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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完结

    做臣子的本身就没有决定输赢的权利,帝王在下一盘有彩头的棋,他需要的只是愚忠的棋子。

    只不过当这枚棋子碎掉的时候,赵黎又莫名其妙的心悸,明明所有人的在他眼里都该是为江山社稷埋骨捐躯的小兵,但是这个时候,赵黎才幡然悔悟,他的心坎儿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赵黎是被人从殿上搀扶回寝殿的,御医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想给赵黎请脉,只不过赵黎却不让人给他瞧病,只是躺在床上,望着明黄色的床顶发呆。

    赵黎此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因为他的脑子根本转不动,里面空荡荡的,一片茫然,他心里像被人狠狠拧了,一种酸涩哀痛,甚至是委屈,一股脑的涌上来,使得赵黎有些呼吸苦难,他觉得眼睛也酸涩起来,眼眶发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马上就可以掉出来。

    赵黎摆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去,内侍们均不敢吭声,立马垂首退了下去,赵黎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憋在胸口的那股气突然泄了开来,眼泪一下子脱眶而出。

    他并没有出声,只是张开嘴大口的呼吸,怕自己一合上嘴就会发出难以抑制的抽泣,眼泪像绝了堤一样,止也止不住,赵黎却不擦,静静的躺在床上,任凭眼泪一直淌下来弄湿了发角。

    赵黎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全身似乎脱力了一般,根本抬不起一根手指,喉头里仍然一下一下哽咽着,如果在平日里,自己这番样子,连赫一定会在自己身旁,先是挖苦他几句,最后无奈的安慰他。

    可是如今连赫不在,赵黎也想不到,这个世上除了连赫,他还能为谁再流眼泪,让他当当一国之君涕泪横流,这是多么大的罪过。

    只是连赫不怕这种罪过,毕竟他回不来了。

    赵黎怔怔的发愣,脑子里总是闪过连赫和自己相处的场景,挥之不去,一点一滴此时想来却像是折磨,赵黎有些不堪重负,明明哭的已经累了,但是那种哀痛仍然不断的在自己心里盘桓不去。

    宫人进来,看见赵黎仍然面朝里躺在榻上,只好战战兢兢的道:“陛下,望龙坡急件。”

    赵黎听见“望龙坡”三个字,顿时身体一僵,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厌恶,害怕,恐惧,错综复杂的念头纠缠着,赵黎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是自己自作自受,他的目的达到了,连赫真的死了,一切遂了心愿……

    赵黎伸手混乱的擦了一眼睛,这才伸手,内侍见陛下仍然没有起身,只好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递上去。

    赵黎接过急件,展开来看,只不过他刚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牙咬得死紧,似乎是要将牙齿咬碎一般。

    赵黎的眼睛或许是哭的,也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急件,充满了血丝,赤红着,眯起眼来狠狠盯着急件。

    那上面的字不多,但却给赵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大军在彻查山谷的时候,发现了慕容盛,慕容盛没有死,但是受了重伤,望龙坡的大军凯旋之时,会献上俘虏。

    原来那时慕容缜快马加鞭的带着自己的两千骑兵赶过来,一路上虽然没遇到什么阻挡,但是这么长的路程,再精锐的军队也需要休息,如果没有休息自然疲惫不堪。

    只是时间不等人,慕容缜到达望龙坡附近的时候,刚好看见望龙谷里窜起的火蛇,因着望龙谷里都是草木,助长了火势,慕容缜纵使骁勇善战,根本没有办法,只能命令将士冲入山谷救人。

    慕容缜心里记挂慕容盛,也顾不得太多,当先冲进山谷,火加上浓烟,山谷里乱成一团,黑压压的灰还有灼热的烫度让人几乎呼吸不了。

    慕容缜看着眼前的景象顿时心凉了一片,冲进了山谷,后面的部队被拦在外面,慕容缜只好单枪匹马的往里冲,只不过烟大火大,他根本看不见慕容盛的身影。铖军两千兵马一上来就被冲散了,望龙坡上的驻兵又冲了下来,和铖军立马接上了兵刃。

    有铖军冲破了赵军的包围也冲进山谷里,见到诚靖王疯了一般的四处冲突,他们都是跟着慕容缜多年的亲信,自然知道在王爷心里,皇上不仅是皇上,更是他最亲的亲人,眼下这幅光景,如何能不着急。

    只不过火势太大,早些进谷的人只怕凶多吉少,士兵拦不住慕容缜,看着他一身盔甲被烧的灰灰黑黑的狼狈不堪,只能跪下来求慕容缜立刻退出山谷。

    如果慕容盛不幸战死,那么铖国不可一日无君,而慕容盛没有儿子,唯一有的只是这个弟弟,铖国还需要慕容缜来挑起来。

    慕容缜望着远处一片浓烟,眼眶里血丝密布,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只是呆呆的站着,士兵跪在地上,抱住慕容缜的腿,苦苦哀求他出谷,否则王爷不走,将士自然也会不走,铖国就要葬送在望龙谷里。

    慕容缜这时候才哆嗦着嘴唇,嘶喊了一声,立刻提刀往外冲去,马匹怕火,在谷口的时候已经四散奔逃去了,铖军没有脚力,败事已露,似乎再没有回转余地。

    赵军将慕容缜一行团团围住,慕容缜只余下不到百人,根本毫无逃生的可能,只不过赵军那时候才见识到了什么是野性。

    慕容氏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生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即使学着赵国建了皇宫,有了规矩体统繁文缛节,心底里仍然存在着这股崇尚血腥的野性。

    慕容缜一直克制着自己,只是那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不由自主,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哀痛和愤怒,还有绝望……

    唐敬在边关命令齐章带人搜索,从东南西北四个角开始往中心开始搜索,不要落下一点儿残余。

    齐章领命出去,唐敬这才叫来郁瑞,帐帘子掀开来,郁瑞却没坐在轮椅上,而是扶着门框而立,还冲唐敬挥了挥手。

    唐敬一见他是走过来的,立马抢出去,扶着他,郁瑞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儿,从外面走过来的这段路虽然不远,但是对郁瑞来说很难。

    他的腿虽然有了知觉,但是力度不够,郁瑞也想要早日脱离轮椅,他以前没想过自己还能站起来,如今腿上有了知觉,只怕不多练练就只能好的这么半半落落的。

    唐敬知道郁瑞要强,只是扶着他坐下来,道:“你的腿感觉怎么样?军营里没有能给你扎针的,我这些日子军务又忙。”

    郁瑞道:“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走几步有些无力。”

    唐敬道:“这边儿的事已经差不离了,再过些天就要回朝,等到了京里,好好让时钺给你看看。”

    他说着,看见郁瑞的腿有些微微发抖,知道是方才过于急功近利累着了,就让他靠坐在床上,自己伸手替他轻轻揉捏着腿。

    郁瑞老实的靠着床,就让唐敬替他按摩,正这时候突然有人进来,在外面朗声通报,说是望龙坡的邸报。

    唐敬放开了郁瑞的腿,站起身来,走出去拿了邸报,郁瑞看着他出去又回来,心里也有些感叹,望龙坡的事情郁瑞自然也听说了,连赫一直对自己的态度模模糊糊,甚至唐敬还和他说过,这是个难惹的人。

    只不过这些日子下来,连赫并没有怎么来找茬子,而且京城里的百姓还很爱戴这位丞相爷,别管连赫到底是真的温和还是真的虚伪,但是他的心思确实是铺在朝政上的,或许换一种说法,他的心思是铺在赵黎身上的,而赵黎是赵国的君王,连赫自己会做一个爱民如子的丞相爷。

    如今却听闻连赫战死了,郁瑞心里头也不好受。

    唐敬拿了邸报,看了一眼,随即看了一眼郁瑞,道:“慕容缜跑了。”

    郁瑞终于知道唐敬看自己这一眼是为的什么了,之前慕容缜和郁瑞的关系很亲厚,唐敬这样子说,其实是想让郁瑞放心。

    郁瑞并没有说话,果然什么事情联系上了国家,联系上了土地,联系上了利害关系,就全都变了味道,再不简简单单的能用亲厚或者疏离来描述了。

    郁瑞也不知该为慕容缜的逃脱是庆幸好,还是该为赵国没有铲除这个大祸患而惋惜好。

    齐章将战场的零碎事情处理之后,唐敬和众将就准备班师回朝了,圣旨确实是等来了,只不过让众人太过于震惊,并不是凯旋,而是谈判。

    赵黎接到望龙坡的邸报,说擒获了铖国君王慕容盛,但是慕容缜逃跑了,眼下又有连赫那事儿,赵黎心情自然不好,慕容盛送回京里头,决计不能活命,也就是多受点苦头,赵黎不会害怕慕容缜恼怒发兵,既然已经打了,不如彻底的打下去。

    然而这个时候赵黎却又接到慕容缜的来使,慕容缜听说赵军擒获了慕容盛,特意派来使求见。

    赵黎已经好几日没有闭过眼,眼里全是憔悴和血丝,一听到“来使”二字,一股怒气顿时冲了上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种不成文的规定于他根本不值一提,赵黎也听也不听,立刻叫人推出去斩了。

    来使被士兵压着往外拖去,吓得魂儿都飞了,只能大喊:“连赫丞相没死!连赫丞相没死!”

    赵黎听到这句,整个人都僵住了,立马站起身来,从大殿的台阶上快步走下来,一把拎住来使的衣襟,喝道:“说!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说的明明白白的!”

    来使不敢怠慢,又怕赵黎反悔把自己推出去斩了,只好精简的说连赫没有死,慕容缜在冲出重围的时候抓到了奄奄一息的连赫,那时候慕容缜的心思和赵黎一样,只想要杀了连赫,只不过将士们苦苦相求,连赫怎么也算是赵国的重臣,留他一条性命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

    慕容缜将连赫带回了铖国,立马就听说自己的大哥没有死,如今正被赵军押往赵国京城。

    慕容缜提出了谈判,想要用连赫交换慕容盛。

    这个消息可谓是震动朝野,铖国用一个丞相来交换他们的皇帝,这是多么可笑的谈判,两方的彩头根本不对等,一个丞相一个皇帝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尤其是这种时候,铖国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兵败,几乎不成气候,赵黎完全可以不接受谈判,让唐敬继续打下去,直到将铖国斩草除根。

    就在众臣都笃定这个答案的时候,赵黎却犹豫了,没有一个人可以体会到他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几乎就在大殿上痛哭了出来,只不过他是皇帝,皇帝要有皇帝的尊严,皇帝不能为了这些小小不言的事儿就落泪。

    赵黎装的一脸平静,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却像滚烫的油一样,诧异,兴奋,不敢置信,在绝望的最尽头,他竟然看到了希望。

    众臣都等着赵黎发话,只不过等了很长时间,赵黎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来使,铖国的来使被赵黎盯得全身打颤。

    赵黎这时候凉凉的开口笑道:“铖国的诚意在何处,我赵国的相爷在何处,败军之将要和朕谈条件,竟然只派一个小小的官员过来?”

    众人一听,顿时不明白赵黎是什么意思,依照赵黎的秉性,根本不可能答应交换,毕竟慕容盛是铖国的君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如果不交换的话,发兵一路打进铖国的皇宫去,拿下铖国几乎不在话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倘或慕容盛回了国,休养生息之后,赵黎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只是赵黎却不拒绝对方,而是摆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唐敬没能接到班师回朝的圣旨,而是接到了谈判的圣旨,慕容盛已经被重兵押解往他们这边来,赵黎让唐敬押着慕容盛去和慕容缜谈判,换回他赵国的丞相爷来。

    唐敬接了圣旨,众将们一片哗然,不知皇帝为何突然这样子做,这是一场注定损失惨重的买卖。

    众人接了旨却没有立马散去,有人说道:“将军何必接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等慕容盛押送到了,一刀砍了他的脖子,再打到铖国的老巢去,慕容缜再厉害,还能一个人挑起铖国来不成?”

    唐敬没有说话,只是扶起地上的郁瑞,让他坐下来,齐章也有些不解,郁瑞知道自己没有官衔在身,说话也没有分量压不住人,只不过这会子是在憋不住了。

    道:“不知众位将军听说过一个词没有,‘穷寇莫追’……如今赵国打铖国是扩张土地,而铖国打赵国是为了保家,试想哪一番的厉害关系比较严重?皇上如果舍弃丞相,让百姓怎么看,这样的君主今日可以舍弃丞相,明日就可以舍弃军队,没有夺下一块别人的土地,和失去了民心,不知哪一个严重?”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谁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去民心早晚是要灭国的,他们都是在沙场上征战的老兵了,却忽略了这一点,被郁瑞一提,不禁有些感叹,心想着果然虎父无犬子。

    押送慕容盛的队伍很快就到了,慕容缜决定亲自来议和。

    慕容缜见到唐敬的时候,双方都带着团团的兵马,押送着个自己的俘虏,唐敬早就准备好了文书,让人拿过去给慕容缜过目。

    慕容缜看了文书,又抬头去看唐敬,唐敬道:“铖国用丞相交换君王,这本身是一个赔本的买卖,想必诚靖王也知道,唐某是商人,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事儿,如果诚靖王觉得可以,那就立盟约,如果不成,咱们仍旧沙场上见面。”

    慕容缜只是盯着唐敬,唐敬不怕他直视,面上表情丝毫不改,慕容缜看了一会子,又转头去看慕容盛,慕容盛被困了手脚站在囚车里,样子有些狼狈,只不过双眼却紧紧盯着慕容缜。

    慕容缜心里一抽,眯了眯眼,手垂下来,摸到了腰间的佩刀,立刻抽刀出鞘,将自己的掌心剌破,鲜血立时涌了出来,慕容缜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将带血的手按在了文书上。

    唐敬点了点头,这才挥手,慕容缜也将手抬起来,双方的人立刻得令,将囚车往前送,交换了俘虏。

    唐敬骑在马上,回头看着慕容缜,道:“再打下去,辛苦的只能是百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立下的这份盟约,唐某只希望诚靖王好自为之,遵守诺言。”

    唐敬凯旋了,带回来了丞相连赫,更重要的是带来了一份盟约,慕容缜有生之年,永不侵犯……

    朝野上下为之震动,赵黎率领文武百官亲自迎出城门。

    唐敬一路上并没有骑马,而是坐着马车回来的,因着众将也知道唐家的小公子腿不方便,所以并没有人奇怪。

    而且这些日子郁瑞在前线,丝毫不会刷少爷脾气,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再加上郁瑞的那番话,确实是很多人不能觉悟的,将士们也更加钦佩他,一路上对郁瑞也十分照顾。

    到达京城的时候,唐敬就出了马车,让人驾着马车往唐家去,郁瑞没有官衔,和文武百官客套是一件受累的活计,唐敬自然舍不得郁瑞受累,让他先回唐家休息去了。

    大军凯旋是京城里没人不知道的事儿,唐家里早早的就准备上了,老太太听说儿子回来,还立了不可一世的战功,心里自然高兴,他唐家终于又找回了颜面,早就让下人们安排着,要风风光光的迎接唐敬。

    郁瑞的马车一停在门口,就有人簇拥上来,老太太被峤襄扶着,芷熙时钺都抢出来,俩眼就直直的盯着马车。

    马车的帘子被打了起来,郁瑞从里面探出头来,老太太道:“还不快扶少爷下车?”

    郁瑞却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道:“时钺,脚踏子。”

    时钺怔了一下,立马醒过梦来,原来少爷还记得老太太的话,只要他能在老太太面前走一步,老夫人就会承认他是唐家的嫡子。

    时钺当下从旁边搬来脚踏子放在马车边儿,往上面扑了猩红色的毡子,随即看着郁瑞。

    郁瑞这才点了点头,双手扶住马车框,手一撑从车里下来,当他双腿落到脚踏子的时候,所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老太太也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郁瑞稍微颤了一下,当下惊得老太太也一晃悠,喝道:“扶着少爷,摔个好歹你们担待的起吗!”

    只不过郁瑞马上抓住了车沿子,又稳住身形,膝盖微弯,从脚踏子上走了下来。

    芷熙和峤襄终归是姑娘家,看着这一幕登时眼眶里都是眼泪,溜溜的打转儿,几乎就要哭出来,也不知是为了少爷平安从沙场回来,还是为了少爷能站起来,能走路。

    老太太也有些红了眼圈,但她终究秉性掘,不喜欢向人低头,只是点了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芷熙当下抢过去扶住郁瑞,也顾不得规矩,哽咽道:“少爷您可回来了!”

    众人这才将郁瑞簇拥进府门去,太夫人一面怕郁瑞长途跋涉累坏了身子,催促着他去休息,但是一面又放不下心来,想要问问他们在边关的事儿。

    郁瑞自然知道,老夫人虽然很多事情上偏执了些,但终归是为了唐家的门楣,并没有什么大错,他也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就留在正堂,说喝两口茶,陪着太夫人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唐敬回了京,赵黎率领百官迎到城门还不止,又准备的宴席,将唐敬一直迎进宫去。

    他立了大功,赵黎想要赏他,酒宴上问唐敬想要什么,唐敬没有回答,只不过散了席,唐敬却留了下来,要和赵黎单独说说话儿。

    赵黎喝了些酒,因着连赫回来了,他现在看什么都欢心,自然愿意和唐敬说话,就遣退了所有宫人,让唐敬单独留下来。

    唐敬开门见山的道:“陛下方才问微臣想要什么,微臣现在想到了。”

    赵黎笑道:“哦?你想到了,那就说罢,你放心,朕活了半辈子,从没这么欢心过,唐敬啊,你立了大功,除了这个皇位,你想封王,你想圈地,朕都能依你,只要你开口。”

    唐敬听了,却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把这些看在眼里,道:“唐家的家产,即使不封侯拜相,也足够微臣风风光光的过一辈子……微臣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赵黎哂笑了一声,道:“也对,唐四爷是什么人物,即使朕是皇帝,也不一定能跟的上,在百姓眼里,你是名传千古的铁将军,不需要这些劳什子的铜臭的玩意儿。”

    唐敬道:“微臣只有一个请求。”

    他说着,将手伸出来,手心上托着的赫然是虎符。

    唐敬接着道:“微臣只希望陛下能够恩准,让微臣辞官,继续去做一个商户人家。”

    赵黎震惊的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他喝了酒,有些醉意,说的反而没有顾虑,道:“你为何还要辞官,唐敬,你立了大功,朕不会再排挤你,你为何要辞官?难不成生意场真的比沙场更能容得下你,你天生该生在朝廷里,生意场上有多少被人津津乐道的商户,陈仲恩就算一个,他们并不缺你,但是朝廷却不一样!”

    唐敬只是道:“微臣名唤唐敬,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都叫唐敬,哪里缺了唐敬都能继续下去,而百姓并不能缺了陛下。”

    唐敬顿了顿,看着赵黎越发震惊的眼神,道:“或许这些话连大人不知道该如何来劝诫陛下,那就由唐敬来说……天下人没谁都可以,微臣也只是天下人中的一个,而陛下是一国之君,只要陛下记得这些,便足够了。如今铖国已经和赵国立下盟约,而且铖国元气大伤,几十年之内根本不能有所作为,陛下倘或为百姓想一想,就不该再发兵动乱,打仗到头来,苦的只能是百姓。”

    他说完,将虎符递给赵黎,“如果没有战乱,就没有什么铁将军,唐敬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唐敬说着,跪下来拜在地上,扣头道:“草民,谢陛下恩典。”

    唐敬出了宫,天色已经很晚了,却见宫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他识得赶车的人,正是唐家的下人无疑。

    唐敬走过去,车帘子顿时里面的人掀开了,却是郁瑞。

    已经快到了过年的时候,夜里头天气太冷,郁瑞一面搓手,一面哈着气,见唐敬上了车来,笑道:“还以为唐四爷醉在宫里头,今儿晚上不回来了呢,那我可是白等了。”

    唐敬看他冻成这个样子,伸手将郁瑞搂在怀里,郁瑞挣扎了一下,毕竟郁瑞正是拉高身子的年纪,也不如以前那般小巧了,身量渐长,也越发的有了一些成年的男子气,唐敬再把他揽在怀里,郁瑞都觉着别扭。

    只不过唐敬却不放手,张嘴将郁瑞的手指含进嘴里,郁瑞哆嗦了一下,唐敬喝了酒,嘴里头非常热,一股灼烧的感觉登时从郁瑞的指尖儿蔓延开来,和身上的寒冷对不起来,竟然分外的敏感。

    郁瑞轻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干什么,这可是外头。”

    唐敬放开郁瑞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是冰的,道:“一直在等我?”

    郁瑞不愿意承认这种跌面子的事儿,哼哼了一声,道:“那可不是,谁都知道唐将军一表人才,又立了战功,我怕哪个名门闺秀瞧上了你,只好跟这儿等着了。”

    唐敬笑了一声,亲了亲郁瑞的嘴唇,郁瑞尝到他嘴里淡淡的酒味儿,似乎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嗓子眼儿顿时干渴起来,双手一勾揽住唐敬的脖颈,主动加深了亲吻。

    唐敬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死死捏住郁瑞的腰身,将郁瑞亲吻的大脑放空,顿时软了腰,只能乖顺的任由唐敬为所欲为。

    唐敬一吻之后,才道:“我方才辞官了。”

    郁瑞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辞了也好,不过唐四爷早就将家产都交给我了,如今太夫人又承认了我这个嫡子,唐四爷也算是一文不值的穷人了,往后里你若不巴结着我些,可让你净身出户。”

    “要怎么巴结?”唐敬一面轻笑,一面伸手从郁瑞的下摆摸上去,炙热的手掌磨蹭着他光裸的腰际,道:“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嗯?怎么样?”

    郁瑞赶忙挣扎着从唐敬怀里起开,道:“别开玩笑,看你往后还如何嚣张,往后你年纪大了,肯定要换我来伺候你才是,到时候可别不行……啊唐敬……嗯!”

    郁瑞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敬按到在马车上,一下子抽掉了腰带,衣裳乱七八糟的散下来,郁瑞惊得要撑起身来,这里是马车,虽然夜里头街上的人不多,但随时都可能被外面的人发现。

    唐敬却压住他的肩膀,道:“那是往后的事儿,如今看看谁不行。”说着拉下他的裤子。

    “别……唐敬……”

    唐敬笑着亲了他的嘴唇一下,道:“叫爹爹。”

    郁瑞瞪了他一眼,唐敬的手指却动了一下,惊得郁瑞腰身猛颤了一下,一股酥麻猛地袭了上来。

    唐敬很淡然的道:“不叫的话,真的在这里做了。”

    郁瑞拿眼去瞪他,却没有什么威严,勾起的吊梢眼尾发红,氤氲着一片湿气,只能服软儿道:“别……爹爹爹……”

    唐敬这才将手指抽出来,亲吻了郁瑞的额头一下,道:“回去再说。”

    唐敬所说的“回去再说”,自然是狠狠的折腾一番郁瑞,在阵前的时候因为忙于军务,而且是军营里,两个人除了偶尔亲吻,再没有超过的事情,如今回了京城,唐敬又辞了官,可谓是成了闲人,没了负担,自然要放肆的折腾一番郁瑞,好把这些日子的补偿回来。

    郁瑞的身子骨比以前强了好多,不至于被唐敬折腾昏过去,但是也觉得自己的命去了大半,累的全身酸疼,本来是让唐敬将功补过替自己洗身子,但是他高估了唐敬的定力,两个人在汤池里又来了一次。

    郁瑞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喘气儿的力气了,多一句话都张不开嘴来说,唐敬给他上了药,就拥着他在郁兮园睡下了。

    齐章立了功,得了封赏,加官进爵无可限量,正当公主出阁的时候,无意间在酒席上见到了齐章一面,竟是仰慕的不可自拔,非齐章不嫁。

    也正是门当户对,连赫的伤势好了之后,亲自上唐家说的煤,在旁人眼里齐章是唐家的义子,但老太太非常爱见这个孙子,觉着他有唐敬当年的风范,听说丞相亲自来说媒,高兴的什么似的。

    齐章没有见过公主,本还不是很愿意,连赫拿着画轴与他看,只是刚看了一眼,齐章顿时愣住了,他还记得,凯旋之时皇上曾在宫里办酒宴,齐章因着觉着喝多了酒胸口憋闷,才去外面透透风儿。

    哪知道遇到了一位姑娘家,齐章常年在外面打仗,哪知道宫闱里都是什么规矩打扮,当时还以为是宫女,都没往公主身上想。

    齐章从未涉及过感情的事情,只是到后来几次三番的再想起那位姑娘,但不知是为什么,如今连赫上门来,齐章看了画轴,才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心里一直装着这位姑娘。

    公主的婚事很快就定下了,齐章改了姓氏,跟随唐敬姓唐,和郁瑞一个辈分,中间自然是郁,就作“唐郁章”,唐家竟然出了一个驸马爷,如此光宗耀祖的事儿,把老太太又乐呵了。

    等唐家操办完娶公主的事儿,没成想又来了事儿,那日郁瑞正坐在铺子后堂看账簿,陈仲恩也不知是怎么的,竟然突然上门来,说要迎娶时钺。

    郁瑞登时愣住了,当时时钺也在,郁瑞向他看去,只见时钺面色有些尴尬,恼怒的瞪了陈仲恩一眼,但也不是真的恼怒。

    郁瑞是聪明的人,而且他和唐敬也是这层关系,怎么可能看不明白,郁瑞当下并没有吱声儿,而是装作高深莫测的道:“陈老板,这是哪档子事儿?郁瑞知道之前出征的时候,是陈老板一直照顾着唐家,只不顾一码归一码,时钺也算是唐家的左膀右臂,如何能随你这么顽顽。”

    陈仲恩看了一眼时钺,又看向郁瑞,道:“唐少爷开玩笑了,陈某自然不是顽顽,而是认真的,时钺只要过到陈家,陈某不会再娶或者再纳一个人。”

    郁瑞挑眉道:“当真?”

    陈仲恩道:“自然当真,我陈仲恩说过的话,还没有不当真的。”

    郁瑞立刻笑道:“这可不行,当真也不行,除非陈老板愿意嫁。怎么说,时钺现在也算是个老板了,甭管生意做得有没有陈家大,那头等是一个辈儿的,除此以外,我可不知道陈老板说的是不是真当真。”

    陈仲恩愣了一下,时钺明显也愣了,不过立马转头看向陈仲恩,似乎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郁瑞将这些看在眼里,禁不住叹口气,时钺这样子的人,竟然栽在了陈仲恩手里,陈仲恩一向是老奸巨猾的主儿,虽然看起来也是真心以待,但是郁瑞就是不放心。

    陈仲恩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恢复了自然,笑道:“唐少爷这是在考验陈某?不过陈某也不是禁不住这些的人,你大可以放心,无论是娶还是嫁,陈某这辈子只想要时钺一个,既然唐少爷都开口了,那我嫁。”

    郁瑞听陈仲恩说完,“噗嗤”一口茶就喷了出去,时钺赶紧拿了布巾给郁瑞擦身上的茶渍,还责怪的瞪了陈仲恩一眼。

    其实不赖陈仲恩,郁瑞只是听他说“嫁”,忽然想到了对方凤冠霞帔的样子,禁不住就笑喷了,一口茶差点呛着自己。

    陈仲恩和时钺的事儿办得很隆重,自然没有什么新娘子,两个人都是男子的喜服,虽然很多人对男子和男子的事儿嗤之以鼻,但是陈仲恩和时钺在生意场上的分量也不是一般的大,没什么人敢拿这些来磨牙磕牙。

    郁瑞看着身边的人都摆了喜宴,不禁有些唏嘘,唐敬笑道:“你也想穿喜服?那就让管家给咱们准备着办一场酒宴。”

    郁瑞笑道:“还是算了罢,你想活活气死老夫人么?”

    唐敬点点头,隔了一会子又道:“其实咱们办过,只是你忘了。”

    郁瑞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唐敬并不回答他,只是道:“你今夜里若是主动来,便告诉你。”

    郁瑞横了他一眼,他的腿看起来好的和常人无异了,虽然不能跑跳,但是走路没有问题,只要时间不是太长都能禁得住。

    自从郁瑞的腿好了,唐敬就开始变本加厉,每一次看到郁瑞情动的用双腿夹住自己腰的时候,唐敬都会止不住的想要狠狠折腾他,虽然郁瑞到最后都会告饶,唐敬也想要怜惜他,只不过结果反而适得其反。

    郁瑞往他腰上一跨,坐在唐敬腿上,用手压住唐敬的肩膀,眯着眼恶狠狠的道:“早晚有你讨饶的一天。”

    唐敬脸上万分平淡的点点头,那表情似乎非常不信,让郁瑞几乎气晕过去。

    只不过事实证明目前讨饶的一定是郁瑞无疑了,郁瑞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殷红,双腿已经开始打颤,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唐敬身上。

    唐敬狠狠抑制住心中的躁动,将郁瑞猛地按倒在床上,低下头来,在郁瑞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这才笑着告诉他,道:“你忘了,上次我特意让裁缝给你量的衣裳,大红色的,咱们的连花色都一样,洞房时候你还穿着。”

    郁瑞被他折腾的迷迷糊糊的,顿时想了起来,那分明是唐敬要娶大奶奶那次,结果反而成了自己和他洞房,确实是有个大红的衣裳,只不过郁瑞不知道唐敬是故意谋之良久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凤琉璃投的火箭炮蛋蛋=3=

    谢谢阿呆投的蛋蛋=3=

    正文完结啦o(*≧▽≦)ツ明天还有番外,然后就开始奋斗新文,作者菌会日更会炖肉,求包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