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决了极快。
当天中午,顾知意慢悠悠的跑到了自家父皇那里,吃了一顿饭的同时还告了一状。
那天下午,几个搞小动作的账房便被抓了起来,他们的房间也有专人去搜查。
一查一个准。
好家伙,偷出来的宝贝价值上万两银子。
黄素白满脸震惊。
“这么容易的吗?”
顾知意:“你以为多难?”
她慢悠悠的修剪指甲,黄素白心情复杂,更多了两分敬畏。
在他的设想里,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关系户自然会落网,但中间应当会经历一些阻碍,就算是为了遏制太女殿下的势头,陛下也应当出手敲打才对。
但什么都没有。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场由上而下的官场扫黑除恶,得到了最上级的全力支持。
自古以来,皇帝和储君都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皇帝培养储君,却也忌惮储君。
只有你强我弱,才能达到真正的平衡。
如今陛下正值壮年,又刚刚开疆扩土,成就大业,应当是踌躇满志,又怎能容得下一个同样军功卓着,野心勃勃的储君?
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听人说的多了,黄素白也以为如此。
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觉,他们一叶障目了。
……
“陛下,几位大人已经在外头跪了两个多时辰了。”
“死了没?”
太监:“没…没死。”
“没死就别烦朕。”
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顾如晦眉头紧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奏折,脸色极臭。
他爹的这群读书人怎
么连话都不会说?
请安就请安,还非得在前头写上千个大字,弄的倒是花团锦簇的,感情浪费的不是他们的时间?
他三岁读书,出名的不出名的兵法书籍都倒背如流,劲头上来了也会熬夜苦读,自认为自己并不算文盲。
可自从登基之后,却每天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奏折弄得头晕眼乱。
当初刚当皇帝时的踌躇满志,如今早就被淹没在这数不清的奏折之中。
仔细一想,做皇帝还不如做王爷呢。
顾如晦若有所思。
女儿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在这个年纪已经极其出色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要不然把皇位传给她得了。
“等等,把人叫过来。”
一把将奏折扔在桌子上,准备松松骨头,太监却感动的泪流满面,还以为陛下回心转意了。
没多久,殿里多了几个熟悉的脸。
这几人个个魁梧,在朝堂上举重若轻,混的最差的都有一个子爵,都是跟着当今陛下打天下过来的心腹。
从前无时无刻都穿着盔甲的人,如今却一个个的都换上了华丽的绸缎,以玉石为簪,象牙为履,一进门就跪下了。
顾如晦耐心听他们说了很久,恍然大悟。
都是来告状的。
“我那侄子年纪还小,只有几分小聪明,却没什么心计,为人十分老实,万万干不出贪墨的事情,这太女殿下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抓了去,屈打成招啊,陛下您知道,那孩子没这么大的胆子的……”
这是来给侄子求情的。
“陛下您是知道的,咱们都是粗人,不懂这些
弯弯绕绕,我妻子是做错了事儿,却也罪不至死呀,您看您能不能和太女说说……”
这是来给妻弟求情的。
“陛下,俺老陈16岁就跟了您,全家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向来忠心耿耿……”
这是来表忠心的。
看着这些熟悉又赤诚的脸蛋,顾如晦不由想起了他们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时候。
他刚上战场时,还是个10来岁的毛头小子,临阵为将时什么都没有,惟有赤诚。
为了打入将士内部,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称兄道弟。
台下跪着的这几个,和他关系尤为亲密,他这个没成亲的单身狗还经常去这些人家里蹭饭吃。
可以的话,他也不愿动他们。
顾如晦轻轻一叹。
“朕答应过你们,要带你们享荣华富贵,你们随朕拼杀,只要朕在一天,就绝不会放弃你们。”
台下的三人激动起来,正想随陛下回忆往昔,可下一刻,顾如晦话语一转。
“可惜呀,人心易变。”
三人顿住了。
“老蒋,你说你家侄子没什么大出息,恐怕考不上科举,所以来这儿求朕给他个恩典,朕看他会算数,把他派去跟着太女,也算给他脸面了,他是怎么回报朕的?贪污!”
“这贪的都是朕的银子!”
“你说他老实,朕看他胆子大着呢!”
顾如晦面色微冷,一个个的数过去。
“老邢,朕记得嫂子没有弟弟,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妻弟?”
跪在中间的老邢脸色泛白,开始后悔起来自己怎么耳根子软听了家里那个的劝来求情,嗫
嚅着。
“臣…娶了个平妻。”
“那叫妾。”
他吸了口气:“嫂子贤惠,从没做错过什么,你在外头打仗,嫂子把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你倒好,俗话说升官发财死老婆,朕不许你休妻,你就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平妻,还纵容小舅子闹事儿,你好大的本事啊。”
他劈头盖脸的骂,越说越觉得气愤。
女儿带起来的领导班子一个比一个能干,连最没用的黄素白也从未拖后腿,他这些个没用的只知道给他丢脸。
让他还怎么在女儿面前抬头做人!
“求情,你们还敢来求情。”
说到激动之处,一时兴起还掏起了桌子上的砚台砸过去。
下头的人不敢躲,只能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顿时血流永驻。
顾如晦还未消气,双手叉腰,看向最后一个缩成一团的人。
“臣…臣家中无人惹事。”
可是太女还是降了他的官。
想到这件事儿,又觉得委屈起来,顾如晦看在眼里,都快气笑了,语重心长。
“老陈啊,你看看你的大肚腩,才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啊,你这以后还能上战场?”
“滚!一月之内瘦不回来,朕用刀把你多出来的肉割下来。”
三人屁滚尿流。
顾如晦一番输出,都给自己说出汗了,刚想用那昂贵的龙袍擦,一块带着香气的帕子递了上来。
他惊讶回头,沈爱锦微微一笑。
“朕知道他们的心思。”
冷静下来后,看着龙椅上的媳妇儿帮忙批改奏折,顾如晦叹了口气。
“新朝初立,跟着我的人都
拿了不小的官,犹如穷人乍富,懒得懒,坏的坏,能够维持初心的人不多。”
站在那些人的角度上,当今皇帝是他们半个兄弟,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有事儿,担待一些又怎么了?
有侥幸心理的人不少,偏偏遇上了大刀阔斧要改革的顾知意。
这丫头可不管你是谁的人,只要犯了事儿被揪出来,牢房流放刑场三连套伺候。
这几天来找他的人不少。
这是他骂回去的第四批了。
“只要朕在这个位置上一天,他们就不可能真正老实。”
说到这个他就有些嫉妒女儿。
怎么女儿那里都是些聪明人。
沈爱锦:“陛下心软了?”
“不可能。”顾如晦回答的毫不犹豫,“皇后你放心,兄弟如衣服,那群糙汉子可比不上咱们乖女儿。”
他不忘拉踩。
“我与那些人不同。”
沈爱锦满意了,继续在奏折上写写画画,装作没看见他松了一口气,敛下眼眸,也盖住了眼中的若有所思。
他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
升官发财死老婆,许多人一发迹便容易露出丑恶的爷爷。
可顾如晦…倒是始终如一。
就是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从古至今从没听说过后宫只有一人的君主,若顾如晦真要封妃……
顾如晦忽然觉得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气,多年来培养的危机意识让他迅速的反应过,从抽屉里拿出了一道圣旨,神秘兮兮道。
“皇后……”
看清了圣旨上的内容,沈爱锦惊愕的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