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万物复苏,春回大地。
明明外头是极好的艳阳天,常盛公公的心尖却蒙上了一层极重的忧虑。
陛下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前日午后,陛下睡了一觉醒来,突然就发作了。
先是喊着身上疼痛难耐,骨头里彷佛有虫蚁嗜咬,接着全身抽搐面色发狂,看着像是得了癫痫之症。
常盛公公当时吓得险些魂飞魄散,立马封锁了消息的同时,又赶忙派人去将邹院判请进了勤政殿。
邹院判看过之后,说陛下并非癫痫发作,而是有可能毒发了。
只是太医院上下至今未能查出陛下究竟身中何种奇毒,简直叫人心生绝望。
接下来短短的十天之内,陛下先后又“病发”了五六次,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病发的时长也越来越长。
乾元帝的毒发之症来得太过迅猛,众医束手无策,不过短短数日,眼见着陛下的身体和精神迅速地败落了下去,头发都发白了一半。
虽然
皇帝有意隐瞒病情,但上朝时无意间流露出的疲态和憔悴的容色根本瞒不过人精似的文武百官,朝野上下一时人心惶惶。
甚至太后都听闻了皇帝病重的消息,特意前来勤政殿探望过几回,每次回去永寿宫都是一脸地忧心忡忡。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乾元帝有一种江河日下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不妙。
尤其是每次毒发时,会导致性情大变,燥狂不安这一点,让乾元帝尤为担心。
他更怕有一天自己会变得神智不清,而做下错误决策,误。国误民。
那才是乾元帝内心深处最害怕遇到的局面。
眼见着病情已经瞒不住,若再让百官无谓猜测下去,恐会引起朝堂震荡,乾元帝当机立断做下了一个决定。
“大伴,命人去将五位阁老请进宫吧,有些事朕也该提前做准备了。”
这一日早朝过后,乾元帝下达了一个命令。
关于自己的身体,乾元帝做了最坏的打算
,关于大雍的未来,他不得不未雨绸缪。
常盛公公强忍着眼中的湿意,派人领旨宣召去了。
齐召五位阁老进宫,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陛下是要提前交待后事了。
这说明陛下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彼时刚下早朝,朝臣们还在各司其职,很快五位内阁大臣便应召来到御书房。
左相,右相,高太尉,翰林大学士,参政知事秦晏,五位内阁大臣先后到达御书房,极其难得地齐聚一堂。
“众位爱卿来啦?都坐下说话吧。”
乾元帝轻咳了几声,努力掩住身体的不适说道。
秦晏等人看着摆在殿中两侧的椅子,不多不少正好五把,相视一眼,纷纷落座。
“朕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想问问众卿,关于立储一事,众位有何高见?”
乾元帝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五位内阁大臣齐齐抬头看向龙椅的位置。
这是皇帝第一次在内阁人齐的情况下正
面提及立储问题,说明他是动真格的了。
秦晏等人内心不免揣测,莫非陛下的身体真的不行了吗?
“都看着朕做什么?朕问你们呢,众卿心中可有合适的储君人选?”
乾元帝无视众臣探究的眼神,若无其事笑骂道。
“储君之位,事关国本,自当是德才兼备,雄才伟略之辈方可担任此位。不知陛下看中了哪位亲王皇子?老臣定以圣意马首是瞻。”
左相这个老狐狸,一开口就将难题又踢回给了皇帝,坚决不留任何把柄。
乾元帝白了他一眼,将视线投向了其他四位内阁大臣。
“朕要言之有物的建议,众卿尽管畅所欲言,朕特赦你们无罪。”
翰林大学士狄大人一向忠正耿直,也从不站队,见众人沉默不语,遂起身带了个头。
“自古立储以嫡以长为先,慎王乃是中宫嫡出,亦是陛下唯一嫡出皇子。老臣以为慎王既无大过,亦无品性之忧,才华虽中庸了
些,但守成有余,当优以储君人选。”
狄大人说得很中肯,可谓不偏不倚,乾元帝默然点了点头,却没接话。
其余四人见了,心思微动。
看来陛下确实不喜慎王,对方虽贵为中宫嫡出,却并非陛下心中的储君人选。
“陛下,臣以为,慎王确实各方面都挑不出错来,但正是因为其太过平庸,而不堪担任东宫太子之位。储君乃是一国脸面,事关我大雍未来的命脉,怎能让一平平无奇的皇子担此大任?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臣以为,以慎王之能,并不足以承其重。”
这时右相出列,说出了一番颇得圣心的话,引得皇帝频频点头。
“右相所言甚是,对于慎王朕确实多有疑虑,众卿不如再说说其他皇子。朕有这么多位皇子,哪怕个个俱不成才,也总能矮个里面拔高个吧。”
乾元帝自嘲一笑,传达出来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慎王不得帝心,不在立储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