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见状，心里莫名地有些惴惴的。
她悄声问青竹：“他们是要成亲了吗？”
“当然，夫人，夜侍卫求婚的时候，可浪漫了。”青竹趁着青玉在别处收拾东西，津津有味地八卦着。
因为故事里有萧雨瑟，萧氏听得也特别认真。
只不过青竹的重点在青玉和夜影身上，而萧氏，正从字里行间挑选出萧雨瑟与夜北冥的互动，忽而高兴，忽而烦恼，忽而兴奋，又忽而沮丧。
青竹是个心大的，她哪里能发觉萧氏的不对劲。
说完青玉和夜影的事，她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玉玲珑和南宫煜。
紧接着又开始聊起了墨宝，以及她道听途说收集到的各种消息。
萧氏一言不发，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豆子，一边嘴角含笑地将青玉说的每一个字都默默记在心里。
青玉回来后，萧氏找了个理由，把青竹打发走，又说想做道豆腐羹，请青玉陪她一起磨豆腐。
磨豆腐是个细致活，急不得，还得两人配合。
磨着磨着，萧氏和青玉的话匣子都打开了。
“青玉，方才我听青竹说了许多你与凤大妃的事。你们主仆二人感情真好，若不是青竹非说你们是主仆，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妹呢。”
提起凤清欢，青玉就两眼发光。
她毫不吝啬地说起了凤清欢的种种，磨豆腐的速度越来越慢，可她说话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萧氏听到后面，不知为何，竟替萧雨瑟担心起来。
夜北冥与凤清欢感情深厚，他十有八。九会放弃萧雨瑟的。
就算有奇迹发生，让她复活，她们会不会对她不好？
尽管她的身体是凤清欢，可到底不是本主的身体复活。
想着想着，萧氏走了神，鬼使神差地拿起刀来削土豆，差点把手指头给割了。
“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青玉急忙抢过菜刀，紧张地看着她。
萧氏有些失措，茫然地看着青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夜北冥和燕子聿一脸喜色地走了过来。
“萧姨，我们终于想到办法了！”燕子聿的表情，仿佛摘到了果园里最甜的那个果子的孩子，洋洋得意得表情，带着几分炫耀。
萧氏还没将他的话琢磨明白，夜北冥施然走了过来。
“燕公子找到了一个阵法，只要将魂魄放在阵法之中，我们提问，魂魄便能利用阵法，制造异象。”
夜北冥说得很冷静，就像是简单陈述一件普通的事儿，不喜不悲，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我们要尽快定下人选，在期限之内，完全魂魄归位这件事。”
夜北冥说完后，似是想起什么事。
“萧夫人最近应该不会有别的事吧。”
萧氏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关心她，呆了呆，下意识地摇头。
夜北冥满意地笑了一下，委婉地说道：“魂魄归位极伤身体，也很伤神……嗯，不管谁醒来，都需要在天门，利用这里的天地精气好好休养一阵子……”
萧氏很快就明白了。
不管是凤清欢还是萧雨瑟，她们魂魄归位的事都不能外传，更不能在她们休养时，出任何幺蛾子。
所以，进了这天门，就不能出去。
如果是萧雨瑟醒来，就是赶萧氏走，她也不会。
可如果是凤清欢……
看来，夜北冥喊她萧姨，是尊重，并非信任。
萧氏却一点也不觉得失望，也不觉得难堪。
她开始喜欢这个年轻人，觉得他够坦诚直接，比起那些喜欢玩心计的人，这是个珍贵的品格。
当然，萧氏也不会傻到以为夜北冥不会耍心计，他只是没有动着她玩心眼而已。
“冥王放心，我一老婆子，无亲无故的，不跟着你们，还能去哪啊。”她还拉着青竹的手，一副以后指望她养老送终的模样。
青竹受宠若惊，连声说道：“夫人，您放心，只要有青竹在，就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夜北冥淡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与燕子聿往棺材那边去了。
刚站定，只见他们二人抬了抬手，空气好像凝固，视线不知怎的像被冻住了，在他们身后停住，再也无法看到前面的事物。
萧氏紧张地站起身，青竹跟在她身后，双手不停来回搓弄着。
青玉伸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担心，不管是谁醒来，都是咱们的大小姐。”
青竹回头看她，又瞥了眼脸色苍白的萧氏，笑得苦涩。
这些日子她与青竹相处，已经把她当成了亲姐妹。
她凑过去，贴在青玉耳边低声说：“如果醒来的是大妃，她又怎么可能是我的大小姐。”
“青竹，这段时间，萧姑娘就是大妃，大妃就是萧姑娘，她们已经缺一不可了！”青玉杏腮微鼓，非常不高兴青竹的小人之心。
萧氏还是听到她们的对
话，她的目光就像钉在了那堵无形的墙上，心里七上八下，又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与夜北冥说的话，确信没有漏洞和错处，这才稍稍安心。
她是萧雨瑟的亲娘，怎么可能不替她打算。
与夜北冥的谈话是她深思熟虑过的，可她只有半成把握，可以说服夜北冥。
无形的墙里面，燕子聿吊儿郎当地坐在凤清欢的棺材前，笑得奸猾。
“夜北冥啊夜北冥，你果然是个老狐狸！”他似是要伸手去摸凤清欢的脸，眼看就要触到她依旧有弹性的脸颊，就被夜北冥一把拽开。
“喂，你要不要这么粗鲁！信不信我把你的阴谋说出去！”
夜北冥斜睨他一眼，眼底没有半点温度，但也不似从前那样冰冷。
他讨厌他与凤清欢关系亲近，更讨厌凤清欢的最后时刻，是他陪伴左右。
特别是想到他的孩子出生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燕子聿，而不是自己时，更是嫉妒到发狂。
但他从心底感谢他，还好有他，欢儿才在生命的最后那段时间，过得安宁自在。
夜北冥半跪在凤清欢的身旁，双掌轻抚她的脸颊。
可他的动作再轻柔，凤清欢的脸还是破了，露出没有血色，且泛着暗色的腐肉。
燕子聿不忍看下去，别过头去。
“本以为，小欢欢躺在这里，怎么也能得个百年不坏之身。却没料到，她的魂魄被打出瑟儿身体时受了损，竟连带影响了小欢欢的肉体。”
他的话，令夜北冥的手顿了顿。
到底不敢再摸下去，生怕弄坏了凤清欢的肉身。
夜北冥眼神微凝，呼吸渐浅，仿佛他出气大一点，就会把凤清欢的肌肤再次弄破。
过了好一会，夜北冥才直起身体。
“就算不是这个原因，欢儿毕竟已经死去，客观地来看回魂这件事，她的肉身已然不新鲜，不合适了。”
夜北冥说得极慢，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心底最深处迸发出来的，胸膛里，有迷糊的回声在阻止他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可目光所及之处，满是凤清欢安祥的睡容。
她不像是死去，更像是在休息，睡得香甜舒适，任是谁看到好这样的睡容，都不忍心叫醒她。
哪怕她刚才的脸颊，因为夜北冥的触碰有了伤口，也依旧不损她的绝艳之色。
“本王思考过，假如真的能与欢儿的魂魄对话，让她选择，想必她也一定会选择瑟儿
。欢儿是个善良的人，她不忍心夺走别人生存的机会。她能在瑟儿身上重活，想来她已觉得欠了瑟儿许多，如果这次因她而令瑟儿失去生命，就算她活着，也会愧疚一辈子的。”
燕子聿却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大言不惭。
“如果小欢欢的身体适合重生，我肯定选择小欢欢。我才不在乎别人，只要小欢欢好，就行了。”
夜北冥意味深长地看了燕子聿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心怀不轨的笑意。
“等瑟儿醒来，我一定会把这句话转告瑟儿的。”
“告诉就告诉，反正就算瑟儿醒来了，她也是小欢欢。”
说着说着，燕子聿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
最后他还是垂死挣扎延：“小欢欢最了解我了，我最关心她，也只关心她。”
夜北冥淡然一笑，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萧氏。
外面的人无法透过这堵无形的墙看到里面，可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一举一动。
萧氏紧张的面孔，被无形的空气墙放大后，显得更加的惊惧骇人。
夜北冥的目光倏地变得深沉，燕子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粲然一笑。
“萧姨是个人物，之前在虎啸峰与她相处，才知道，她是个有心机的人。”
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样在背后议论长辈不太合适，燕子聿又自圆其说：“幸亏啊，她是一心为了瑟儿，所以无论她耍什么手段，我都不讨厌。”
这话，夜北冥深有感触。
想想她在山峰之颠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由轻笑起来。
燕子聿瞪他：“不过，萧姨再聪明，跟你这只老狐狸比，差远了。你明知道小欢欢的身体不适合重生，你还骗了所有人。唉，也只有我这等睿智之人，才能看破你的小人本色。”
夜北冥看都不看他，也不理会他的挖苦。
他转身看向萧雨瑟，弯腰将她从棺材里抱了起来。
“你是打算继续婆婆妈妈下去，还是现在开始动手？”
他抬头看了看上方，一团柔柔的桔色光芒，若隐若现，正是凤清欢的魂魄。因为有她灵力的保护，才有这样漂亮的光圈。
燕子聿也没有多话，拿出四件圣物，摆在特定的位置。
当他把蚀魂镜放在萧雨瑟的额间时，忽然问夜北冥：“我们是鬼灵族人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冷漠地应了一声，清楚地表明了主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燕子聿
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记得，你当年也是要诛杀鬼灵族人的。”
夜北冥将盘古六戟插进了石缝里，这个位置，正好在萧雨瑟和凤清欢的中间。
他有条不紊地将两根红线绑在她们的手腕上，再绑在盘古六戟的枪身上，打了一个特定的结，这才停手。
燕子聿见他不回答，拿着九幽翠凑了过来：“喂，你心虚了啊！我问你，你不会是打算把小欢欢复活了之后，再杀了她吧。”
夜北冥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半晌才轻蔑地说了声：“有病！”
然后抢过九幽翠，将它放在了凤清欢的额间。
做完这些，夜北冥便坐在凤清欢身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燕子聿知道，做法之后，凤清欢就会烟消云散，夜北冥是在与她最后告别，识趣地没有打扰，开始忙碌地布阵。
阵法极为复杂，空间狭小，要将阵法中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好，且不能出差错，难度极大。
等燕子聿布置好后，已是满头大汗。
“可以开始了。”他站在夜北冥面前，声音沉重得连他自己都怔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尖触到喉结后，更是呆了呆。
心里不知怎的，很抗拒地在想，他不该说开始。
因为这次开始，意识着，他们再也见不到凤清欢了。
其实，只是凤清欢的肉身……
可内心还是恋恋不舍。
夜北冥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诡异。
“开始吧！”
燕子聿用力点头，他不放心地说道：“我的血，是引子，可以利用它将小欢欢的魂魄绑在四件圣物上。刚开始，需要将魂魄先放入小欢欢的身体，这样才不容易排斥，等稳定之后，再通过红线和盘古六戟，引导到瑟儿体内。瑟儿与青虹秘图是一体的，有圣物的帮助，魂魄会很稳定。”
“你的灵力是至阳神功，小欢欢是至阴体质，瑟儿修的灵力也是至阴的，与你的至阳神功相克，却也相辅相成……”
“行了，少废话！”夜北冥真得好烦他，要他干点活，话特别多。
“如果在引导魂魄归体的时候，你被她们的灵力反噬……”
“她们都是我的女人，她们不会害我的！”夜北冥一锤定音，最后索性不跟燕子聿废知，径直开始魂魄归位。
夜北冥运功，周身被金光萦绕，将阵法内的空间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半点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