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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学校,兰欣看到许多未来的校友陆陆续续来报名,这些人大多是远处来的,像兰欣他们一样,大多都背着笨重的行李,疲惫的神色下确是难以压抑的兴奋。

    从排队报名的队伍看来,学生之间的年龄差距大约有十几岁。有的穿着工作服来报名,一看就是参加工作了人;有的站姿挺拔,肯定是复员军人;还有几个像兰欣一样带着孩子的,一定是当妈的不忍心舍下孩子,或者是家人没办法给照顾孩子,所以给带学校来了。

    兰欣办理好入学手续,知道了自己分配的宿舍号。她准备先去宿舍把东西放下,然后再出去找出租的房子。带着孩子,住宿生肯定是不方便的。

    兰欣刚要走,这时,旁边一位热心的女同学过来问她:“同学,你要去宿舍吗,不如我带你去吧,来,我帮你提着东西。”

    “谢谢你,我今天刚来,你什么时候来的?”兰欣看这个女同学脸圆圆的,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一样,唇边还带着一个小酒窝,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看年龄和兰欣差不多大。

    “我前天就来报名了,我们家是大兴的,离学校算是近的。我有个姨婆住在附近,听说学校开始报名,我就提前来了,看能不能遇到几个新同学?对了,我叫蒋芸芸,你呢?”

    没等兰欣开问,蒋芸芸就跟点炮仗似的把话都交代清楚了。一听就知道是个热情善良的姑娘。

    其实蒋芸芸也不是对谁都热情,主要是她看着兰欣长得漂亮,气质脱俗,远看像一枝在寒冬中傲然绽放的腊梅;走到近处一瞧,见她嘴角含笑,温和有礼,像一朵淡淡散发着香味的茉莉花,清雅怡人。可能这就是缘分,蒋芸芸一下子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不一样的她。后来两人成为好朋友后,兰欣问蒋芸芸当时为什么帮她。

    蒋芸芸俏皮的回答:“想当初我对你一见钟情,有种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兰欣,要不往后你就从了小生我吧。”两人嘻嘻闹闹不提也罢。

    别看蒋芸芸热情大方,她可是读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中文系。她爷爷还是个老戏迷,整天抱着收音机哼小曲,她在耳濡目染的氛围下,唱几句简单的台词很容易。

    扯远了,话说回来,兰欣回了蒋芸芸的话:“我叫沈兰欣,家是s省的,以后有机会请你到我们那里去玩。”

    蒋芸芸高兴地应下了,然后跟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给兰欣介绍校园里的情况。

    兰欣带着蒋芸芸去和沈妈他们汇合。等蒋芸芸得知兰欣已经是孩子他妈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兰欣,你厉害啊,都有小宝宝了,这孩子长得真可爱,白白胖胖的,他叫什么啊,多大了?”

    沈妈最喜欢向别人介绍她的外孙,慈眉笑眼说:“十个月多了,小名叫牛牛。”

    蒋芸芸很有眼色地叫了一声阿姨,接着就眉飞色舞跟沈妈聊起天来,兰欣在一旁看了摇摇头,这孩子真是个自来熟。

    蒋芸芸看起来很喜欢孩子,牛牛牛牛叫个不停,在路上不时逗他玩。一大一小玩得还挺乐呵。

    兰欣想起蒋芸芸是本市人,附近又有亲戚,像托她帮忙问问租房子的事情。这事迫在眉睫,兰欣立刻就跟蒋芸芸说了。

    蒋芸芸就差拍着胸脯点头了,满口答应到:“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回头我带你去找姨婆,看看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暂时找不到的话,你和阿姨先去我们家住两天也行。”

    “最好还是先找到房子,我哥哥嫂子也在,没房住恐怕不方便。”

    “你哥哥对你真好,这么远还来送你,还给你带了这么多东西。”蒋芸芸家只有个调皮的弟弟,所以她特别羡慕有哥哥护着的人。

    兰欣扑哧一声笑了,“我们家离得这么远,哪能都来送我,他们都是来上大学的?”

    蒋芸芸比刚才得知兰欣有孩子时还要惊讶,长大的嘴巴足够吞下一个鸡蛋了,“天啊,你们家考出几个大学生啊,厉害,你们家人肯定聪明。”

    蒋芸芸一副我都猜到了的样子,让兰欣哭笑不得。兰欣心话:聪明不聪明不说,别人考试仅仅准备两三个月的时间,我和哥哥们可是准备一年多了,想考不好都难。不过,这话是不能对外人说的。

    兰欣的宿舍在二楼靠东的一间,兰欣到的时候,屋里只有一个床铺上有东西。哥哥帮忙打扫卫生,兰欣和大嫂收拾床铺,很快就把床铺收拾好了。

    宿舍是八人一间,门后就是盛放衣物的柜子,床铺是双人上下铺,窗下还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散落着几张报纸。兰欣的床铺就在靠窗的下铺,这个位置很好,兰欣看了很满意。

    蒋芸芸看着兰欣的两个哥哥帮她打扫卫生,心里很是羡慕,“兰欣,我三楼,抽空我领你去我那里认认门,有时间就来找我玩。”

    因为两人不在一个系里,所以宿舍没分到一块儿。

    沈妈喂好牛牛,让沈大哥把行李都放到兰欣床上。这才跟着蒋芸芸出门去她姨婆家。他们先是穿过一条街,又拐了几条小胡同,才到了地方。

    路上蒋芸芸介绍了她姨婆家的情况。老太太老伴走得早,膝下有一儿一女,都成家立业了。她不和儿子一起住,老太太自个住一个二进小院,儿子一家住在工厂宿舍,儿女倒是经常回来看望她。

    蒋芸芸说问问姨婆愿不愿意出租房子,她觉得,要是兰欣住在姨婆家就好了。以后方便她来找兰欣和小牛牛玩。

    蒋芸芸一进门就叫上了:“姨婆,姨婆……”

    “芸芸,你说你都这么大了,就不知道稳重点,怪不得你妈老是唠叨你……这是你的新同学吧,快到屋里坐。”

    姨婆说着就把人往屋里让。

    兰欣见姨婆长得慈母善目,一看就是个和蔼的老奶奶,就跟家里姜奶奶一样。

    兰欣正想着,只见姨婆进里屋拿了只有过年过节吃的点心糖果出来,“这胖小子多大了,能吃点心不,要不给他蘸水吃点饼干。”

    还真是像姜奶奶,一样疼爱孩子。自己舍不得吃好的,有点点心糖果就想给孩子留着。

    蒋芸芸着急地把兰欣问的事情给姨婆说:“姨婆,我这个同学家是外地的,带着孩子不方便住校,她想在外边租房子住,你这里不是空着吗,干脆租给我同学算了,正好能给你做个伴。舅舅舅妈他们又不天天回来,你一个人住多孤单啊。”

    兰欣寻思,这孩子到底有多单纯,怎么一下子就把话全倒出来了。兰欣怕姨婆嫌小孩子吵闹,连忙截住蒋芸芸的话:“姨婆,我就跟着芸芸叫您了。您这里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想麻烦你帮忙问问附近有没有出租房子的地方。过两天我哥他们都去上学了,平时就我妈和孩子住着,晚上我得陪着孩子,我们租一间房子就行。”

    姨婆倒是没往外租过房子,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事。本来儿子要她跟过去住的,她是故土难离,再说这里留有她和老伴的回忆。房子不住人就会坏掉,她不想这个老院子毁在自己手上,所以她坚持自己住这里。

    平时老太太一个人在家是挺孤单,闷了就去邻居家串个门子,小日子过得挺悠闲自在。

    老太太打量了沈家兄妹一番,最终点了头,“你们要住就住下吧,西屋稍微一收拾就能住人,平时我都打扫过,里面也有家具。租金什么的就不要说了,就当陪我这个老婆子解闷了。”

    沈妈赶紧推辞,“大娘,看您说的,哪能白住您的房子呢,房前一定得给,多少你也得收下,要不我们就租别人的房子住了。”

    姨婆看沈妈坚持,只得点头同意。最后众人一番商议,比起别家收的房租少了一些,定好一个月两块钱。

    姨婆他们看了房子。屋里的摆设干净整齐,都是一些老式的实木家具。一张木床靠墙放置,对面是衣橱,此外还有一张雕花方桌,两把老式的太师椅,桌下还有一张同色的木制小茶几,看得出主人是用心维护这些家具的。兰欣立马表了态:“姨婆,我们会仔细使用这些家具。”

    姨婆点点头,说:“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平时这屋没人住,我就每天擦擦桌椅,你们随时都能搬进来住。”

    沈妈抱着牛牛留下和姨婆说话,兰欣和蒋芸芸带着哥嫂去宿舍搬运行李。

    忙忙活活好一阵子,才把屋里安排好。

    兰欣很满意房子,一次□给姨婆一点的房租。姨婆把屋门和大门上的钥匙给了她。兰欣终于安排好了落脚地,此时才松了一口气。

    沈妈千里迢迢跑来给她看孩子,路上没少折腾,真是又受苦又受累的,可没有在家做做饭啥的自在。所以,兰欣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若不是为了自己,她妈也不会如此费心。虽说是自己的妈,可沈妈这番作为全是疼爱女儿的一片心意。兰欣寻思,回头好好给妈调理□子,再给她买身新衣服穿,怎么说都来到首都了,有时间就带妈出去逛逛,到时候回家,有人问起的话,也好有个话头。

    晚上,沈大哥兄弟住在他们租的那件房子。沈妈和牛牛还有兰欣的大嫂住在先前蒋芸芸住的那间。现在牛牛晚上喂一次牛奶就行,离了妈妈也不哭闹,到哪都睡得香甜,真是个幸福的小子。

    至于蒋芸芸和兰欣两个,他们吃完晚饭就被沈家兄弟送到学校去住。

    蒋芸芸干脆抱着被子跑到兰欣宿舍来睡觉,准备和兰欣来个秉烛夜谈。

    兰欣回来时,宿舍又住进两个人。一个是东北的大姐,叫张丽,今年都二十八了。她是一个中学的民办教师,看上去说话办事挺利落的一个人,扎着一条又长又粗的黑辫子,眼睛很大,高鼻梁,个子又苗条,也是个美人胚子,就是皮肤有点暗。

    还有个是在内蒙某牧区插队多年的知青,叫赵彩虹,今年二十四,未婚,是个清秀睿智的姑娘,她对生活充满热情,下乡的经历没有磨去她对生活的热情,反而让她露出内在的光华,就像被蒙尘的珍珠一样,早晚都有人会发现她的美好。

    另一个叫刘云,y省人,今年二十六岁,已经结婚了,只是还没有孩子。她脸上的表情就说不上多好,看上去竟然比张丽显得年龄还大些。兰欣觉得她平日生活一定很压抑,所以才露出愁闷的表情。

    几人先后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互相了解了一下。再加上蒋芸芸,五个人足够开个卧谈会了。

    张丽谈起她考前的一些辛酸经历:“我把儿子丢给公婆管,每月交给他们五块钱的伙食费。我和丈夫一起学习,因为我们白天上班,没多少时间学习,只能晚上熬夜背书。考文科就得死记硬背,那段时间背得我头都大了,做梦都能蹦出个英语单词,困了就用凉水洗洗脸。别提多难捱了。我和我丈夫互相提问问题,吃饭都讨论历史,哎,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

    张丽的儿子今年六岁了,跟着她丈夫去住了男生宿舍。

    赵彩虹也讲了她可苦读史:“刚从收音机上得知高考的消息时,我高兴坏了。说实话,当时我都激动地流泪了。可是问题也随之而来,他们下乡知青根本没课本,谁下乡还带着课本去啊。内蒙那边教育又落后,我们那牧场根本找不到初高中课本。当时把我给急得,嘴上都上火长泡了。后来我一看不行,就给家里发了封电报,让家人把书给寄到了内蒙。我那时盼星星盼月亮,好歹把书给寄来了。当时我们几个知青就用这一套课本,一起学习,互相帮助,我们拿一把考上了我们三个,不过她能都报考了别的学校。”

    赵彩虹的声音里还留着淡淡的遗憾,想来是忘不了一起同甘共苦的日子。

    蒋芸芸插话说:“你们怎么这么倒霉?我一个同学,她数学考得不好,总分差她想报考学校的录取分数线几分。因为她是满族人,有额外加分。就因为加了分,她考上了中央民族大学,你们说她多幸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