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准将脸色苍白,被湿布擦过的地方也没有泛起红来,他艰难开口道:“我死了难道不是如了你的意吗?”
云锦泽没有回答,只是用给云准将擦过脸的湿布又擦了擦自己衣服上的血迹。
云准将道:“你真的是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儿吗?”
云锦泽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又看着他。
云准将也正抬头望着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与对方对视,明明是父女,二人却没有丝毫的父女感觉。
他们没在这山洞休息多久,云准将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云锦泽将他背在背上,继续赶路。
这一回他一直走到了天黑,才在山间找到一个孤寡老人独居的小木屋。
老人不敢让他们进屋,却同意他们宿在院子墙角的草堆,给他们一床脏被子和两碗清粥。
云锦泽喝了自己的粥,云准将却一直没有醒来。
直到等二天早上,云锦泽有点担心,她跪在草堆上,弯下腰轻轻拍云准将的脸:“爹,你醒一醒。”
云准将没有回应。
云锦泽耐着性子,喊了他十多声,云准将这才有些苏醒的迹象,缓缓睁开眼睛。
“起来喝点粥。”云锦泽扶他起来,将热过
的清粥递到他唇边。
云准将大概是年是过高了,那粥不过喝了一口就呛进了气管,剧烈咳嗽起来,喝进嘴里的粥从唇边流了出来。
云锦泽将碗放到一边,皱着眉道:“他们给你下毒了。”
云准将“嗯”一声:“皇帝早就想杀我了,我啊,从来没有愧对过御王殿下,我忠心耿耿,我为御王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皇帝忌惮这个儿子,他必须要这个儿子死才能保住他的皇位,他害怕,比谁都害怕,所以他需要一个替死鬼……呵,便是老夫。”
云锦泽为他把脉:“我有能力救你,但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城。”
云准将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没有问云锦泽他们要去那里,也没有叫云锦泽丢下他一个人走,他不确定现在的女儿是不是他的女儿,但这是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就算有争执,在生死面前,也早就不值一提。
云锦泽又背着云准将上路了,这一回他们走了一整天,路上云锦泽吃了一个烤红薯,又将另外一个烤红薯掰碎了和着清水喂云准将吃。
他们这回找到了一个小山村,却等到傍晚时才进村子。
云锦泽向村里人询问,知道村里
有个老人懂点医术也能给草药,于是云锦泽背了云准将去找他。
老人慷慨的给了云锦泽草药,云锦泽开始为云准将解毒,给他祛毒补气的滋补药,就在他自己的小院子里,熬给他喝了两顿。
云锦泽不敢在这里久留,择日早晨等云准将喝完药之后,她怀里又揣了一副药便带着云准将离开。
他们在山林里继续赶路,直到晚上找到一处干净隐蔽的山洞露宿。
不知道那些药是不是起了作用,云准将今天清醒的时间稍微多了些,到晚上时精神也好点了。
他咽下最后一根草药时,模糊的双眼似乎看见了一个酷似御王的男人。
云锦泽顺着父亲的视线回头看去,震惊的喊道:“玄玉……”
那人站在阴影下,白衣卿相,玉树临风。
半年以后。
万古楼在鲛夜城落成了,四层的高楼宏伟大气,碧瓦朱檐、雕栏画栋,成为了鲛夜城最引人注目的一栋楼。
开张那日,商川穿了件华丽精致的淡黄色长衫,长发束起戴着玉冠,出现在万古楼,一时间俊美无双惹来无数姑娘的目光。
如今商川、长官千落、万娇莲便是鲛夜城势力最大的三家人,这三家合到
一起修建的万古楼自然吸引了全鲛夜城注目,许多人早就想要进来一探究竟。
于是开张那日,从早晨就有许多人在外面流连,门口更是摆满了各路宾客送来的花篮贺礼。
到傍晚正式开张时,万古楼很快就挤满了客人,全都是些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也有南隐和紫冥赶来要一探究竟的贵客。
还有更多穷人,只能在门口张望着万古楼里华贵的灯红酒绿,闻着美酒飘香筛盅作响,却没有足够的银子进来。
商川一直忙碌到深夜,他来到了万古楼的房顶,看见楚玄玉和云锦泽坐在青瓦之上,相互依偎着。
这是鲛夜城最高的一栋楼,从这里可以眺望整个鲛夜城的夜色。
商川走过去,靠近楚玄玉身侧坐下,手臂搭在对方肩上。
“不嫌弃我打扰你们吧?”
云锦泽和楚玄玉笑而不语。
两三个月前,楚玄玉就把云府的通缉令撤销了,而如同楚玄玉所预料的,楚降因为通敌叛国被全家抄斩,云悦城禁军和西征军同时换了年轻的统帅,都是紫冥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
楚玄玉虽然为御王证明了事实,但他如何也不能去绊倒紫冥皇帝。
多年来
郡王府和寒王御王两家在紫冥朝廷所维持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了,没有了楚辞御,皇帝也不需要楚降再来制衡楚玄玉了,郡王府在云悦城嚣张跋扈久了,却忘记悬在他们头上最大那把刀从来不是楚玄玉,而是当今皇上。
云锦泽靠着楚玄玉静静坐着,片刻后说道:“好冷啊。”
楚玄玉温柔的抚摸她道:“鲛夜城比云悦城城要冷得多。”
云锦泽点了点头:“乌河已经结冰了。”
一旁的商川看不下去了,说道:“哎呀,你太腻歪了,我要去找我的姒德。”
楚玄玉笑道:“去吧。”
“真不好玩。”
商川叹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楚玄玉看向远方,对怀里的云锦泽说:“等开春了,我带你去南隐,听说春暖花开之时,南隐的草原上会开一种淡蓝色的百合,当地人都叫它幽兰百合,到时候满身遍野青草地上点缀着沁人心脾的幽兰百合,那景象再美也不过了。”
云锦泽应道:“好。”
他温柔的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她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楚玄玉怀里,闷声呢喃。
“往后,不管我是不是我,我对你的爱一成不变。”
岁岁年年,朝暮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