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王春花又是个泼辣的。
她们不想去得罪。
见此,薛婉清又说:“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又都是女人,我想着各位婶子嫂子不容易,所以有钱才带着大家一起赚,平时干活慢点,被家里农活耽搁了,我都没说什么。”
“不过有一点……”
薛婉清冷下脸来,说:“给我干活,必须老老实实,干干净净。”
她实在想不通王春花究竟是有多蠢,每天在她这里赚几百文钱,难道不好吗?
居然为了那点咸肉,失去了大好的机会。
典型的目光短浅,只在意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
妇人们见薛婉清冷下脸,一个个吓得不行,生怕被王春花牵连,失去包粽子的机会。
因此,纷纷站出来指责——
“就是春花偷了咸肉,我刚才都看到了,两边口袋里都有。”
“春花,你这就过分了吧?薛娘子好心带我们赚钱,你不感激不说,还偷人家东西!”
王春花没想到村里的人会撕破脸指认自己,气得发抖:“你,你们……”
她勃然大怒,蛮不讲理:“薛婉清!你就是仗着有钱欺负我!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
“我们大家伙儿可都看到了,你从外面接回来野男人,住在顾家,还跟人家眉来眼去的!”
张根花听到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毕竟人是她找来的,闹出这种事情,她也有一定的责任。
张根花挺身而出,挡在薛婉清面前:“王春花,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挽着袖子上前,却被薛婉清拦了一下。
薛婉清向她摇了摇头,又转向
王春花说:“田老爷子是我请来给简书和简枝教书识字的先生,村里的傻子都知道要尊重读书人,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找里正给我做主。”
王春花嗤了一声:“都是乡下半截泥腿子干活的,真以为你家那两个小野种能出息啊?简书就算了,简枝一个丫头片子,念书识字又有什么用?还能指望她像男人考取功名不成?”
薛婉清再度冷笑:“读书识字,在于明理。”
“我送我们家闺女念书,为的就是不让她将来变成你这样胡搅蛮缠的人。”
房间内,顾简书在看书,其实他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本来害怕简枝被人欺负,还想出去查探一番,不料却被田元吉给拦了下来。
见顾简书心不在焉的模样,田元吉拿戒尺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回神。”
“男子汉大丈夫,读书识字,当有更广阔的眼界,更高的抱负,别学乡下没见识的村妇,整天揪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半天,这样你还怎么考取功名?”
顾简书低下头,闷闷地说:“抱歉,先生。”
但心里却将薛婉清刚才的话盘算了一遍,他没想到薛婉清真要送顾简枝去读书。
这十里八乡,甚至整个县城,都找不到女子读书的先例吧?
即便是男子,家人供其读书,也是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名利成分居多。
可薛婉清刚才却说,读书识字,在于明理。
虽然不肯承认薛婉清眼界高,但他打从心底里,还是希望妹妹也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先生。”
沉默片刻,顾简书抬起头,问:“山海书院会招女学生么?”
田元吉回答:“从未有过先例
。”
他定了定神,问:“你也和薛娘子一样,想让简枝去读书?”
顾简书点了点头:“先生在山海书院既然有人脉,不知道能不能让他们通融一下?”
不出所料的话,过段时间薛婉清就会送他去山海书院读书了。
所以,这件事,还是尽早确定下来比较好。
田元吉摸着胡子,最终说:“也罢,我就豁出这张老脸,找老活计说说情吧。”
“只是那老家伙狡猾的很,肯定会拿这件事跟我讨价还价,让我回去山海书院教书。”
顾简书有些奇怪:“先生曾任教山海书院?”
田元吉挥了挥衣袖,有些气愤:“好几年前的事了,那群有眼无珠的……”
当年他从朝廷上退下来,意识到算术对朝政民生的重要性,就想以山海书院为基石,培养人才,却没想到,竟遭到书院先生和学生的一致反对,觉得即便学会了,也于功名无用。
如果能尽快从薛婉清这里学到那种精妙的算术,他可以保证,肯定会引起一场大变革。
田元吉叹了口气:“回去就回去吧,也正好能出一口我心里的恶气。”
“我可以帮你给简枝在书院打通人脉,不过你们也答应我,让你们家薛娘子教我算术。”
顾简书瞥了一眼院子的方向,点了点头。
院子里,王春花还在胡搅蛮缠——
“薛婉清,你这个爬墙出灰的贱人!赶在老娘我的头上泼脏水!”
“我不活了!你们都陷害我手脚不干净,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贱人,阎王老爷那里肯定告你们一状!”
见王春花倒在地上耍赖撒泼,
薛婉清淡淡冷笑:“你走吧。”
本来一点咸肉,也值不了几个钱。
她在意的从来不是咸肉,而是做生意的名声,以及在这些妇人跟前立威。
不然今天出来一个王春花,明天出来一个李春花,全都偷偷摸摸往家里带东西,更甚至反咬一口说她仗势欺人,她还怎么做生意?只要证明她是占理的那一个就行。
顾家村巴掌大点的地方,大娘大婶们单是口水,都能把王春花给淹死。
王春花愣住了,她没想到薛婉清居然如此爽快放她走。
薛婉清从衣袋中拿出一些铜板,掂了掂,扔给王春花:“这是你今天的工钱。”
“只是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来包粽子了。”
王春花心里得意地冷哼,不包就不包,反正她还觉得手疼呢!
把偷拿的肉带回家,能煮一顿丰盛的,肉汤都够她喝好几天的!
王春花走后,张根花面色愧疚地道歉:“妹子,真是对不住,我就是看春花带着铁柱守寡不容易,才将她介绍来干活,原以为她能改过,不再偷东西,谁知道竟然……”
薛婉清淡淡一笑:“嫂子,没事的。”
“正好我三妹也要过来包粽子了,她走了,就让我三妹顶上。”
她又转向在场的妇人问:“你们在我这里干活,一天能挣多少钱?”
妇人们面面相觑,有的说五百文,有的说三百文,最差的也能赚一百多。
薛婉清又说:“那你们想想,这些钱用来买肉,能买多少?”
妇人们挠挠头,算账她们不会算,不过肯定能买很多很多。
以前她们家手头紧,连吃粗粮都得勒紧裤腰带,可自从跟着薛婉清包粽子,
家里的情况明显变得好了起来,她们在丈夫和公婆面前,也能挺直腰杆了。
薛婉清说:“各位都是咱们村里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算是一家人了,要是你们有什么难处,家里缺肉少米了,尽可以向我开口,但是有一点……”
她的语气冷了下来:“不能像春花这样,一旦被我发现,就别想再接包粽子的活儿。”
妇人们连忙应声,同时还在心里埋怨王春花简直不要脸。
万一把薛婉清惹生气了,把包粽子的活全都给了别人,就是砸了她们的饭碗。
妇人们包完粽子,领了工钱回家,张根花却还站在原地没动。
磨蹭了半晌,张根花才红着脸说:“妹子,我有个想法,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看,以后我也要包粽子拿出去卖了,肯定要去摘苇叶的,反正也顺路,你以后就不用再出去摘苇叶了,我多摘一点,拿回来给你一些,也算是嫂子的一点心意。”
薛婉清有些心动,主要现在生意做大了,摘苇叶这点粗活又很耗费时间。
她有点为难:“太麻烦嫂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
张根花摇了摇手,嘿嘿一笑:“你还能不清楚嫂子我的性格?占便宜肯定是过意不去的,妹子大方,肯放我出去卖你的粽子,就是大恩情了,我送你点苇叶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家那俩孩子也长大了,能帮着我点儿,没多会儿功夫就摘完了。”
薛婉清淡淡一笑:“那就麻烦嫂子了。”
送走张根花,薛婉清将包好的粽子放进锅里蒸煮,拿到院中的大簸箕里晒干。
这时,顾简枝犹豫地站在身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