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儿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衣着,李宛如从前总是喜欢穿些亮色的服饰,晃荡在人群中相当扎眼。
她就是要与之割席,把低调古朴进行到底。否则,枪打出头鸟,寡妇在外难免要注意形象,再穿的花枝招展,还不被唾沫淹死。
活在旧社会不容易,何必要给自己招揽些关注度呢。
“人总是会变的,有的人变好了,有的人变坏了。”
善良的人都是很快就能接受别人的示好,娇杏听在耳朵里,记在心底里。嫂嫂的意思是,她变好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讨人嫌的嫂嫂了。
小鬼头忽的冒出来“瞎说!我就不会变!”
宛儿笑嘻嘻地看着只到自己腰杆处的男孩,勾了勾他的鼻尖,“以后,你会长成个英武的少年,若是你不想长高,那当我没说。”
男孩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似是不满意突然的亲昵行为,但也没生气,只嘴巴里叫着:“我要长高,当然要长高!长成阿斐哥那样,引得全县的女子往我身上砸鲜花,那多威风。”
娇杏和宛儿听到他的童言童语,不由得笑弯了腰。青瓜秧子大点的人,现在就想着女子朝他丢花示爱了。
谈谈笑笑间,他们购置好了物品,付了钱以后便让店家送货上门。
接着,就遇上了挑着担子来卖柴的樵夫。樵夫看着年岁也不小了,力气却不减当年。双肩挑着硕大的竹筐,里面堆着又高又实的干柴,晃晃悠悠又稳稳当当地向他们走来。宛儿招招手,示意他停下,爽快地付钱,提上一捆就要走。
樵夫急忙喊住她,“小娘子,等等!”
宛儿回过身,难道是算错账了?
樵夫一脸担忧,“还是等我把东西送去你家吧,细胳膊细腿的,万一伤到了多不好。”
贴心的好人呐,还担心她会不会受伤,质朴的关怀真暖心。
宛儿笑笑,婉拒了他的好意,这才多大点东西呀。就是要亲自提回去,叫外人看看,自己也不是吃干饭的。
自此以后,就要开张做生意了,少不得订购固定的干柴。因而,她和樵夫约定好,每隔两日,就送些过来,不急于今天。
娇杏不理解她的做法,眼里闪烁着疑惑,“嫂嫂,你抱在怀里脏了衣服,行走也不便,何必呢?”
宛儿柔柔地笑了一下,“其实是还你家的,我自然要亲自送回。有借有还,不能食言。”
娇杏立刻推拒道:“说什么借不借的,邻里之间互相帮忙是常有的事儿。再说,昨日你已经送过来饼子,算是两全,你这样太生分了些。”
原本闷声不出气的男孩,也拧巴地说道:“别矫情啦!才多大点东西,还不还的说出来磕碜人,谁还缺你这点似的。”
娇杏不满弟弟的无礼,赏了他一个脑瓜崩,气的小男孩咬牙切齿地瞪着宛儿,好像是她的错一样。
宛儿眼见自己再坚持下去,男孩恨不得吃了她一样,不好说什么,随即应下。
转念一想,又说道:“不然,今天的午饭,来我家吃吧,给你们好好露一手。”
姐弟俩想起昨日的饼子,瞬间对午饭有了更加美好的遐想,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
回程之时,见前面围了一大圈人,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宛儿他们好奇地上前,因着人挤人的愣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着,人群里一阵骚动,嘶喊的叫声不绝于耳,引得想看好戏的男孩不顾姐姐的劝阻,仗着个头小,飞快地钻到人肉队里探听消息,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红扑扑的脸蛋上写满了兴奋,对着宛儿她们喊道:“阿姐,死人啦,前面在杀人,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
娇杏下意识捂住了鼻子,瑟缩着向宛儿靠近了些,素来清静的小县何时发生过这等耸人听闻的事故啊。
宛儿好奇地盯着前方,听到几声呵斥“闪开!府衙办案!通通让开!!”
很快,人群便开了个口子。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披头散发,身着镣铐的男人,脖颈上被什么东西勒出深深的血痕,脸上愤然的表情说明,他并不服气。
男人身后跟着几个抬担架的人,白布盖着的部分,有些已经被鲜血浸染,担架上垂下的一截手臂,还挂着个银色的镂空臂钏,是个女子!!
押解着男人的,正是林玉,那天过来送饭的那个伙子,原来是个捕快啊。挎着长刀,穿着官服,单手拧着男人的肩胛骨强迫其往前走。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周围,呵斥声依然在继续。
“闪开!通通闪开!扰乱办案者,即刻拿下!”
忽的,他看到了人群后的宛儿,铜铃般的眼睛微眯着,一股肃杀之气溢于言表,危险的气息蔓延到四周,吓退了不少看好戏的人。
瞧我干嘛!我只是远远地看热闹啊,干嘛盯着我……
直觉告诉自己,速速离开,不然又要被这位大爷给教育了。
于是,她拉着娇杏和男孩,快步离开。绕过两条街巷,终于远离了是非中心。正要松一口气,背后却传来了森森的寒音。
“站住!”
宛儿惊觉不好,那人大步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男孩开心地喊道:“阿玉哥!”小小的身子还做了个拱手的拜礼,很是尊敬。
娇杏福了福身子,礼数得当,依着弟弟的叫法跟着道:“阿玉哥!”
只有宛儿,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是,大哥,你跟过来干嘛?办你的案子去啊!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男人不说话,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接。
对面的人神色越来越沉,娇杏拉了拉她的衣服,见宛儿不解其意,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
“阿玉哥是官,咱们是商,商见官需要行礼的,嫂嫂虽是长辈,也应如此。”
哦,怪不得跟尊大佛似的,黑着脸盯着他们不说话,原来是等着自己这个长辈去拜他啊!
哼,官衔不大,官威倒是大得很。
宛儿不情不愿的福了福身体,如是道:“官人好!”
男人听罢,身形动了动,皱起的眉头更深几分,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娇杏瞪大了眼睛,转向宛儿,似是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捂着嘴巴,惊呼道:“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