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腔恨意悲怆不得发泄,鬼杀垂下眼眸,面容慢慢变得极度狰狞,极度扭曲。
就算死,也要拖上慕容苏一起死,这是他脑中唯一信念。
剑气逼近,他赫然跃起,手上的七弦琴一翻,旋转琴身,挡在了身前,剑气尽数落在红玉琴座上,传闻削铁如泥的赤霄竟然伤不了七弦琴分毫,反而将人带剑一起震退。
冷星神色凝重,落地勉强站稳身形,道:“在下认输,但阁下今日想要杀死慕容将军也绝不可能。”
闻言,鬼杀倏地睁开双眸,一双黑瞳散发出灼灼阴毒光芒,冷冷嘲讽:“冷星,凤女死了没有?”
迎上那如同毒蛇一样阴毒的眼睛,冷星不由打了个冷颤,而在看清那张狰狞可怖的容颜后,不禁恍惚起来,他喃喃张口想要询问,却又不知该从何去询问。
趁着这个空隙,鬼杀已飞身掠下,直取慕容苏命脉。
这一掌下去,慕容苏必死无疑。
冷星回过神,纵然心底诸多疑问,手中赤霄还是毫不犹豫的刺向了鬼杀。
这一剑下去,鬼杀如果不避开,亦必死无疑。
同样地,鬼杀深知这一掌下去,五脏六腑移位和奇经八脉俱损的他注定一死,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去避开冷星的这一剑。
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纵然他心有不甘却别无选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冷风袭来。
旋即,一根闪着诡异寒光的绣花针和一根红丝线破空而来,绣花针‘叮’一声击在剑身上,逼得冷星收剑后退,红丝则缠住鬼杀的腰。
红丝轻拉,鬼杀已落入来人的怀抱,接着是道冷厉的声音飘来。
“告诉慕容苏,他的狗命本宫暂且留下,来日定要他偿还双倍。”
等冷星抬头望去,只看到一抹绯红从空中掠过,下刻四周回归平静,如果不是瑟瑟发抖的众人,以及断裂倒下的树木,他真会怀疑刚才是一场噩梦。
梦里面,那人似乎回来复仇了,少主第一次重伤至危及性命。
凤女曾说那人回来了,可他一直不信。
因为六年前,众人看着那人断气,后因花容一句话,又将那人封进鼓中,试问都已这样,还怎么活得下来!不过传说木月族有一种禁术,修炼过程极其的残忍血腥,但练成后能够令人不老不死。
思及此,脑中闪过鬼杀的那张脸,冷星轻叹口气,抱起慕容苏进了营帐。
*
鬼杀双眼空洞地望着满如银盘的月,他眉眼鼻唇上结了一层层薄薄冰花,身上更是冷若寒冰没了温度,他呼吸若有若无,而意识停留在没击出的那一掌上,原来他真的至死都没能杀死慕容苏。
“鬼杀,本宫真想一拳锤你入土,让你从此长眠无忧。”绯雪衣原本一肚子的怒火,奈何瞧着他这个模样,咬牙切齿半天只挤出了这么一句。
那日他从万仞峰回来,鬼杀却不见了踪影,那一刻他真是又怒又气,暗道此人这般无心无情不知好歹,自己屡次救他,对他甚是关怀,就算是条狗也知道感恩图报,对主子点头摇尾的,他竟一而再的想要离开,是个都人都会心寒会发怒,所以自己应该在他体内寒玉丸发作前找到他,然后亲眼看着他是怎么痛苦的死去。
虽然与鬼杀相处时间不算长,但看得出来鬼杀对慕容苏这个人十分在意,这种在意是夹着强烈的恨在里面,左右一时半会他也查不到鬼杀去了那,便抱着碰运气的态度来临安。
一路披星赶月,快马加鞭,终于在今日的傍晚时分赶到临安,并守在营地外。
果然入夜不久,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白色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起初他在纳闷,既然没足够能力轻易杀死慕容苏,为什么还要抛下自己眼巴巴跑来找虐,等到身体完全恢复,或者请求自己从中助他一把,不是更好吗?但随着看到白衣染红,他只剩恼怒,原来这人压根就没想过活着离开,他不过是求个鱼死网破,这之间要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恨,才犯得着如此,他不关心,反正一个不懂爱惜自己的人死不足惜。
所以看到冷星持剑刺下那瞬间,理智告诉他这个满嘴谎言的无心之人终于要死了,他该高兴,但行动上却不由自主的出手救下他。
或许是他一直努力的活着打动了他,或许是他多少个夜晚睁眼到天亮感染了他,或许是他不屑自己还要主子前主子后的叫着,让他想要彻底征服他,或许是‘初夜情节’又在作祟……
总之,他就是不想他死。
况且不得不承认,今晚的鬼杀让他彻底怔住了,不是因为他真能弹奏七音杀,而是他的那句‘杀光我族人,你心可安’。
慕容苏唯一出兵灭的族是六年前的木月族,难道鬼杀是木月族人?
他记得鬼杀曾说自己在鼓中渡过了六年,时间也正好吻合得上,再听鬼杀的言辞,很显然在这之前他就和慕容苏认识,并且关系匪浅。这些年慕容苏的一举一动皆在他掌握之内,那么,与鬼杀认识便是更早的事了,据他所知,慕容苏曾是听无涯的大弟子,而听无涯共有三名弟子,一名叫君莫瑾,一名叫凉风,鬼杀如果正好是其中之一,那他能有红玉七弦琴就不足为奇。
只是,他会是君莫瑾还是凉风?若单纯灭族的话,他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
无数疑问闪过间,绯雪衣已抱着鬼杀来到条小溪前,将他放如水中,随即单掌贴于他背上,一股柔和的内力源源送入他体内,被冻结的经脉登时不断的被缓缓冲开。
没过多久,本就冰冷的溪水变得刺骨起来,而绯雪衣也感觉鬼杀体内经脉通畅,血液循流,便收回了手,抱起人走上岸,接下来只需服下一粒解药,人就会没事。
服药丸时遇到了难题,无论绯雪衣用什么法子,鬼杀就是不吞。
绯雪衣不是神仙,自然没有先见之明,他不知道这次出来会遇到鬼杀,更不知道两个人会有这般纠缠,所以这解药丸子只有一粒,现在被鬼杀这样吐了又吐,他不禁脸一黑,捡起药丸子兀自瞪了许久,然后慢慢地放进嘴里,再取下自个脸上的红色面纱,将鬼杀的脸盖了个严实,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一角,人随之覆了上去。
鬼杀的唇柔软冰冷,一开始绯雪衣只是轻轻贴在上面,心里竟出奇的只是有些尴尬,并没有半分厌恶。
绯雪衣挑眉,没有厌恶当然最好了,于是用舌尖慢慢撬开他的牙关,动作青涩笨拙,可倾尽了他所有耐心。
将药丸送入他口中,顺便轻微碰了他的舌尖,示意他吞下去。怎奈鬼杀下意识的又想吐出药丸,绯雪衣连忙吸吮住他的舌,不让他得逞。
经过一番争斗,药丸终于吞下,但绯雪衣忽然不愿离去,吐息相接,淡淡的雪莲清香萦绕在鼻间,他贪恋这种温存,更享受鬼杀偶尔的弱弱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绯雪衣缓缓起身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衫,揭掉鬼杀脸上的面纱,神色不明地盯了一眼的那张脸,最终认命的拾干树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