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河镇没有城墙,入城时虽然已经天黑了,可依然灯火通明。
这是一个没有夜晚的城镇,街道上,空气中皆弥漫着各种各样的气味。
有女子的胭脂香气,有酒馆的酒香气,甚至还有哪处暗巷隐隐飘过来的血腥气。
姬万照着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安星在信里的交代,找到一家规模不小的酒馆,问掌柜认不认识安星,能不能帮忙带个话。
掌柜正在拨弄算盘,抬头看了他一眼。
姬万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令牌模样的东西给他看,掌柜看了一眼,招手叫来一个小斯,让他带着他们去找安星。
街道上行人并不多,那小厮带着他们避开暗巷,穿过两条灯火通明的街道,到了一家酒楼前面,他上前与酒楼门口的小厮低语两句之后便离开了。
商川他们等了一会儿,见到从酒楼里出来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朝他们走过来。
那青年正是姬万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安星。
他见到姬万很是热情,伸出手与他拥抱一下,道:“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他那封信送出来之后,姬万一直犹豫不决,没有给他回信,他本以为姬万是不打算过来了。
与姬万叙过之后,安星又对姬千说道:“姬千哥,没想到你也能
一起过来,真是太好了。”
姬千性格内敛,只对他点一点头。
安星最后才看向商川,酒楼门上挂着两个灯笼,昏黄光线照过来也看不太仔细商川模样,只见他身形单薄,于是问姬万。
“这位小兄弟是?”
姬万还没说话,商川自己笑笑说道:“我姓柳,叫柳木,紫冥的父亲,北戎的母亲。”
安星听到光头强三个字时,正下意识打量商川的头顶,接下来又听他说可以叫他强哥,顿时轻笑不言。
“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进来坐下,我叫厨房送一桌酒菜来。”
他们随着安星进去酒楼,姬万起头来四处张望,见那酒楼内堂高大明亮富丽堂皇,忍不住对安星说道:“看来你在这鲛河镇混得还真是不错。”
安星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将他们带上二楼包间,关上了房门之后才说道:“承蒙胡爷看得起,让我在这鲛河镇管了几家酒楼,前两年我给你写信时,便是想要叫你过来帮我。”
安星在鲛河镇很是受胡东器重,只是这地方人心险恶,表面上称兄道弟,地里都在等着适时捅你一刀。
他当时独立支撑感到艰难,便想要叫姬万来帮他,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才是真正信得过的人。
几人在圆桌边上坐下。
有人陆续将酒菜送了上来,等到屋里的闲杂人都退了出去,安星亲手为姬千姬万兄弟两人以及商川倒满了酒,说道:“既然你们来了,以后便跟着我好好在着鲛河镇拼搏一番,”
他说话时,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随后举起酒杯。
“等今日先休整好了,过两日有时间我便将你们引荐给胡爷。”
姬万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商川。
这一路进来,安星都没怎么将商川看在眼里,此时见到姬万不应自己的话,却去看他,顿时有些不悦,禁不住又多打量他几眼。
屋内灯光明亮,安星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人虽然脸上脏的,可是五官却长得十分精致,一双眼睛更是掩饰不住的明亮。
商川笑着说道:“我们不想跟着胡爷做事,我们想要开赌坊。”
安星一愣,将酒杯放了下来,“赌坊?”
商川点一点头。
安星笑了一声,带了点嘲讽味道,“小兄弟,你知道这鲛河镇的赌坊都归谁在管么?”
商川一只手撑着脸,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安星便继续说道:“鲛河镇的所有赌坊都是沐姥爷手下管着的,你要开赌坊,首先要经过沐姥爷同意,每个月给他上供,而且还要
让他的人在场子里放贷。”
说到这里,安星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说。
“鲛河镇就这么大一个地方,虽说酒鬼烂赌鬼都不少,可也容不下更多的赌坊了。”
姬万闻言朝商川看去。
商川说道:“那就是说,我要开赌坊,就必须把那个沐姥爷赶出鲛河镇了?”
安星本以为他会说去投靠沐姥爷,却没料到他张口便要将沐姥爷赶出鲛河镇,顿时忍不住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沐姥爷没点本事能在鲛河镇横行霸道这么久?沐姥爷身边有个武功非常厉害的手下,人称光头和尚——”
商川一愣:“光头?”
安星没有生气,笑道:“他可是真光头。”
商川手摸一摸脑袋:“那得多难看啊。”
姬万用手肘撞他一下,说道:“够了,别闹了,在意这些无谓的东西做什么?”
他话音方落,几人便听到门外传来砂砂嚷嚷的声音,听来是从酒楼大堂传来的。
安星作为酒楼管事,自然是要出去看看的,他打开房门,见到一名经过的小厮,问道:“楼下是什么事?”
那小厮道:“好像是沐姥爷的人收赌债,闹到这里来了。”
商川在房内听见了,连忙起身出去看,他们几人站在二楼栏杆前
朝一楼大堂张望。
姬万问安星道:“不用管么?”
安星应道:“先看看,这种事情在鲛河镇是司空见惯了的,若是不打扰到别的客人吃饭,可以不必理他,沐姥爷手下人收债也知道分寸。”
一楼大堂里,只见到三四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围着中间一个中年人,手里拿一张欠条摊开了,喝道:“还钱!”
那中年人佝偻着腰,苦苦哀求,“再宽限两日吧,求求姥爷了。”
讨债的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姥爷说了,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你若是还不上,就乖乖把你儿子送过来抵赌债!”
中年人顿时双目圆瞪,脸色惨白,他去抓那人的手求饶。
“我……我有个女儿,今年十四,我送她来抵赌债,求姥爷放过我儿子好不好?”
讨债人嫌恶地甩开了他:“少废话!我们走!”
说完,一行人离开了酒楼。
那中年人无力地瘫倒在地,很快也被酒楼里的人拖起来丢了出去。
商川紧紧皱眉,“这人也是无耻,滥赌不说,竟还要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换儿子。”
安星闻言道:“这就是你不知道了,他若是把女儿送去给沐姥爷还能活命,若是儿子,兴许是有去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