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儿心下一沉,难不成那对便宜爹娘也打着把她剥皮泣血的主意?和善的父亲,傲娇的母亲……两张笑眯眯的脸不时在她眼前晃过,如若是抱着这样的算计……未免装的太过了,小蛤蟆记忆里的父母亲是一张一弛配合的天衣无缝,能够培养出单纯到不谙世事的小蛤蟆,性格该极逗趣极良善的优等父母,才有这样和谐的家庭氛围。若是一开始就抱着阴谋来把她当工具人养,未免也装得太过了些。
想到那些短暂又温馨的画面,她下意识的否定自己的揣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不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立刻打消对他们的怀疑。
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一定是的。宛儿不是圣母,也绝不是没脑子的人,倘若银花女士想害她,想抽皮炼药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且等着玉瑶的事情结束以后,她要回家好好问清楚。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反问百花:“这样子……还能恢复如初么?”看着石盆内艰难蠕动的可怜小蛙,生出几分怆然和疑惑。
妖怪与人之间,竟然也有如此深的执念和真情存在。这与她最初设定的世界观,明显不相符。原本的世界里,人、妖争端不断,世代仇视。
哪怕是被仙门点化的妖修,也会遭受诸多鄙夷和歧视,这是长期人妖斗争下的恶性循环造成的结果,玄幻世界里的反派大多是妖怪变异后的魔物,偶尔会出现几个来自修仙门派或者民间百姓里的败类。
普通人分不出来一般的妖怪和魔物的区别,只一味认为都是坏的。哪怕鼎鼎有名的仙门云鹤派,收拢了很多一心向道的小妖做妖修,多行好事。但是,并不能抵消人们对妖怪的厌恶和恐惧。
原着里,猫妖之所以能偏安一隅,也是因为成长在北荒大地这片众妖的聚集地而已,走出北荒,往南便是人类的地界,“斗南国”。那个地带的妖怪大多是被驱逐过去的妖界渣滓,做出种种杀戮恶行并不难理解。只是,这也让不了解妖怪的人类更加痛恨,基本上人类遇上妖怪的下场,不是杀它就是被杀。究竟是人类主动挑事,还是妖怪故意为之,都不重要。大家看到的结果就是,妖怪又杀人了,他们都该死。
男主林浩清号称仙君,却并不是真正的仙人。只因他功力盖世,气质又清俊不爱与人争斗,是修仙门派里有为青年的翘楚,就连云宗门的长老们也自叹无一人能与之单打独斗而获胜的,因而被赞为在世仙君。
之所以决定仗剑走天涯,也是斗南有太多的百姓因为妖怪作恶而流离失所、魂归恶狱,以至于怨念过深造成方圆之地蔓延死寂魂灵,屡屡侵扰百姓,人们过得痛苦不堪,才祈求神灵护佑。
而他们修仙者则是号称神灵的使者,当然有替天行道的使命感在身上。即便在斩妖除魔的过程中,男主遇到过几个良善妖物,动摇过他的神志,但最终他依然靠着拯救苍生命运的信念,杀伐果断、以有情待万民,以无情斩妖魔,走到了与天道并肩的程度。因此得民众敬仰,活着便享受香火供奉,才得以顺利成仙。
男主和女主的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艰难,也极为光明璀璨。他们是正义的执行人,而被处决的恰恰是该死的妖怪。纸片人的缺点就是,他们的设定是确定的,是正义的,是道理本身。他们的想法、做法永远是最对的,最合乎情理的,最满足读者爽感的,但却又毫无人性中复杂的成分,只是为了满足看书人内心的投射和期许。
而宛儿,深入到书里的世界,才渐渐觉察自己设定的欠缺之处。哪怕是妖怪,也有思想,也会喊痛,也会有复杂的情绪和难以解释的行为。这是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不分高贵和低贱。
之前在临沂山遇到的客栈,原本的老板娘对树妖并未歧视,树妖也未曾动过主动害人的念头。不仅留下他,还悉心照料以至于让树妖生出了爱慕之心;而玉瑶与回溯布里的男子,想必也是一对冲破世俗伦理的小情侣,只不过凡人命短,挂得太猝不及防让玉瑶难以承受这样的结果。
剧情如果继续走下去,等待的场景就是无数的纸片人因为世界线的拉动,而悉数倒在男主和女主成仙之路的剑下。不如就此停止吧,停止一切的杀戮与残忍,想要停止这一切,宛儿只能重生,重生回到猫妖的世界里,再次把男主给杀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有些痛了。因为想起了那个为猫妖而死的小狗思思,也许小狐狸还可怜巴巴地抱着她的尸体哭嚎,等待着得到一个公正的评判。一想起这些,宛儿便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定,一定要完成任务,杀男主,才有机会回魂。
盆内的青蛙一动不动,头顶的光圈也渐趋暗淡,最后消失不见。宛儿指着青蛙,急道:“她,她!”
“无事,魂魄缩回去休息了。”,百花神态自若地喝着那杯一直散发热气的清茶,未言一句。身后的夕凤倒像是听见了无声的口令,伸手将石盆端走,抬到了室外去。宛儿刚要探手过去,感受到一股隐形的力量向她打来,却被另一股温暖的风给轻易化解,两股力量碰撞之下只让她的手腕察觉到风声,并未有其他。
百花淡定地看着红白二人藏在身后的手诀,交缠的能量久久未能散去,就像是两个赌气的小孩在故意较量,势要一分高下。少女却依然是懵懂无知,呆呆看着石盆,脸上有些泄气。她心下微微叹口气,生出几分不忍心来。
“放心,让她好好睡一觉。兴许明天就能出来和你说句话了。”百花握住宛儿的手,温暖的掌心给予她安慰。
宛儿点点头,搁下了悬着的那颗心。只是谜题尚未破除,玉瑶成了如此状态,她是走是留就成了问题。
像是明白宛儿要问什么,刚对上百花的视线,得到的回应便是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