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前因后果,土伯无能
神都之外,龙渊湖上。
偌大的龙渊湖有大约半边湖水如同被冰封般凝滞,另外半边则是随着湖底的坍塌倾泻往地下深处。
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湖底的河床上开了道巨大的口子,湖水狂涌,向着地缝中倾泻。可偏偏另外半边湖水却是凝如悬崖峭壁,始终未曾有丝毫波动。
造成这一切的是一只巨大的掌印。
那掌印烙在湖面上,将湖水所在的空间都给凝固住,以致于造成这般奇象。
而出这掌的人······
“果然是进入了宝极洞天。”
天璇立在凝固的水面上,向着下方俯瞰,从那道地缝中,她看到了树林和建筑在晃过。
铁柱观所拥有之洞天——宝极洞天,昔日曾是昙花一现,在姜离和道德宗元真生死斗之后出现,后又再度进入了地脉深藏。
因其人参果树有固定地脉之效,而宝极洞天被封印于神都地脉之中,想要强行进入就要掘了地脉,令神都所在的地层崩溃大半,是以即便知晓宝极洞天之中有二品道器,也没人敢强取。
这个最后到来的老者,自然就是姬氏的老祖土伯了。
土伯也是第一时刻感知突如其来的众人,当他的神念发现仙后的存在后,土伯明白了。
这很可疑,非常可疑。
经过了两百多年,曾经的洞天主人却还是对这处福地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他轻易招出了宝极洞天,取出了内中的人参果树,与强敌一战。
她还记得上一次见到老者时,其人就如同一具活着的尸体,身上还有黑毛,头上长着角,没有一点人样。这其中固然有其伤势未愈之故,也是因为土伯道果乃幽冥之神,其存在本身就是阴冥的象征,自然不像活人。
而现在,地脉的震动停了。
太学祭酒皱眉,须发微扬,双眼的下方又徐徐睁开了一双眼睛,四目皆是重瞳,博大而苍茫的气机抵住了幽暗之色的扩张,更有一个个古老的文字出现,诉说着人道的沧桑。
天璇心思千回百转,可谓是《形坟》修炼者的典型,同时露出一丝轻笑,道:“老祖这是有信心凭一人之力胜过本宫和大祭酒啊,但是······这样呢。”
天璇见状,柳眉一扬,道:“走!”
天璇想到此处,目露厉色。
他本身就处于空出的那边湖泊上方,此时行动,其诡谲之处还胜鬼魅,瞬息间进入了地缝,随后没入了那宝极洞天之中。
话虽如此,可看他的样子,却无丝毫的懊恼之意,反倒带着一股意气风发之感,有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味道。
土伯知道,梁州那边是胜负已定了,太平教输了,输得彻底,甚至连靖平军都反水了。
要不是需镇压地脉,她肯定出手给天君一个惊喜。
这代表着他不光是伤势完全恢复,甚至能够控制土伯道果的影响,其修为境界完全凌驾于之前。
“好手段!老夫都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拉拢到仙后。”
《形坟》修炼方式注定了只有多思之人才能将此功修炼有成,基本上是功法修炼得越深,就越需要缜密的心思和不俗的智慧。凡是能够将《形坟》修出名堂的,就没有心思单纯的。
土伯大步凌空走来,哈哈笑道:“老夫已经急赶慢赶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似乎因为实力的精进,土伯的行事作风也有所改变。
‘老家伙的修为在伤势恢复之后有了不小精进,可疑。’天璇见到这老者,心中思索。
这也就导致姬氏和公孙家的强者各个心思深沉,说是人均老阴比那未免夸张,并且也不一定心思缜密就能当狐狸,但要说心性张扬,那种人在姬氏中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今日是个好日子,不如让本宫送土伯入土为安吧。”先一步感应到姜离等人到来的天璇,边说边运转真元。
“人参果树没阻他进入?”
短暂的交手之后,天君引着敌人一同进入了宝极洞天,且让洞天再度下沉,触及地脉。双方的大战令得地脉动摇,逼神都之内的强者出手镇压,以保大周国都不失。
老人家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身形昂藏,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雄壮感,虽是从那幽暗缝隙中走出,却无一丝一毫的阴诡之气。
“威胁大周的敌人就在下方,土伯难不成想要动手?”太学祭酒沉声道。
直到天君再度招出宝极洞天来。
而天璇则是惊讶于土伯的张扬。
话音落下,云破而天光降,姜离等人的身影在光华中出现。
且看土伯的架势,赫然是要将天璇和太学祭酒一同罩入其中,要以一对二。
从这一点上来看,天君当真是够了解天璇这个同门的。
她和姜离因某些知根究底的原因能够互相感应,姜离因此而确定天璇所在,带人来此,天璇也能够知晓姜离的到来。而当他们抵达时,土伯便是有惊天之能,也要落入下风。
当是时,幽暗之景一收,土伯身影虚化,如一道暗影,投入下方。
其名讳早已被抛弃,为演绎土伯道果,对外亦是以土伯自称,久而久之,就成了他如今的名号。
天璇第一个抵达此处,然后,一股浩大之气自空中垂下,太学祭酒墨夷陵现身。紧接着,幽幽之光照耀,一道裂缝似的门户打开,从中走出一个皓首苍髯的老者。
“两位来得早啊。”
随着距离的接近,幽暗之色无声无息地扩张,四周围隐约有鬼魅幽魂游荡,一股硫磺般的气味随着火气一同出现。场景的变化,犹如九幽地府出现在人间。
可现在,老者俨然和活人无异。
到了土伯这境界,这年岁,天赋、才情都快被挖掘殆尽了,实力精进全靠时间水磨,怎么就突然有了大进步。
以天璇对土伯的了解,老家伙绝对是老奸巨猾、城府深沉的典范,他这样的人做出这般张扬的举动,要么是有诈,要么就是有什么蹊跷。
这似乎预示着内中战斗的终结。
她和姜离四目相接的瞬间,神念的交缠便交替了基本的信息,让姜离大概知道了情况,也让天璇知道战况。天璇随即就化作一道星光,直落入地缝之内。
姜离见此,顿时就知天璇之意。
他本身服食过人参果,对于这人参果树的功能了解不少。
人参果之药力至清至纯,人参果树却是扎根于大地,乃是以浊育清,又因清浊相吸之理,使得地浊之气会向着人参果树所在聚集,是故有着固定地脉之效。
此道器于守御上更是有着奇效,当初在没有任何人驱动的情况下就能阻四品进入,甚至让三品难以入内。如今土伯轻而易举进入宝极洞天,那要么就是人参果树已经离开了此洞天,要么就是人参果树残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姜离等人需尽快去查看情况。
“走。”
姜离招呼一声,与雨师、公孙青玥一同飞向地缝。
太学祭酒也随后同往,仙后则是微做停顿之后,云气包裹全身,最后一个进入地缝。
穿越地缝之后,能看到巨大的空洞和翻涌的水潮,一个如真似幻的小世界就在水中若隐若现。
姜离等人化光飞向那虚虚实实的水中之界,几乎是刚刚触及,就穿过了洞天福地的界限,进入了一个残破又绚烂的小天地中。
说它残破,是因为此处洞天福地已是满目疮痍,曾经的山岳被打碎,树林化为白地,道观也已消失不见,甚至能够看到某些危险的裂缝。
说绚烂,则是烙印在半空、地面,乃至风中的掌印。
就如姜离前方不远处半空的一个掌印,大有丈许,轮廓清晰无比,掌中纹路如同山川地脉般绵延起伏,又有道道气韵演化成风云水火等异象。
天地日月,山川云气,皆在这一掌之中,一个掌印,便似一方天地。
【姜离甫一见到这掌印,过往的记忆就浮现在心头,他认得这个掌印。】
因果集迅速翻页,一个掌印的图形出现在书页上。
他当然是认得这掌印的,当初姬继稷所留下的肉身上,就有着这个掌印。是姜离亲手消除了这个掌印。
而在那之后,姬继稷的肉身就成了苍天化身的载体。
此时再次见到这掌印,姜离猛然惊觉。
“天君的掌印。”
两百多年前,姬继稷在人参果树下被杀,杀人者便是留下掌印之人。姜离一直以为那是苍天或者天子的掌印,是这两位之一杀了当年的姬继稷。
可现在看来,杀人者不是苍天,也不是天子,反倒是姬继稷自己。
神魂脱离肉身,转世夺舍之后的姬继稷回返宝极洞天,杀了原来的自己。
‘或者说······苍天化身。’
姜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时候,姬继稷的肉身应该就快要被苍天同化了。姜离不知道那肉身中还有没有姬继稷的元神,但他猜测就算有,也快要被同化了。
所以,另一个姬继稷回来杀了这具肉身,并留下了掌印,阻止肉身被彻底同化。
两百多年后,姜离进入宝极洞天,于人参果树下遭遇姬继稷肉身,后来得到《阴符经》。从宝极洞天之内离开的肉身也在之后感应到姜离这个《阴符经》修炼者的存在,寻找到姜离,然后借姜离之手消除了掌印。
自此,苍天化身真正出现。
姜离心念闪动,梳理出前因后果,不妙之感涌现在心头。
他的《阴符经》是在天君的关注下得到的,因为天君想要窃取神农之相,所以任由姜离得到《阴符经》。
那么问题来了,姬继稷肉身被姜离消除掌印这件事,是否也在天君的预料之内?
如果是,天君为何不阻止?
‘因为他需要让自己以前的肉身真正成为苍天的化身。’姜离心中自发得出答案。
为何当初太平教起事时,苍天化身不亲自出动,反倒是要降下力量加持于姜离之身,让姜离去和天君斗?因为那具肉身——姬继稷的肉身有问题。
他杀了自己的肉身,却不毁坏,就是为了给苍天当载体用,为了他日和苍天相斗做准备。
天君在自己以前的肉身中做了手脚。
苍天知晓肉身有问题,才会让姜离代打。
所以——
“天君赢了吗?”姜离喃喃道。
“不止是天君,还有太白真君,他也出手了,为师感应到了那股凌厉的剑气。”先进来的天璇接言道。
天君不光是早就埋下了暗手,甚至还有帮手。
这个消息越发肯定了姜离的猜想。
姜离想到此处,手掌抬起,掌心浮现出细微的符箓,又缓缓淡去,天之相已经运起。
这遍布的掌印每一个都相当于苍天化身和天君的一击,虽非其全力,但也非同小可。想要穿过这些掌印所排布的空间,要么就是一个个破开掌印,要么就是身怀特殊的法门。
比如······《阴符经》。
然而还未等姜离出手,就有一道暗影划空而过,穿过道道掌印,径直飞向远方。
是土伯。
“难怪······”姜离见到暗影畅通无阻,道,“难怪他心性有变,原来是修炼了《阴符经》,至少是部分的《阴符经》。”
在先前的神念交汇中,姜离已经知晓了天璇的怀疑,知道土伯心性有变了。
“土伯得到的功法有问题?”
天璇闻言,先是恍然,然后又自问自答道:“不可能,土伯也许境界不如天君,但绝对不会看不出功法的问题。”
《阴符经》可是源于《形坟》,作为同样修炼《形坟》有成的人,土伯绝不会那么轻易就上当。
“天君给《阴符经》应该没有问题。”
姜离回道:“但这不代表土伯能修炼。此功乃是以己心化天心,以天心驾驭人心,以人心堕天意。天心与人心就如阴阳,相辅而相克,若不把握其中平衡,就会遭到反噬。问题不在于功法,在于土伯自身,土伯的器量驾驭不了人心,把握不住平衡。”
真正的问题就是那么简单,就是土伯没那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