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一怔。
万万没有想到,一下子就被父皇给猜测到了。
她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我说这些话,并不全都是因为皇祖母的缘故,而是因为我思来想去,的确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陈子瑜死,可我也不想再看见他。”
燕祈昇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点点头道:“朕知道怎么做了,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好好的跟吴承雍过你们的日子,父皇相信你一定能够得到幸福,别伤了他的心。”
“父皇,女儿明白的!”暖暖闻言,连忙用力点头。
燕祈昇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让她出去了。
吴承雍站在坤羽宫外头的台阶上等着他。
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他身姿挺拔,俊逸如松。
他面对着暖暖的方向,缓缓的勾起嘴唇,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暖暖一看见他,立刻就有了一种幸福生活正在朝着她招手的感觉,当下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朝着他奔了过去。
“我们走吧。”
她主动牵起了吴承雍的手。
结果下一刻,吴承雍摇头问道:“暖暖,今日不去探望一下,太后娘娘么?”
暖暖想到这么多年来在太后膝下承欢的日子,有些迟疑。
吴承雍主动牵着她的手往永寿宫的方向而去,口中认真无比的道:“不用害怕,我陪着你一起去。”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似乎是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暖暖不由自主的侧头朝着他看了过去,越看,心中越是感到温暖。
无论怎样,吴承雍都没有问出他的疑惑,他是在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的自尊心。
暖暖对他心底里的最后一丝芥蒂,也没有了。
两个人一起到了坤羽宫。
这时候暖暖才知道太后生病了。
望着病床上那衰老了许多,白头发都增加了许多的陈太后,暖暖感到十分愧疚:“皇祖母,您怎么病的这样严重了?我,我先前都不知道……”
说着,泪如雨下,悔恨无比。
因为太后先前派了人去临安郡王府说的那番话,她心中生气,原本今日是不打算来探望她老人家的。
可是此时此刻,站在这大殿上,她心里面只有一个感觉,还好她来了。
否则不知道得多么悔恨?
“好孩子,别哭了……”陈太后颤抖着伸出手来,缓缓的替暖暖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然后欣慰的开口道:“你能
来看望我这把老骨头,哀家很开心……”
说着,含笑望了一眼与暖暖并肩站在一旁的吴承雍,含笑开口道:“你跟吴公子很相配,祖母祝福你们两个人百年好合,恩恩爱爱,幸福一生。”
说完,让一旁的宫人取来了她的礼物。
送给暖暖的,是一套太后娘娘当年自己的嫁妆,一套羊脂白玉的首饰头面,价值连城。
送给吴承雍的,则是一把从仓库里取出来的削铁如泥的锋利匕首,匕首上面镶嵌了一颗夜明珠。
“多谢皇祖母赏赐。”
两个人一起跪下来磕头谢恩。
陈太后躺在榻上含笑看着这一对玉人。
原本他想要留他们两个人在这儿用过午膳在离宫的,奈何暖暖急着要回,并没有留下。
出宫的时候,暖暖借着方便见了一下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对她道:“皇祖母吩咐的事情我已经替她完成了,父皇不会对陈子瑜赶尽杀绝的,请她老人家放心。”
“真的吗?真是太感谢公主了!”
大宫女听了这句话对暖暖感激万分,不停的道谢。
暖暖却挥挥手,命令她退下了。
她从宫殿里走出去,与吴承雍会合,一起出宫去了。
就在他们离开了皇宫一个时辰之后。
一队禁卫拿着皇帝的腰牌,直接去了陈国公府。
不知道他们关起门来与陈国公说了什么话。
总之等到禁卫们离开了以后,陈国公在书房里边嚎啕大哭,伤心不已。
他的妻子陈国公夫人也是眼眶泛红,泪流满面。
之后她声音哽咽的提醒自己的丈夫:“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处置子瑜,比起当初要判决杀头的情况来说,好了许多,我们本来不应该强求。”
“这件事情你去跟母亲说吧。”
结果陈国公听了这件事情,却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还是你去说吧,我见了母亲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老人家一身的病,受不得刺激,你说的时候一定要委婉一些。”
说完这句话,他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留下了陈国公夫人站在那儿,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有想到丈夫会把事情全推到自己身上。
这件事情不好办啊!
但是又不能不办。
她叹息了一口气,认命般的去老太君那儿去了。
与此同时,刑部天牢。
陈子瑜已经被关进来三天了。
他虽然犯了死罪,但是由于出身陈国公府,
背地里有人给刑部塞钱,他在天牢里这三天的日子并不算难过。
吃的是正常的饭菜。
住的是干净清爽的牢房。
甚至怕四周牢房里那些鬼哭狼嚎的叫声打搅到他休息,狱卒更是把他与其他的囚犯分开关押,确保陈子瑜不受任何影响。
可即便是这样。
这位金尊玉贵的陈国公府世子,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憔悴萎靡下来。
整整三天的时间,他都一动不动的坐在牢房之中面向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如同一座泥胎雕塑。
送来的饭菜吃的很少。
狱卒来探望了好几次,看到他这副一心求死的样子,也都摇摇头直接离开了。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有些人想死是你根本就拦不住的。
狱卒们提起来陈子瑜第一天被关押到天牢里的情景时都唏嘘不已。
这位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平日里一副斯斯文文儒雅秀气的模样,那日就跟疯了一样的,不停的拍着牢房的门大喊大叫着要出去。
陈子瑜吵着闹的是要去参加暖暖的婚礼。
然而他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别说是陈国公府与临安郡王府不会同意他出去了。
就连宫中皇帝与皇后,也是坚决不允许把他放出去的。
谁知道这个执拗而癫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子瑜其实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他整整嘶吼吵闹了大半天。
直到夜深人静,所有人都被吵着离他远远的,牢房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时,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然后陈子瑜利用身上最后的一块银子把狱卒叫了过来,对他道:“只要你告诉我一句实话,这一块银子就是你的。”
“陈世子到底想要问什么?”
听到他的话,再看看这一块金子,狱卒们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我想问你们,云瑶公主与临安郡王府公子吴承雍的婚礼,照常举行了没有?”
“这还用问吗?必然照常举行了呀!”狱卒听了这句话,当即唏嘘不已的开口道:“听说婚礼十分的盛大热闹,下半个京城的勋贵人家都去参加了,吴家这一次可就算是一步登天了,从此之后跻身京城新贵,谁见了不得赞一声好?”
陈子瑜几乎是贪婪地听着。
他听到了婚礼的盛大。
也听到了新郎新娘郎才女貌的夸耀。
曾几何时,如果他规规矩矩不捣乱,不生外心,是
不是今日如此幸福的人就是他了?
而不是独身一人待在这天牢之中等待着死亡的结局。
如果说陈子瑜先前对于自己会不会死,根本就嗤之以鼻。
那么现在他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实。
亲耳听到狱卒们的声音,他心里面最后的一抹希望也终于破掉了。
那个明媚张扬的公主,终于还是成亲了。
这治新郎官却并不是他。
“哈哈哈哈……”
陈子瑜忽然之间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声。
笑得极其开怀。
这一幕吓坏了狱卒们。
他们看着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的阶下囚,忍不住皱着眉头道:“他该不会是被刺激的疯癫了吧?哎呀,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还是要少接触他为妙。”
说完,那狱卒便一伸手直接抓住了陈子瑜的胳膊,从他的掌心里面把那一块银子直接拿走了。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空荡荡的牢房里边只剩下了陈子瑜撕心裂肺的笑声,笑着笑着,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就这么一个人笑了一夜。
然后等到第二天一早,狱卒来探望的时候,才发现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浑身滚烫,昏迷不醒。
顿时吓了一大跳。
慌忙就禀报了刑部的尚书。
偏巧,这个时候陈国公担心自己的儿子跑过来探望。
刑部尚书就把天牢里的情况与陈国公说了。
陈国公大为恼火,却又不敢声张,忙暗地里请了与自己相熟的太医去天牢里秘密的给陈子瑜医治。
陈子瑜高烧不退,一直花了三天,才渐渐的开始好转。
等到他醒来了之后,整个人大彻大悟。
终于不再纠结于他与暖暖之间的爱情了。
等到陈国公进天牢里探望他的时候,他郑重其事的起身冲他磕了三个头,然后声音平静的开口:“儿子不孝,这段时间太过胡闹,给您与母亲增添了许多的烦恼,对不起。”
“你何止是对不起我!你简直是……”陈国公见他彻底的痊愈了,整个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冷哼一声道:“对不起你祖母与太后娘娘的期许!”
陈子瑜听到这话,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
“是,儿子罪无可恕,简直没有脸面去见祖母与太后娘娘,辜负了他们的期盼。所以,等我死了以后,父亲莫要太过悲切,至于若雪,她虽然已经嫁给了我,却并未真正与我入洞房,
想来还是可以作为未嫁女出嫁的……”
陈子瑜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是儿子与公主无缘,若是有下一辈子,儿子绝对会心无旁骛的只爱公主一人,绝对不会被别人勾引了去……”
陈国公:“……”
他听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是啊,皇帝都已经做了那样的决定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所以,他只是面色平静的站在那儿,等着陈子瑜继续说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交代完了么?你还有其他什么话要说的?”
陈子瑜闻言认真的想了想,道:“我祝福云瑶公主,与驸马吴承雍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陈国公看到他这个样子,真是是忍不住想要咆哮。
你早干嘛去了!
如果早先你这样冷静,这样放的下,又岂会有这样的牢狱之灾?
陈国公府也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啊!
但是他转念一想,若非经历这些,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会脱胎换骨,彻底想清楚这一切呢?
当下,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甩了甩衣袖,道:“你能想的开,为父也就放心了!”
当下直接转身离开。
“孩儿,拜别父亲。”
陈子瑜面色平静的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又磕了一个头。
今生今世,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便算是彻底的断了。
当天晚上。
陈子瑜正在天牢之中发呆,然后便有狱卒领着两位宫人从长廊外头走了进来。
那宫人正是燕祈昇身边的内监太监高公公。
高公公手中端着个托盘,托盘上一只白银酒壶,一只酒杯。
“陈世子,陛下命奴才来探望您最后一面,来人,把这牢房门打开。”
话音落,便有狱卒上前,毕恭毕敬的将牢房的门打开了。
高公公慢慢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子瑜:“这些时日,陈世子可知道错了?”
“高公公,你今晚来,是送我上路么?”
陈子瑜苦笑着开口道:“比我预想之中的,还要快。”
“陈世子有什么话要说么?”高公公慢悠悠的开口道。
“没有,时至今日,我所得到的一切惩戒,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陈子瑜苦笑着开口道:“我只感谢陛下,惩戒我一人,却没有牵连整个陈国公府,多谢陛下与皇后娘娘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