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衿一到沈府门口,管家便立刻迎了出来,说老爷跟夫人这会儿都不在府上。
“他们在不在关我屁事,我又不是来看他们的。”
她越过众人,直接来到沈阙的院子。
还没进门,便听到两道尖细的声音,吵得不可开交。
“少爷说我伺候得当,温柔体贴,这更衣之事,自然该由我来!”
“你少来,少爷还说我面如芙蕖,知情识趣,最喜我来伺候呢!”
“你刁钻懒滑,哪儿来的温柔体贴?”
“你大饼脸蒜头鼻,狗屁的面如芙蕖!”
俩丫鬟互相骂还不过瘾,一路扯着头花从屋里打到屋外,正撞到寒着脸的沈云衿身上。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跪地行礼,“参……参见王妃娘娘。”
沈云衿冷冷下令,“吵吵闹闹,没规没矩,来人,掌嘴一百!”
两人听到要受罚,还有些不服气,“奴婢是夫人的人……”
“顶撞王妃,再加一百!”
沈云衿带来的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对付两个小丫头片子,绰绰有余。
很快,便响起了响亮的耳光声。
“阿姐!”沈阙听到屋外动静,匆忙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青色罩衫,衬得那骨骼劲拔料峭,身材清癯瘦削,低低掩唇一咳,便透着一股子不胜
柔弱之感。
沈云衿心头一紧,忙让采月拿披风,亲手给他披上,“天冷,别着凉。”
沈阙眉梢染上喜悦,“阿姐怎么突然回来了?”
“没收到你的信,有些不放心。再说了,不回来,怎么知道你这屋子里乱成这幅样子?”
想到那两个妖里妖气的女婢,沈云衿的目光都冷上不少。
沈阙袖中拳头握了握,“是我没用,让阿姐担心了。”
他们虽是姐弟,却只相差半个时辰。
原本,该是他来保护她的。
沈云衿佯怒道:“胡说,你怎么没用了?你学问那么好,以后可是要封侯拜相的,阿姐还等着沾你的光呢!”
沈阙垂了垂眼眸,温柔地道:“好。”
沈云衿神色一缓,火气刚下去一点,书童青鱼一个快步冲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求王妃为大少爷做主!”
“青鱼!”沈阙厉声一斥。
沈云衿察觉到不对,“让他说。”
青鱼一五一十地交代。
原来荣氏特意送了两个婢女过来,专门伺候他们大少爷的起居。
可那俩婢女来了之后却不干正事儿,成日里衣衫不整地围在他们大少爷身边拉拉扯扯。
“老爷过来探望大少爷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便训斥大少爷沉迷女色不务正业
,还取消了大少爷官学监的名额!”
沈云衿面无表情,可手脚都已经气麻了。
官学监是皇家兴办的官学堂,里面任教的都是当世大儒、天家之师。
三品以上大员,每年可举荐一名学子入学,除此之外,学子还可以靠自己实力通过层层筛选硬考进去。
沈弼手里的名额,早就给了荣氏的儿子沈谦。
阙儿的名额,是他凭自己本事硬考进去的。
凭什么说取消就取消?!
正在这时,沈府下人来报,说是沈弼跟荣氏回府了,请她过去。
正好,她也要找他们呢。
“你身子骨不好,好生歇着,一会儿我再过来。”
沈云衿伸手摸了摸沈阙脑袋,她个头没他高,还得垫着脚才能摸到。
沈阙浅浅的笑,“好。”
沈云衿一边走,一边吩咐采月,“你现在出去,帮我办件事。”
门口,目送着自家姐姐离开,沈阙眉眼一垂,淡淡瞥向青鱼。
“我写给阿姐的信,可是你拦下的?”
青鱼跪在地上,却不认错,“他们那么欺辱大少爷您,您却每次都只跟王妃娘娘报喜不报忧……”
“你懂什么?”沈阙声音干净,却冷冰冰的。
荣氏那点妇人手段,他岂能不知?
他深知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
机,所以才挑拨两个女婢反目,好借机把两人赶出去,却没想到会被阿姐撞个正着。
想到阿姐去为自己出头,免不得又要被训一次,他眉目间笼罩上一层黑雾。
“自己领罚,没有下次。”
……
沈云衿刚到松鹤堂门口,就见荣氏一脸慈爱地笑迎过来。
“乔儿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让下人备些你爱吃的饭菜。”
在沈弼面前,她向来是温柔贤惠的。
沈云衿冷淡地启唇,“还是别了,我怕被毒死。”
荣氏顿时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沈弼阴沉着脸,厉声训斥,“大清早的,不在王府好好待着,回来逞什么威风?”
沈云衿拧起裙摆,径直走到他面前,“我还想问爹你呢,凭什么取消阙儿官学监的名额?”
“他自己学风不正,出去也是丢我沈家的脸面!”
荣氏点了点眼角,也来添油加醋,“乔儿,你别怪你爹,你也知道,咱们沈家世代清贵,最看重名声。你爹这么做,也是为沈家考虑。”
她越是温柔体贴,就越衬托得沈云衿飞扬跋扈。
沈云衿冷眼瞧着她,“那两个女婢难道不是你送过去的?你安的什么心思,自己心里清楚!”
荣氏委屈地道:“我也是看阙
儿没什么得用之人,这才特意安排了两个伺候的丫鬟过去。谁能料到,会发生那种事呢?”
沈弼拉住荣氏的手,宽慰她,“不关你的事。他若自己没那心思,旁人怎么勾都没用。”
沈云衿都快气笑了。
“父亲说的对,若自己没那心思,别人怎么勾都没有用。照这样看来,当初不是我娘一厢情愿咯?”
当初沈太师病逝,沈弼扶灵回乡,路遇山洪,跟队伍冲散,被自家娘亲所救。
两人日久生情,他当时信誓旦旦,说回去之后,便立刻带人上门提亲。
可她母亲怀着孕等来的,却是他迎娶丞相之女的消息。
不是没来找他讨要过说法,却听见他说,“我堂堂太师之子,怎会喜欢一介山野女子?都是她勾引我的,我不慎中了她的计罢了。”
累累罪名,全推给一个弱女子。
而他仍是累世清贵的沈家家主。
“啪——”
沈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有些恼羞成怒,“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提这些做什么?”
沈云衿压着火气,“好啊,不提旧事,就提现在,你把阙儿官学监的名额还回来。”
“取消了,还不了。”
“他是你的长子!”
沈云衿想不明白,一个父亲,怎会如此憎恨自己的亲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