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一日,再等一日,很快,宛儿已经记不清楚等待了多久的时间。
再次相见,恍如隔世。
林浩清此刻正跪坐在一片烧焦的密林里,身上坠着大片的血迹和兽物爆裂后的残渣,他抹去唇角的血痕,懊恼不已。
追踪魔物到了附近,若不是轻信了路上那个老迈的樵夫,他也不至于携着已经伤重的师兄误入迷障遍布的林地。
好不容易寻着一处安全地树洞,将伤者安置好,放出求救信号。他马不停蹄地跟上魔物的痕迹,追随至此。
此次的魔物构造诡异,像是蛇妖,又像是水蛭和蜥兽,可潜入水底,又可深埋土里如履平地,带动周遭的地脉一同压制他的术法,以至于妖力只能调出半数,实打实的挨了许多攻击。他和魔物化就的精怪打了个昏天黑地,两败俱伤的情况下,终于调出全部的妖力,甚至还促动出妖丹,方才堪堪把魔物彻底消灭。
只是,他确认,自己已经伤重心脉。探入妖识查看,妖丹出现裂纹,无力去修补了。
毒障层层叠叠地向他袭来,只能强忍住心头要溢出的血液,挥剑斩破威胁。不过,因着妖力大褪,他察觉到剑意的力量也在降低。
还好,还好求救的信号已经放出,只要坚持住,师门的人赶到以后,他们便都能得救了。
此时,他的脑海里现出一幅美人卧榻图,姣好的躯体慵懒地躺在柔软的矮榻上,脚尖勾起的锦被一下又一下上下翻涌着,拨弄着他的心房,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一张嬉笑的脸庞,宝蓝色的颜色绽放出迷人的光芒,她娇嗔地埋怨着:“怎么才来啊!我快热死了!”
素来清晰的场景变得有些模糊,林浩清甩了甩脑袋,不能再想了!
回去以后,就能见着他的小妻子了。
好像出现了幻觉,他似乎看见了那张夜夜思念的脸庞,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周遭的声音和动静仿佛瞬间静止下来,唯有胸腔内愈来愈猛烈跳动的心脏提醒着自己,我活着,我看得见,我没有瞎!
不知何时,周身被淡淡的绿色光芒罩住,形成一个温暖的光圈,抵御着外来的毒障,本来僵硬的躯干逐渐变得松软下来,是的,他皮肤上浸染的毒雾已经尽数消散了。
直至此时,林浩清惊觉,不是幻觉,也不是幻境。
他的妻子,苏宛儿,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宛儿神情凄迷,摸上他的脸颊,眼角微动,喃喃道:“一定很疼!”
林浩清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虽然身体已经无力拥住她的,依然扬起安心的笑容,轻声答道:“不疼!”
想着你,念着你,我便不疼。宛宛,我的宛宛,终究还是让你看到了夫君受伤如斯的样子,你一定很心疼,可我不想让你心疼。
别哭,宛宛,你别哭,我喜欢你笑,笑起来真美啊!
宛儿流着眼泪,笑的真美!
忽的!
他察觉到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
肆意泄露的绿光像积压了许久,猛地从伤口处迸发出来,四散的光芒并未散去,而是萦绕着罩在了女人身上。很快,绿光就全数被她给吸收殆尽。
心脏传来的剧烈撕扯的痛觉不是假的,是直击心房的痛感。他低头,终于看清楚了。
胸口上插着浸染鲜血的妖刀,刀柄末端握着的人,正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妻子,苏宛儿。
“你……”来不及震惊她痛下杀手的行为,此刻,心脏深处不仅仅是妖丹彻底破裂的痛感,还有一种深入骨髓从未有过的疼痛,像澎湃的海水纷至沓来,几乎要把他整个大脑的神经给摧毁掉。
宛儿神情变得淡漠又疏离,擦干脸上的泪水,就地跌坐下。
“想问为什么?”
近乎绝情的语调从一惯温柔的唇里吐露出来,已让他察觉到强烈的不安。
“你走后一个月,苏府便被屠戮殆尽!”
在她反复做梦,一度梦与现实分不清的时候。明月当空的晚上,苏府上下,上百条性命,全数被一把火给烧光耗尽。那些远去的亲人在血泊里呼喊着她,快逃!一定要逃得远远的!
林浩清急切地抬头,想解释一切,张了半天的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刚才的感觉是错的,皮肤上的清凉感不是剧毒被驱散,而是彻底浸润到他的肌肤内里,中毒至深的幻觉。
而这毒……似乎在哪里见过……
妖丹已碎,五感渐失,他已经无法开口询问了,只能尽力睁着眼睛看向她。
“你想告诉我,不是你的本意。只是各大门派联合兽王,想捉住我这个唯一能够制造红杳的小东西,爹娘作为威胁我的筹码,不会伤及性命?”
林浩清疯狂地想解释清楚,一切的一切,都是误会,他的真心并不曾改变。当第一时间收到苏家的消息以后,便以最快的速度传讯给师门问询,得不到回应,惊觉出了大事,即刻前往兽城,在路上又被无数的恶灵给绊住手脚,师兄弟前来解围的同时也带来了宛儿依旧安全的信息。这才让他放下警惕心,从不知道,宛儿居然悄无声息地就跟到这里,还把刀子淬了妖力尽数插到他的命丹处,一丝生存的机会都没给他。
并不理会男人辩驳的神情,自顾自地嘲笑了几声。接着,宛儿眼底里的寒光逐渐凛冽,凝成骇人的刀锋一一插在他的身上。
“回来兽城,我便察觉出异常。周遭越来越多的监视和窥探,还有那些被爹娘无数次推拒的拜会,我当然知晓几分。若说是好奇你这个赘婿,不如说,是有人放出了已经找到红杳药引的消息。可笑的是,我竟这样信任你,曾经几次心软,没能将你制服。信了你的情,信了你的爱……信了一个本性清冷的男人会为着私情而放弃功名利禄……可笑……哈哈,真是可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