏浅白精瘦的腰身,靠在他的怀中,合上了眼,虽然对于她而言,行军打仗根本就不算什么,想当年驱逐蛮夷之际,都能在那荒漠中潜伏而不言辛苦,更何况如今不过是班师回朝罢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的是,腹中的这条小生命容不得她过于劳累。连着几日的行军加之方才的孕吐早已身心疲惫,这一刻的楚汐颜只想好好休息,恢复精神气。

    因着楚汐颜的身子问题,大军停止了前行,在这边陲小镇落脚歇息,而为了安全着想,整个客栈被包了下来。

    客栈大堂中。

    祁云初一行人都端坐在大堂中歇息。

    “想不到公主殿下竟孕有麟儿,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若是皇上知道,定然更加欢喜,实乃双喜临门啊。”章云抚着下巴上蓄着的胡子,笑眯眯地开口。

    众人听着章云的话,并无反驳,关于楚汐颜怀孕之事,起初是被惊吓到,而后回神过来,确实也是件可喜可贺之事。

    “章老将军,如今公主殿下有孕在身,实不易随军劳累,恐怕这行军速度得放缓才是。”坐在祁云初身侧的严寒之蹙了蹙眉头,考虑了一番才慎重地开口。

    毕竟捷报已发,而楚都也收到了讯息,若是大军迟迟不归,实为大不敬之事,可比起公主殿下腹中的麟儿而言,皇上定然不会多加责备,只是百官或许会有争执,若是到时皇上偏袒,怕也是对其威信有损。

    “严大人,此话有理,可又当如何权衡呢?”章赫俊逸的脸上带着无比的纠结,作为武将,他真当是没有那些文官的歪歪绕绕,之乎者也。

    多年前远离楚都,直至定北城守卫,现今才随着得胜大军回朝,这样数年的边疆生活,早已把章赫当年那身为少将军的官宦子弟的气息磨灭的一滴都不剩了。

    “大军按时出发,公主殿下随后。”本不语的祁云初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皱了一下眉头,当下开口道。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到祁云初身上,这个有着不逊于公主殿下容貌的劲装女子,在定北城时,神出鬼没,鲜少公然地露面于众人面前,除了知晓名叫云初,是驸马的妹妹,其余的也处于模糊中。

    “云姑娘,恐怕不妥,大军回朝,主帅不在,这怕是不合理吧,况且公主殿下孕有麟子,若是有三长两短,这也不

    是我等能够承担的。”章赫一脸慎重地看着祁云初。

    后者则是挑了挑眉稍,轻笑地开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这将可是楚皇爱女,定然能多加理解,至于安全……”说道这里,祁云初斜睨了一眼章赫,独自地端起一杯茶杯,抿了一口,轻挑薄唇,张扬的眉眼,语气十分嚣张地说道:“有本姑娘与兄长,又有何惧。”

    看着这样嚣张的祁云初,严寒之不由地哑然失笑,迎上章赫和章云对视过来的莫名探究视线,严寒之又开口致歉着,不过那揶揄的语气却仍是难以掩饰,“抱歉抱歉。”

    “不过应当再加上我。”收了笑意的严寒之看着祁云初很是认真地开口,眼眸底的执着在告诉祁云初,这一次你休想甩开我。

    听着严寒之的话,祁云初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毕竟上次因着自己劈昏他的事情,还被他冷着脸念了好几天,之后就三步不离地站在自己身边,赶也赶不走,着实无赖至极。

    “可是,这……”章赫敛着眉,仍是有着几分犹豫。

    “就按云初所说。”正当章赫犹豫之际,身后响起了淡漠平和的声音。

    循声转头望去,苏浅白一袭墨色长衫,负着手,站立在客栈的旋转阶梯口,神色淡然地看着众人。

    “见过驸马。”看到苏浅白的出现,章云、章赫和严寒之都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对着苏浅白行礼。

    虽然苏浅白并无明面的官职可言,但是身为驸马,那便是正统的皇亲国戚,单是这一点就须得他人在其面前行礼。

    苏浅白没有说话,对着这样的行礼可以说是波澜不惊,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上位者血脉便是造就了他的气势。苏浅白对着他们点了点头,下了楼,走至大堂中,复而重新开口,“公主不宜劳累,大军先行,我与公主随后。”

    听着苏浅白的话,章云沉默了片刻,看着有些犹豫的章赫,考虑了一番,随即便拱手道:“是。”

    “事情详细我已写于信中,章老将军就代为传于父皇。”苏浅白看了眼有些犹豫的章赫,心下了然,从背后探出一手,拿着一份信封递到章云的面前。

    看着考虑如此周全的驸马爷,章赫有些赧然,不过有了这样一封亲笔信,也算是个交代,这样皇上也不会多加怪罪。

    翌日,西征大军便按照原计划应时出发,踏上了回朝途中,而楚汐颜、苏浅白、祁云初、严寒之则是留在了客栈中,等待着怀了身孕的公主殿下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