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听我编……哦不是,你听我说。”
沈云衿看着霍玄安那一脸的腾腾杀意,心里也有些隐隐发慌。
霍玄安环抱着双臂,一双桃花眼微微挑着,明明嘴角带笑,却不达眼底。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看你怎么编!
沈云衿收敛情绪,用很郑重的语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其实我跟楚王妃长得十分相像,有时候情况危急,我就会假扮成她,用来吓退别人!”
“你也知道,我带着个弟弟四处流浪,很不容易,有时候遇到非常情况,总得用点非常之法。”
霍玄安点了点头,“听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沈云衿忙道:“就是那么回事嘛!”
霍玄安骤然笑了,眉眼舒展,又骤然一冷,“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这突然的变脸,把沈云衿都吓了一跳。
她看着眼前男人,一步一步,越逼越近。
“我说之前派了那么多人找你,都没找到你的踪迹。就像是泥入大海,凭空消失了一般。原来是跑到京城来改头换面当王妃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乔羽?沈云衿?还是尊称你一声楚王妃?”
那会儿他就奇怪,为什么两姐弟,一个叫乔羽,一个叫沈阙。
她说一个随父,一个随母,他竟也没多疑。
如今想来,竟全是哄他的!
沈云衿都被逼到角落里了,金轩阁的其他人全都当没瞧见似的。
甚至掌柜的怕有人进来撞见,赶忙地叫伙计把门板全上上了。
照这情况,霍玄安要是把她弄死在这儿,估计都没人知晓吧?
就当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破局的时候,肚子不适时地“咕噜噜”响起。
霍玄安垂眸看她肚子,压了压眼角,“饿了?”
她尴尬地老脸一红,“有点儿。”
从早上出门到这会儿,她
还没怎么吃过东西呢。
霍玄安突地就想起他们三人那会儿相依为命的场景了。
大雪封了山,家里的米缸却见了底,她顶着风雪出门,傍晚时分拎着只兔子就回来了。
那脸儿耳朵双手全都冻得红彤彤的,跟熟透的果子似的,眼睛却亮得很,还哼着曲儿,高兴着呢。
她一边刮着兔子,一边念叨着用兔毛给他和沈阙做个围脖,还不忘叫他们把火烧旺一点。
烤好之后,她将最肥美的两只兔腿给了他和沈阙。
他饿惨了,只觉得一辈子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兔腿,等狼吞虎咽完,才发现她只吃了一点点兔肉。
他问她,兔子有四条腿,为什么她不吃一条?
她不以为意地说,留半只明天吃,不是天天都有那么好运气能逮着兔子的。
可到夜里,他却看到她饿得不行了,双手捧着雪往嘴里塞……
那会儿他便发誓,他以后绝不会让她再过那样的苦日子!
可等他想接她跟沈阙回霍家时,却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想起来就气,可看着沈云衿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那口气又被莫名其妙地压了下去。
霍玄安没好气地道:“走吧。”
沈云衿疑惑,“去哪儿?”
“风雅楼!”
“去那儿做什么?”
“去酒楼你说做什么?不是说饿了吗?去吃东西!”
“让霍大少爷破费,那多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点菜的时候沈云衿可没半点不好意思。
她一个穷鬼,跟大邺首富客气什么?
没多会儿,各式美味佳肴全都上齐。
沈云衿扫了一眼,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又叫了小二,“那壶好酒来。”
“好嘞!”
酒送上桌,沈云衿倒了两杯,递给霍玄安,“来,走一个?”
霍玄安似笑非笑,“当年你请我吃了一碗
阳春面,就把我卖了。现在你拿着我的酒请我喝,连点本都不肯下了?”
眼角尴尬地跳了跳,沈云衿暗暗嘟囔,“怎么那么记仇呢?”
当年送他回家的时候不是怕他跑了赏金没着落么,就在阳春面里下了点东西,让他小睡一会儿。
没想到时隔那么久了,他连这点小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放心,酒里没放东西。”怕他不相信,沈云衿端起来,一饮而尽。
霍玄安一脸敬谢不敏,连碰都不碰酒杯。
沈云衿一挑眉,“东西也不吃?”
他点头,“我看你吃。”
这家伙,防她跟防贼似的,有必要吗?
不吃更好,不吃她一个人吃独食!
沈云衿心情闷闷的,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大快朵颐。
霍玄安看她吃得香,眼里也不仅染了笑,“你这是多久没吃饱过了?楚王府的伙食就那么差?哦,忘了,楚王妃不受宠那可是在京城出了名的,楚王平日里不会连点好的都不给你吃吧?”
沈云衿:“……”
这家伙的狗嘴里就不能吐点人话出来吗?
“反正楚王对你也没感情,你还留在楚王府做什么?守活寡啊?还不如早点跟楚王和离,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你弟弟我旁的没有,就只剩钱了,总不会让你饿死。”
霍玄安一边说,一边给沈云衿夹菜。
他虽然不吃,可却希望她多吃一些。
沈云衿朝他伸手,“口说无凭,给我五千两看看实力。”
霍玄安脸色一变,“五千两?”
“嫌多了?”
沈云衿心想,五千两就嫌多,这点银子还不够他弟弟一个月抓药钱呢。
她要真信了他的话,跟他回去,那不是完犊子了吗?
“五千两,你看不起谁呢。”霍玄安撇了撇嘴,将身上的一方印信取下来,丢给沈云衿。
“缺银子了
就自己拿着这个去和泰钱庄取,十万八万还是没问题的。”
沈云衿没想到自己绞尽脑汁想尽办法都没凑齐十万两,霍玄安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拿出来了。
他跟明阳长公主不同,明阳长公主拿出八万两,半个身家都赔进来了,他拿十万两,不过是点毛毛雨罢了。
沈云衿想着自己十万两也没差多少了,没必要欠霍玄安的人情,便将印信还了回去。
“你还是自己收着吧,马上清风酒坊一开业,我就有钱了。”
霍玄安却压着眉宇,气冲冲的,“你不要就丢了。”
丢了?
有钱,就是任性!
沈云衿到底没舍得,“我还是收着吧。”
收着又不一定用,而且若是真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欠霍玄安人情也总比走投无路强。
见她放在怀中妥帖收好,霍玄安表情才算好看些。
可下一秒,却见她突地朝他靠近过来。
“咦?你脸上好像有东西啊!”沈云衿半个身子前倾,两人距离近到呼吸交织,心跳可闻。
被那浅浅的带着温热的呼吸包围,霍玄安脑袋“嗡”地一声,刹那变得空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忘了说什么。
他伸出手,想把她推远一些,手臂却没一丝力气。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对劲,却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不对劲。
直到……
怪异馨香逸入鼻间,眼前景象模糊一片,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
晕倒的前一刻,他咒骂出声,“艹!”
风雅楼的雅间都有供人休憩的软榻,沈云衿将迷晕的霍玄安扶到上面休息,然后才慢悠悠地离开。
走之前,她还不忘叫小二打包几包糕点。
反正有人给钱,不吃白不吃嘛。
……
带着糕点,沈云衿转头就去了梁府。
弟弟的事,还没好好谢过
梁知意呢,正好借花献佛了。
梁知意平常不爱出门,各家小姐知道她身体“柔弱”,要在家里“养病”,也都不大上门来打扰她。
她烦闷得要死,知道沈云衿来找她,高兴得不得了。
“王妃怎知我喜欢吃风雅楼的糕点?真是太懂我了!”
沈云衿笑了笑,“你喜欢便好。”
两人聊了些闲话,梁知意又说起官学监的后续来,“你知道吗?官学监的前院长在牢房里自尽了!”
“什么?”沈云衿有些吃惊。
梁知意说,那日梁阁老入宫将官学监发生的事禀明圣上之后,圣上震怒,要求严查官学监,肃清不良风气。
没想到这一查,竟查出不少黑幕。
那院长这些年收受贿赂、拉拢学子、暗排异己,早就是官学监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沈阙那样,被打压走的,不计其数。
若不是沈云衿将事情闹大,若不是梁阁老给她撑腰,估计此事也会如从前那般,如石投水,转瞬便悄无声息。
眼见黑幕越挖越多,见快兜不住了,院长自尽于牢中。
梁知意嗤之以鼻,“呸,什么自尽,我可听说了,他是中毒而死的,你说牢房之中,哪儿来的毒药?”
沈云衿反应过来,垂眸笑了笑,“他不死,如何保全后面的人?”
官学监涉及利益链可不少,真查起来,可能连那些皇子都脱不了干系。
“对了,还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梁知意表情都不禁严肃了几分。
沈云衿看出她的凝重,也不由自主地认真几分,“你说。”
“院长自尽之前,沈大人曾去过牢房探望他。狱卒听到两人交谈,好像说院长之所以会用自己构陷沈阙,是沈大人在背后授意的……”
沈云衿不确定,“沈大人是……”
梁知意言辞笃笃,“沈弼,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