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河,望州城。
城中府衙内。
望州承宣使鲍松跟麾下一众将领正打着边炉喝着酒。
众人好不快活。
而很快说着说着众人的话题也聊到了前线战场和杨宗祁身上。
当下就有人不屑道:“要我说啊,他杨宗祁得意个什么劲儿,败军之将,丧家之犬,北关城都没了,他哪里还有脸来京城,换做是我估计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头撞死了。”
“要不怎么说人家能成事呢。”有人出声调侃道:“镇北侯是人家的亲二叔,现在坟头草估计都几丈高了。”
“可偏偏就他跟那个曾逊义活了下来。”
有人冷笑道:“谁让人家会拍马屁呢,天子高兴被拍的舒服,他自然可以继续耀武扬威。”
“行了,都别说了,喝酒喝酒。”这时鲍松端起酒杯有些心烦道。
其余人也纷纷举起酒杯迎上。
对于杨宗祁,鲍松虽然也打心底看不起,但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命好运也好。
得了天子看中奔赴前线,打了几场小胜仗,听说最近更是把一路势如破竹过关斩将的靖南军给拦在了两河外。
这换成他是天子,他也高兴也得意。
所以同时鲍松内心也是更加看不起杨宗祁。
因为在他看来,杨宗祁能胜能将燕军拦在两河外,无外乎燕军长线作战后勤补给兵马粮草跟不上。
然后他这边以逸待劳,硬生生拖慢了燕军的脚步。
而这
种操作,他鲍松又不是不会,甚至还能做的更好。
毕竟比起杨宗祁那个乡巴佬,他的条件可是好太多。
他从小学文习武,十五岁参军谋得哨官之职,十八岁连跳三级晋升都司,二十八岁战场立功拜为参将,三十六岁得李相看中成为西路总兵,四十二岁加正四品承宣使。
他根正苗红,一路晋升怎比不得杨宗祁精彩。
可偏偏对方却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就因会拍天子马屁惹得天子高兴,而统帅数十万大军。
这又让他如何不嫉妒。
可悲可叹,他一身风骨却做不了这等卑躬屈膝之事,不然这大齐哪里又轮得到他杨宗祁来撒丫。
“大人,不好了。”
然而这时门外一个亲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欢快的氛围一下就不欢快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看向那名亲卫。
鲍松这几天郁闷的心情一下就到了临界点。
他将酒杯掷出砸在了亲卫的头上。
亲卫吃痛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鲍松冷眼看去问道:“少给本官装死,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亲卫起身颤颤惊惊道:“城、城外来了好多燕军。”
闻言屋内一片死寂。
鲍松更是瞪圆了双眼,他两步上前一把揪起亲卫凑到眼前问道。
“敢唬老子,这里是两河腹地,背后就是京城,燕军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小的没骗您,燕军已经兵临城下,人很多,
小的说的都是真的。”亲卫惶恐道。
闻言鲍松面色骤变,但紧接着还是努力装作平静道。
“取本官甲胄,本官倒要看看这燕军到底是人是鬼,怎么会跑到望州城这里来。”
……
“公爷,这望州城背后就是京城,给末将三万人马,明日日出之前,末将定能拿下此城。”
“三万?呵呵,公爷,末将只需两万。”
“直娘贼,两万攻城?你当这是外面的小县城还是平原上跑马?公爷,末将要三万人,不到日出,子时即可拿下此城。”
燕军大营中,众将战役昂扬纷纷请战。
韦璟寿啃着烤鸭一言不发。
良久后等所有人说完,他这才扔下吃了一半的鸭腿,站起身扶着腰带目光扫了众人一眼笑道。
“怎么都等不急了?”
众将尴尬一笑,都没说话。
“公爷。”这时帐外走进来一人。
“田将军那里一切都准备就绪了,现在只等您军令。”
闻言韦璟寿又看向众人。
只见营中众将纷纷投来渴望的目光。
其实想想也正常。
自打他们来了南齐之后,先是在西北一直跟宣南侯隔空相望。
后来得到命令要跟靖南军兵合一处,大伙儿本以为能大干一场。
但谁知道韦帅却只分了三部人马去靖南军,大军的家底也就是他们这些人还是在西北观望。
前不久好不容易从南齐西北离开,听说要直捣黄龙破
城入京。
一个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要破城入京擒龙,但却不妨碍他们兴奋知道有仗要打。
而现在大军停在望州城外,迟迟没动静,韦帅只派了田将军去攻城。
这弄得所有人都心痒痒。
至此所有人战意和士气已达到巅峰。
“传我军令攻城!”
“诺。”
……
城外,攻城工事已建造完毕,田将军只待公爷军令。
而随着军令下达,城下燕军也动了起来。
燕军善战,尤其是马战和攻城。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这对大部分出身贵族或世家的将领或士兵并没有什么诱惑力。
对那些被强拉来当壮丁的苦哈哈更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毕竟前者惜命,犯不着为了一些碎银两而拼命,若想要功劳谁家还没点门路了。
后者怕死,只知道他们如果被逼往前线那就跟送死无异。
所以他们更是不明白,明明打仗这么要命的事,为何燕军却偏偏这般兴奋。
城下汇聚的燕军越来越多,民夫,军士各自忙碌。
号角吹响之后,云梯就火速搭在了城头之上。
守城的齐军有心阻拦,可不等他们靠近城下不远处燕军炮车就接连发射。
数不尽的石弹落在城头和城内,齐军士兵不断惨叫。
城门外,燕军撞车不断碰撞,尽管里面有齐军做了相应的防备,可奈何这城门年久失修,燕军撞车每撞一下,
这城门就更显得摇摇欲坠一分。
守城的大将见状心急如焚,可他这会儿却也只能拔刀逼着所有人上城或往城门洞内走。
城门不固就用人数来填。
因为他知道,如果望州城一旦有失,那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填的。
“都给老子滚回去!”大将面目狰狞吼道。
“临阵怯战者斩!”
不得不说,别看此人平日里只知道吃拿卡要喝兵血,但到了关键时刻这一声怒吼还是有三分威势。
但可惜,也仅此而已。
他也不想想这儿是哪里,这是望州城,是距离京城最近的城池没有之一。
而燕齐大战开始后,所有人自然而然的认为此地是最安全且最容易混军功的地方。
所以他手下士卒,除了那些民夫辅兵,其余人十有八。九都是走各方门路送到这儿来的。
因此这些人到了这种生死存亡之际,又哪里真会一心一意听他的话。
没过多久,果不其然,城头发生了哗变。
一个少爷兵终于忍不住昔日什长的逼迫,眼看着燕军就要爬上云梯,恐惧占据他心头的一瞬间,他非但不是想着怎么杀了云梯上的燕兵,反而是提刀一刀砍死了身后的什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后只见那少爷兵手里拎着染血的刀一脸崩溃的样子往城下跑。
“我不想死,我要回家!”
周边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