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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落雪时分的旷野似乎格外寂寥,纸糊的窗子破了好几个洞,外头呼呼而过的寒风夹杂着雪花飘进了屋子里。

    林柑对着窗户上的破洞眨了眨眼睛,雪花片飘进了眼睛里,有的黏在眼睫毛上,凉凉的,刺刺的,融化了,又是一点薄寡的水分。

    “你怎么不去死!”男人粗重的咆哮声和女人的哭叫声在屋子里持续不断地回响着,林柑眨眨眼,小窗户外头的世界一片银白。

    他低下头,怀里一团小小兔子两只红眼睛可怜兮兮地注视着他。

    他好想出去,好想离开这里。

    父亲走了,母亲只会哭,哭完了,就一下一下地拧他,他胳膊上大腿上到处都是青紫,有时候这里没有消青,那里又紫了一块。

    母亲神神叨叨地将他拽了过来——她已经疯了,有时候说什么都听不太清楚。

    一打开门,外头的狂风夹杂着风雪迎面扑来,林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都是你!”母亲哭喊着拖着他到了河边,伸手就拧打他,“都是你!都是你!”

    那团小小的兔子紧缩在他的怀里,像是这场冬雪里唯一一点能够给与他温暖的东西。

    河水结了冰,林柑觉得自己的头发好像都要和河面的冰结在一起了。

    啊,这样就死了,也不错。

    明天早上我会变成雪人吗?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兔子。

    “要和我一起死吗?”

    空旷雪野之中的声响总是特别清晰,马蹄声,许许多多的马蹄声。

    林柑费力地从冰面上爬起来,一队红衣人马朝着这边奔来。

    红色,像是在燃烧的颜色,银白色雪地之上的那对人马像是燃烧着奔跑过来了。

    或许,不会死了。

    ***

    蓼苍坐在马上看着这个冰面上的男孩。

    小,很小。弱,很弱。

    但是他的眼神很尖锐,执着,像他们的队服,在燃烧。

    “教主……”他觉得自己被捕获,轻轻拉了拉一旁陆臻的衣角。

    陆臻皱了皱眉:“已经五个孩子了……”

    他望向林柑,那孩子穿着破旧的棉袄,怀中抱着一小团白白的兔子,站在冰面上,眼神执着。

    “像你,陆臻。”宫聊突然说,他下马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蓼苍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宫聊问。

    林柑笑了笑:“双木林,柑橘的柑。”

    “你父母呢?”

    “死了。”

    他的回答果断而决绝,漆黑的瞳中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哦,”宫聊无所意外地点头,继而又望了一眼他怀里的兔子,“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魔教天颐教。”

    “跟着我们是要杀人的啊……”

    “我不怕。”

    蓼苍被这份狠厉惊了一下,身旁的陆臻明显皱了皱眉头,他下马上前,一把捏住林柑的下巴,漆黑的瞳孔,因为寒冷而苍白的嘴唇。

    “好一张漂亮的脸!”陆臻赞叹道,“要跟着我,可以,但是魔教中人不能有任何心慈手软,你的兔子陪你多久了?”

    似乎知道接下来陆臻要说什么,林柑肩膀一缩,“两年……”

    “好,你现在掐死它,就能跟着我们走。”

    林柑的瞳孔在颤抖,他在犹豫,宫聊不禁叹口气:果真还只是个孩子。

    他们转身要走,但是下一刻,那团小小的白色生命就消失在了林柑手中。

    陆臻回过头:“它是你的朋友。”

    “若我不杀它,都要死。”

    陆臻笑起来:“好,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林柑,而是天颐教橘绯——”

    ***

    蓼苍梦到旧事,一下子从床上腾起,揽菊问:“蓼苍少爷,您怎么了?”

    蓼苍摇摇头:“我梦到橘绯。”

    揽菊一愣,没有说话,良久才挤出一抹笑容:“也不知道教主和林向南都在哪里。”

    自他回来,再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晚晚万万两姐妹带着柏翠很快也回了教,他们已经通过教中已经被抓获的奸细发信给了玄阴宫,大概今天就会收到回复。

    正想着,外头传来王二狗的声音:“蓼苍少爷!”

    揽菊和蓼苍连忙夺门而出,王二狗满头大汗,手中举着一个小竹筒。

    “玄阴宫来信了。”

    蓼苍连忙打开,里头只有一小卷纸条,上头寥寥数语。

    “蓝奉瑜与橘绯坠入悬崖,无生还可能。”

    蓼苍许久都没有说话。

    揽菊愣了半晌,才挤出一点笑容:“或许他回去了,或许他带着蓝奉瑜走了呢……”

    话说到后头,他忍不住哽咽。

    蓼苍慢慢盖上竹筒,想了想,竟然自己笑了起来:“我以为死的会是我,我明明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为什么,走的还是他?所有一切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不好吗?揽菊,为什么会这样,你说呢?”

    揽菊已经泣不成声,他摇了摇头。

    “阿绯啊——阿绯啊——”蓼苍摇摇头,不断地呢喃着。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王二狗警觉起来:“是什么人?”

    蓼苍也回过神来,拔剑朝着后院走去,但是等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呆愣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院子里的木槿花开花了,淡紫色的花朵,往年橘绯总同他一道赏花。

    “蓼苍,”树上坐着的人笑了笑,深沉的黑色瞳孔和幼时一样深不可测,但是十九岁的面容依旧是稚嫩且青春的,“往年总和你一道观花,今年怕你一个人所以还是回来了,我来迟了吗?”

    他说着,从树枝上纵身一跃,绛色衣裙像是燃烧的火焰。

    蓼苍在下头抱住他,他紧紧搂住怀中人的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他终于心安了。

    他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的人,本来就应该属于他的人,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透过电脑看着这一幕的林向南托腮,在心里笑了起来:“小苍,十九岁的橘绯大魔王,你们一定会幸福的,我可是亲爹呀。”

    “无论你何时来,都不曾来迟,因为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