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嫣被吵醒时，天还没亮。
“醒了？”江行唇角含笑地看着常嫣，“我们下山吧。”
常嫣心头一凉，这话的意思是，乙一和赵汝明还没带人来。
“好。”她同样扬起笑脸，手搭在江行的掌心，被带着站起身。
江行一掌便推开了挡在山洞口的石块，另一只手牵着常嫣的手迈过碎石，“小心。”
山火还没熄灭，地上的灰烬在山风呼啸之中，还闪着猩红的火星子。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最疲乏的时刻。
趁此机会下山，或许他们真能逃出生天。
“回京？”常嫣压低了声音，仿佛担心惊扰了这一山的亡灵。
“嗯！”江行点头。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个时候城中危机四伏，应该往城外逃窜才是。
但敌人也是正常人，他们会在去城外方向的路口设卡，层层堵截。
就连这座山，恐怕也是西南方向把守的人手最多。
敌人应该想不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敢回京城，所以京城才应该是防守相对松懈的方向。
黑夜里，常嫣的视物能力差了许多，再加上山上的烟熏得她睁不开眼睛，这一路上，她都是被江行牵着手，带着往前走的。
只能
感觉到是向着山下走的，其他的，都感知不太清楚。
“怕吗？”
“不怕，不怕，你都问了好几遍了，烦不烦？”
这一路上，江行一遍遍地问常嫣怕不怕。
哪怕常嫣每次都说不怕，可还是能够感觉到，江行牵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在怕什么？”常嫣终于忍不住问。
江行沉默了一瞬。
定下计划的时候，他冷静得连自己都害怕。
可真正走到这里的时候，他甚至控制不了让自己的手不要抖。
“我怕会牵连了你。”江行说，“我怕到最后，还要连累你和我死在一起。”
常嫣“呵呵”笑了两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尤为明显，“若今日被追杀的人是我，你会怪我牵连了你吗？”
“这不一样。”江行摇头。
“有什么不一样？”常嫣在心里说，上辈子那火海，他不也义无反顾地跟着她同生共死了。
所以，有什么不一样呢？
“江行，你还是不信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江行的声音骤然哽住了，“我当然信你，只是……”
一想到他可能逃不出去，甚至可能连累常嫣也跟着曝尸荒野，他的心就揪着疼。
他甚至忍不
住想，若是最初他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是不是就不会几次三番连累常嫣深陷险境。
可再想到，若是没能与常嫣互通心意，可能到死那日，他都没有办法真正拥有常嫣，他就更心痛了。
各种心绪在他的心里打架，打得他一颗心都揪起来。
火光衬得他眼睛泛红。
“江行。”常嫣跟着江行的脚步往前走，脚下还有些踉跄。
地上没燃尽的火星子溅在她的衣裙上，将衣裙烧穿了一个个窟窿，又落在她的腿上。
有点疼。
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对江行说，“你是在小瞧我对你的心意。”
江行沉默着没说话，他没有小瞧。
他从来都知道常嫣对他的心意，可正是因为常嫣心中有他，他才舍不得常嫣与他一起冒险。
“你别说话了。”常嫣在江行开口之前堵住他的嘴，“挺大个人，连句讨人喜欢的话都不会说，张嘴闭嘴尽说些我不喜欢的话。”
江行被常嫣说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得失笑，“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改正。”
山路不好走，走到山脚下时，天色已经有点亮了。
常嫣与江行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庆幸。
他们赌对了，这个方向的守卫
果然没有那么多。
常嫣递给江行一个眼神。
江行镇定地点头，这几个人，他还是能应对的。
江行动作利落，在那几个守卫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取了他们的性命。
“我们快走。”用不了多长时间，这边的情况就会被发现，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亡命时间了。
两人牵着手，用最快的速度奔跑。
他们不敢往路上跑，只能寻些乡间小路。
但昨天夜里下了雪，人行过的痕迹很难清除。
两人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清理这些痕迹，只能抓紧彼此的手尽可能地往前跑。
临近京城，城外二十里的位置都没有村庄。
再加上刚下了雪，天还没亮透，此时路上根本没人，两人想要搭一辆驴车都找不到。
不知跑了多久，常嫣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困难，每次喘气，喉咙都被剐蹭似的疼。
“江行！”常嫣抓了下江行的手，“我跑不动了。”
跑了这么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继续跑下去，不用等追兵到，她的肺就要先跑炸了，当场香消玉殒了。
江行只顾着寻路，也是到此时才发现常嫣的情况。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累的，常嫣的脸通红，寒冬里，她的衣领处都已经被
汗水浸湿了。
睫毛上沾着霜花。
她不能再跑下去了。
江行深吸一口气，“不跑了。”
“你先走！”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我不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只会拖累你，继续跟着你，我们两个都逃不掉。”
追兵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他们了，再耽搁下去他们都得死。
可别说对方会手下留情，江行是皇帝，对方既然敢动手，就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今天江行不死，等到江行回宫，死的就会是幕后黑手。
生死一线，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我有办法！”江行按住常嫣的手，“你别着急，我们能逃脱的，在这里等我，我看看情况。”
话落，江行脚尖轻点，飞身上树。
枝丫上的雪被江行震颤掉落在常嫣的头上。
没多长时间，江行就从树上跳下来。
“你往那边去。”他拍拍常嫣的肩膀，“那边有一座断崖，伪造出跳崖的假象，然后在那边等我，我很快就过去接你。”
“那你呢？”常嫣急切地抓着江行的手。
习武之人，身体素来是滚烫的，但此时江行的手也冷的像冰块。
“我来引开他们，很快就过去找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