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右七的疲惫感一天比一天重了，她每天都得开着直播，对着镜头，微笑，打招呼，对于直播这件事，她越来越熟练，但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内心越来越空洞，除了直播数据，她很难再想起别的东西来。
有很多小主播都被系统给抹去了，也有的选择了行广场中心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因为，他们实在是还不起这里的债务了，因为系统把流量送给大主播的缘故，小主播原本不多的收入变得更少了，系统会定期从账户里扣款收取房租，如果账户里的钱不够，系统就会等着主播有了收益以后再来收取双倍的房租；如果这一次钱还是不够，下一次系统会收三倍的房租；如果还是不够，下一次会变成四倍，如果房租翻到了十倍还是交不上，系统会直接把这个主播抹去。维护直播设备需要钱，平时做视频也需要投入，直播整活也需要投入，除此之外，还得花钱送礼来回馈老粉丝……哪哪都需要钱，债务是越来越多的，可是直播的收益始终不见起色，就这样，一笔笔的债务压垮了那些小主播们。
程右七看着住在自己周围的小主播一个个地在这个世界里消失，她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但是她也没有时间来为这些事伤怀，自己能不能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都是个问题。
程右七改编的曲子《大牛马》成了小主播们的发声渠道，小主播们放着这首歌，怼到系统面前，要求系统取消不合理的房租翻倍制度，当然，这没什么用，系统直接装死不出声。
前些天，和程右七住在同一个街道的张叔就这样被抹杀了。
张叔的直播ID就叫老张，非常朴实无华的名字，就和张叔本人一样朴实，张叔直播的内容大多是在卖农产品，自己家乡的蔬菜水果滞销，总得想办法解决才行。张叔在平台上发的视频也大多是自己的日常生活，非常地有烟火气。
张叔一开始直播，本就是为了赚些小钱补贴家用，他有妻子儿女，但是现在，张叔因为交不起房租，就这样被迫消失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恐怕张叔的躯壳还躺在某个角落，但是，那具壳子恐怕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
程右七的心情愈发沉重，尽管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主播；尽管自己这些天的直播收益相当可观。听塞拉说，他们皮套人那行更加不景气，也不知道塞拉和阿托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程右七刚因为不错的收入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是接下来，塞拉发过来的一条消息让她的心直接沉进了谷底。
“七七快看。”随后，塞拉发过来一条新闻，新闻的标题是：某知名主播竟然骑着老奶奶过马路！这就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而里面所被指控的主播，正是程右七！
下面还附上了一张照片，是一个身穿灰色外套戴着帽子的人骑在一位年迈的女性的身上的照片，拍摄照片的距离比较远，即使放大，也无法清楚地看到人脸。
报道内容如下：今日，媒体发现一网红骑在老奶奶身上过马路，年迈的老人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当街摔倒。该网红疑似近期火起来的主播七七。事发后，七七非但不予赔偿，还怒骂伸张正义的群众，该主播的作为着实有违人伦道德。
天地良心！她程右七再怎么样都做不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媒体听风就是雨，看她火起来了，就想着拉她下来。
程右七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衣服的问题，那种在大卖场里卖的衣服，同款或者类似的款式随处可见，这件衣服她在一次直播里穿过，应该是有人穿和她一样的衣服，出去骑老奶奶，被人拍到，然后被有心之人拿来造谣说成是她。
现在该怎么办呢？程右七思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