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沐很担心纪恋再这样下去,会垮掉。或者,她已经垮掉了。骨瘦如柴,成日里嗜睡。话是极少的,吃什么吐什么。想劝她,无从下口,要怎样劝。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以为我会死掉,可我还不能死,我肚里,有了孩子。”终有一日,纪恋清醒过来时,态度清冷的对着马沐说。
不用说,这个孩子是要留下来的。就算纪恋不要,马沐也会想方设法的保护这个孩子的周全。也许,这个孩子已经成为了纪恋唯一的精神枷锁。是枷锁,正是有了枷锁的纠缠,她有了负担,才不会轻易有死的念头。
“我们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们带着他\她离开,护他/她安稳。”是的,这个孩子最终将是我们的孩子,我将视如己出。马沐,难得的沉稳,一句话而已,也昭示着她内心的成长。
纪恋点点头,也不多语。孩子,只是一个生命个体,不是我赋予他/她生命,他/她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灵魂,我没有权利剥夺他/她来到这个世间的权利。这个孩子,与你无关——顾楠佩。
从此,纪恋开始强迫性进食。吃了吐,吐了吃。那刻骨的反胃,仿似要把整个灵魂吐出,她默默受着。这是我的劫,亦要靠己凫度到彼岸。
怎样才能不让顾家发现,平静生下孩子。在这个城市,想不让顾楠佩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方法,就是带纪恋离开。谁也不通知,谁也不告诉。所以季楠竹,对不起,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马沐这时候的心境,只想护得纪恋肚中的孩儿和她的安生。不想让她再多受苦难,多受折磨。马沐,只能放弃自己心里那份儿女情长。她甚至想,这就作为自己和季楠竹之间的考验吧。在离开的这段时间,彼此冷静,相互思考。她坚信自己是爱季楠竹的,只是,他能不能忍受这场分离?如若忍不了,你也非我良人。纪恋,是我仅剩的唯一知己。我必然要守护她到最后。
“小恋,你还记得我们的梦想吗?”
“嗯,记得的,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隐居或者去尼泊尔放羊。”
“那么,你想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我亦在你身边——
马沐和纪恋忽然消失的消息,震惊了季楠竹。
虽然这些日子和马沐在怄气,可季楠竹心里也只想挫一挫马沐的傲娇。从来没想过她会离开自己。他以为,不管他们彼此再怎么怄气,心里连着一根线,她终还是自己的。这一次,似乎有些玩笑开大了,马沐和纪恋一起失踪了。
季楠竹才明白,什么叫百抓挠心的失落。日子长了,他以为自己不是非马沐不可,所以也想在婚前整理一下彼此的依赖度。哪曾想,那个对他如此依赖的女孩儿,说失踪就失踪。他收到一封信,信上只写了寥寥几笔——“不要找我,和出去散心了。等不了就不要等。——马沐。”
季楠竹肺都要气炸了,什么叫等不了就不要等,说不见就不见了,什么原因也不说。多大的人,还像个孩子一样赌气。他在内心谴责马沐的时候,似乎忘了,这段时间,像孩子一样赌气熬着不去找马沐的是谁。
怎么办?只能找顾楠佩商量。
顾楠佩现在成了个工作狂人,不问世事,一门心思的只是想把手里的工作处理完。整个人冷的也如一座冰山。常人勿扰。
季楠竹这些日子也难得来找一次顾楠佩,他大哥这性子,是不可能听劝的,何必彼此折磨到不成人形。
终于,顾楠佩从季楠竹的口中知道了马沐和纪恋失踪的消息。他再也没办法逃避着自己内心世界中,和纪恋的关系。怎样才能当成没发生,她消失了。他只听到自己内心如鼓锤息的声音,他终于一丝丝瓦解了,他无法面对,也许再也见不到她。原以为逃避以后,至少能得到她的一点点消息,知道她安好,也就罢了。谁知,决绝如她,终成陌路。
“大哥,你可以不管纪恋如何,但是我不能不找马沐。帮我找到她。”季楠竹心急如焚。外面的世界那么多变数,他不放心,也不可能放任她在外面漂流。
“好。”顾楠佩答应的干脆且冷漠。“楠竹,我可以帮你找,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我累了,想把公司交给你。”
“好。”累了,就去休息,这重担由我来负责。“休息好了,您再回来。”
“其实楠竹,这公司本来就是你的。你已经长大成人,我也要交回你的手中。”顾楠佩揉了揉眉心,也许,是时候该把真相告诉他。“你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我姓顾你姓季,你只以为我们分别跟着父母姓,其实,我们不是亲兄弟。我本是个孤儿,在你出生一年前被收养……”
顾楠佩陷入回忆中。那时他也记事,只是,他从来不清楚自己的亲身父母亲是什么人,他是从福利院被顾氏夫妇收养。蒙他们厚恩,顾楠佩年幼寡淡的心,终于有了家的概念。
“以后,你就姓顾。”他被赐予了姓氏。他是不幸年幼孤独,亦是幸福,遇上了善待自己的养父母,顾家夫妇对顾楠佩视如己出。
“楠佩,你跟爸爸姓。你是爸爸妈妈最骄傲的长子,以后有了弟弟妹妹,就跟妈妈姓。”顾楠佩很喜欢听季沁兰的教诲,她温柔的声音,教导着他为人处事和给予他关怀。
“所以楠竹,你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我只是养子。你才是顾家产业的真正继承人,我一直再等你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以后,我才能放心,把爸爸的江山交还于你。”顾楠佩诚恳的交付。
“那又如何,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亲大哥。”季楠竹掷地有声说着。其实,大哥,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我从来没有把这事放在心里,我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个爱我护我,在父母去世后,艰难持家的好大哥。我从来不提,生活在你的荫泽庇佑之下,是因为我知道,你也是把我当成亲弟弟。
“父母的产业,我清楚,早在他们去世,已经被小人瓜分。今天的局面,完全是大哥你一己之力达到。我不可能无耻到贪图你谋下的产业。我们是亲兄弟啊!为什么今天你要见外。”我最不能忍受,我的大哥不认我。因为,你是我世上最亲的亲人。
我们的生活,永远不只是在追忆和缅怀中。季楠竹这一点,认识的非常清楚。活在当下。大哥就是包袱太重,所以终于将自己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答应接手,也是想,大哥能有时间放松一下,不要再背负着这么多沉重。
“不要再那么见外,否则我只会认为你不想认我这个弟弟。你最近先把工作交给我。目前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帮我找到马沐。”更要找到纪恋。季楠竹再清楚顾楠佩的内心不过,他知道,纪恋在顾楠佩心中意味着什么,就如同马沐之于自己一般。那不仅仅是刻骨铭心,而她已然融入骨中,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顾楠佩看着季楠竹这种模样,内心欣慰。弟弟终于长大,懂得分担责任,亦懂得珍惜所爱。这样多好,不要像自己,直到失去以后,才知道自己的魂也丢了。
所以,我会尽我所能替你寻找马沐,不要让我的痛苦再复现在你的身上。也许找到马沐就能有纪恋的消息。可那又如何?顾楠佩自嘲的笑了笑,有了纪恋的消息又能怎样。最终还是陌路。但,我真的好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顾楠佩又暗自骂自己是个贱人,明知道她不可能过的好。这一切都是他造成,也许,她再也不想见到自己。所以多余的关怀只能让彼此难堪。当初把她逼到绝路,自己又干嘛照起一副假惺惺的模样。纪恋那样的女子,只会认为这种关怀是一种羞辱。唉。
顾楠佩,你真的是个贱人啊!
在找到她们之前,顾楠佩忽又想到些什么,开口问季楠竹。
“马沐,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他刻意不提纪恋的名字,因为每提一次,就是插自己一刀。“就算你们之前闹得一些小矛盾,也不足矣让她忽然道别都不提,就失踪。是去旅游吗?”
“哥,你明知道为什么!”她是陪纪恋离开这个伤心地的成分多一些吧。你怎么问的那么白目。看来,只要与纪恋有关,冷静如大哥,也会有些乱了方寸。
季楠竹明白他这么问,其实是想知道,纪恋为什么会离开。是啊,马沐也许还有回到自己身边的可能,而纪恋也许真的和大哥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