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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锋利的真相(二)

    苏哲和苏长安坐的地方,是l大上大课的礼堂式的阶梯教室靠窗的座位,阳光照不进来,微醺的风倒是一直从窗口吹进来,围着气氛尴尬的两个人打转。

    只是,这微醺夏风环绕着的,又岂止他们两人。

    白墨从那堂先秦史刚刚下课的时候就到了教室外面,害怕苏长安发现,他没有进来,看到学生走光了,苏哲和一个陌生男人开始坐到床边说话,白墨才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摸到他们附近的窗台下面。

    里面的人靠窗坐,因为下课之后整个教室空无一人,而同层的教室都在走廊的另一边,所以两个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白墨的耳朵。

    听到自己心脏上的东西只是人为的压制了他的力量,白墨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身体完全康复,再叫苏长安的父亲解除禁制,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越往下听,他却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他一直知道苏长安身世离奇。只是,煞的儿子……实在是超乎他所能想象的极限。在组织的资料中,煞是由蚀兽进化而来,无数只蚀兽能量和血肉糅合,才能成为煞。一想到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浑身都充斥着蚀兽的血统,白墨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一墙之隔,苏长安毫无察觉地点了点头,说:“你说吧。”

    苏哲向窗外看了一眼,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意,回忆了一下,慢慢说道:“猎人的典籍中说,煞是由万千蚀兽血肉化成,其实是不对的。煞是维护阴阳平衡,守护暗面法则的需要,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暗面会有几头蚀兽被选中,化身为煞,从此拥有人类的思维。只要一头蚀兽,就能化成一个煞。而且煞化身的时候,都会选择灵魂刚刚离开的年轻人类作为寄宿体,从而拥有这个身体在人世间的所有身份和证件,所以严格意义上,煞本身是蚀兽和人类糅合的产物。”

    “你可千万别以为蚀兽愿意化身成煞,每一头蚀兽都是被随机选中,不得不来到这里。蚀兽在暗面拥有无尽的生命,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点,过得自由自在,而变成了煞,却不得不屈从人间的规则,并且在几十年间就慢慢老死。我化身成苏哲的时候,苏哲是个十七岁的瘦弱少年,我看着自己瘦胳膊瘦腿不堪一击的样子,发了好一阵的脾气。”

    像是想到了以前的事,苏哲脸上露出一些怀念的表情,但很快被掩去了。

    “你是怎么进入组织的?”苏长安问。

    “化形2年的时候,有一次晚上出门工作,撞上了猎人的小规模围剿,那一次猎人的配合出了失误,不忍心看他们团灭,就假装成一个刚刚觉醒的眼,上去帮了一把。”苏哲说:“本来以我的本事,要混淆掉这几个人的记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闪人是很容易的,但是我碰到了袁橙。”

    袁橙。这两字,是苏哲心里的一枚暗疮。看着很好的皮肤,下面的肌理实际上已经溃烂,触碰不得。如果不是涉及到儿子,不得不赶在事态不可控制之前把苏长安带走,苏哲不会提起袁橙。

    “一见钟情?”苏长安问。

    “不算吧,但是留下了挺深的印象是真的。于是当时跑得慢了点,就被组织的人带了回去,组织除了正常轮值之外,其他时间还是挺自由的,只要我小心一些,也呆的下去。后来我和袁橙结了婚,不久之后就有了你。”苏哲说。

    “袁橙是什么样的人?”苏长安问。

    苏哲看着他,想了想才说:“凡人。和所有猎人一样的,隶属于组织的凡人。”

    “这算什么意思?”

    苏哲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虽然机体功能和刃没有差别,但是作为煞,我拥有的能力是人类无法想象的,凭借一些偏门的能力,日子一直过得挺好,如果我需要去做自己的事情,就改几个人的记忆,总归是有惊无险。我本来以为,我作为煞的一生都会这样过去,我曾经以为,这样过了一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是?”苏长安问。

    “但是袁烈是个疯子。”苏哲说。

    “怎么又和袁烈有关?”苏长安不解。

    苏哲笑了笑,说:“我娶袁橙的时候,袁烈就已经是大将军了,他战斗悍不畏死,我曾经也很敬重他,但是后来,他发现掌握权力比一直站在前线更有吸引力。他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我这个能力不算出众的眼,一心想把女儿嫁给将军,后来我们结了婚,他虽然不至于拆散我们,但是始终是没什么好脸色,于是婚后,我和袁橙都很少回她家,也就是袁家的宅子去住。”

    “过了两年,你出生了。”说到这里,苏哲脸上现出一丝痛苦,“一开始,我根本不想要你,因为煞的后代不可能是人类,他们的能力一定会显现出来,并且因为人类血统的混淆,更加难以控制。”

    “那为什么又要我了?”苏长安脸色很平静,问道。

    “因为袁橙高兴,你小时候粉嘟嘟的,很得袁烈喜欢,甚至因为你,袁烈对袁橙和我的态度都好转了。所以我想,万一你的能力爆发,我总归还是可以抹去周围的人的记忆,把你带走,只要好好教导,你也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法则执行者。”苏哲说着,脸色越发不好了,那种痛苦的神情几乎难以掩饰。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我并没有我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洒脱,而袁橙,袁橙是一个好人,但是她也毕竟只是一个人而已。”苏哲的声音中有了一丝颤抖,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三岁的时候,袁橙发现我同时拥有刃和眼的能力,他很兴奋,要把这件事告诉袁烈。我当然不可能同意,那时候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很深,深到无论我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没有关系,于是,我就告诉了她。”

    苏长安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窗外吹进来的夏日熏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

    “结果她完全不相信,以为我只是不愿意把经验和能力与组织的猎人分享,很生我的气,我没办法,就给她看了紫火,袁橙家学颇深,他虽然没有见过煞的紫火,但是却见识过蚀兽的白色毒火,除了颜色不同,感觉却差不多,她终于相信了我。”

    苏哲的脸色越发白了,他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问苏长安:“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当着我的面吐了一地,说无法忍受和暗面的恶心东西生活过,她一想到曾经和我亲*吻做*爱生孩子,就恶心得想死。当天晚上,她趁我出去,想要掐死你。”

    “那个时候,我本来应该放弃的,抹去她的记忆,伪装一场意外死亡,把你带走换一个身份生活,但是那时你还小,而我不舍得。所以我让她忘记了这件事,却仍然留在了组织里。”

    “接下来的几年间,袁橙恢复如初,依然疼爱你,我们也一直生活在一起,但是我实在忘不了她对着我的脸,好像看到非常恶心的东西皱眉呕吐的样子。那几年,袁烈顺风顺水,晋升为元帅,而袁橙,大概是因为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外溢的能量影响了她,她变得越来越强,甚至有了几次进化,被称为组织的传奇和猎人之花,袁烈因此越发看中这个女儿,连带着对我也和气了不少。”

    苏长安想起他第一次看得见蚀虫的那天夜里,他被蚀虫彻底恶心到,抱着马桶吐了一个晚上,连白墨英俊的脸也没能拯救他。

    他觉得他能理解袁橙,因为作为一个眼,蚀虫的形象永远是无法忽略的刻骨铭心的恶心。

    但是他也同情苏哲,苏长安想,如果白墨知道了真相,当着他的面吐一吐,他一定会崩溃的。

    “十二年前的阴月,你十四岁。”苏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苏长安知道,他已经渐渐接近了事情的真相:“在围剿中,袁橙的小队奉命守护别墅和别墅地下的研究所,你就被她带在了身边。其实,那时候袁橙军衔已经是少将,本应该承担先锋任务,袁烈动了点手脚,让她留守别墅。前面几天都没有什么问题,第六天的时候,别墅遭到了攻击。大概是因为近距离的看到蚀虫刺激了你的能力,那天晚上,你觉醒了。”

    “作为父亲,我跟你心意相通,察觉到不对劲,我脱离岗位回到了别墅,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袁橙和我亲眼看见你徒手捏断了一头蚀虫的脖子,和袁橙搭档的刃也清楚地看到你身上熊熊燃烧的紫火。那个刃冲上来抱你,被你一掌打死。”

    苏长安目瞪口呆,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逻辑混乱天雷滚滚的小说一样,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说:“我杀了一个刃,你在看玩笑?!”

    “蚀兽的毒火尚且能吃掉能量,你觉得煞的紫火又如何,你亲眼看到了,白墨那样的刃尚且抗不过毒火,当年的你一巴掌,把一位将军级的刃很干脆的拍死了。煞在人间,必须遵守人间的规则,尤其不能杀凡人,当时,为了让你不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我强行抽走了袁橙所有的记忆,把你带出了别墅。”

    苏长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刻他觉得特别荒诞,完全就是一出黑色幽默。

    “你接着说。”直到现在,苏长安也不能说完全相信了苏哲,他希望把所有的原委听完再提问。

    “我击昏你,先把你安顿下来,然后回去找袁橙,因为袁橙的记忆已经被我修改过一次,再一次的强行修改让她的记忆产生了混乱,她口口声声说你是怪物。而同时,你捏死蚀兽的场景被别墅的监控拍到了,虽然监控没有拍到我,但是我知道,到了这一步是非走不可了。”

    “走?什么意思?”苏长安问。

    “因为你杀了人,为了把你的身份掩盖,我封印了你全部的力量,然后伪装了我们两的死亡。”苏哲说。

    “车祸?”

    “对,好一场惨不忍睹的车祸,死得不能再死,死无全尸。”苏哲笑了笑?

    “有这么容易?”苏长安说,“以袁烈的能力,要查出尸体不是我们俩很容易吧。”苏长安问。

    “有人帮了忙,还有,别太小看煞,做出两具用当时的技术检测无懈可击的尸体,对煞来说不算什么。”

    苏长安没有说话,他开始仔细的捋苏哲的叙述逻辑。

    “喂,不要现在就开始捋顺序好不好,我还没说完!”苏哲在对面,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苏长安尴尬地笑了笑,说:“你继续。”

    “你之前不是问我,袁橙有没有死吗?我告诉你,袁橙确实死了,她死在十年前,是我诈死脱身后的两年。”苏哲的语气很缓很沉,如同追忆又像是在忏悔:“我把你偷出来的过程非常成功,所有人,包括袁烈都以为我们俩死了,但是袁烈不甘心。其实当时他已经是执掌前线猎人的元帅了,和大元帅也只有一步之遥,我不能揣测当时袁烈是怎么想的,但是袁烈看到你捏死蚀虫,非常激动。”

    “你当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却能准确地捏住蚀虫的脖子,说明你能看得见蚀虫,而你又把蚀虫弄死了,所以你一定拥有对抗蚀虫的武力,这几乎是解开了猎人世世代代想要绕出来的悖论,你死了袁烈简直是捶胸顿足,仅仅凭着一点影像资料,他根本没有办法继续研究。所以后来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让袁橙再生一个孩子。”

    “袁橙生了吗?”苏长安问。

    “生了啊。”苏哲说,脸上的笑容如同一个壳,罩在皮肤上:“那时候,袁橙的记忆很混乱,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起来了一些什么,她突然开始有了非常严重的洁癖,看到什么都觉得脏,当然,她其实是在潜意识里,觉得我很脏。袁烈逼着她和一个能力不算特别突出上尉军官草草在一起,几夜之后,她怀了一个孩子。”

    “其实袁烈也挺蠢的,他觉得孩子的基因一定是来自于袁橙,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什么突出之处,其实他不想想,袁橙是在和我在一起之后才变得越来越强的。”袁哲勾着嘴角,笑得冰冷。

    “孩子生下来之后,袁烈不再顾忌袁橙,他建立了一个专门的研究小组,给袁橙做了一系列的测试,很多测试都不成熟,对人的身体有伤害。然后三个月后,袁橙在实验室自杀了。”苏哲说。

    “那,那个孩子还在吗?”苏长安问。

    “在呀,已经十二岁了。”苏哲笑了笑,说道:“袁橙死后,袁烈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他渐渐脱离前线,成为了后方的大元帅,也是为了有更多的权利,给这个孩子最好的环境和契机。但是很可惜,孩子长到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哎,上一章有筒子说狗血,我很难过。一下子说求虐求狗血,一下又嫌狗血淋太多,亲爱的筒子们你们真不好伺候……

    不过,咳咳,其实我还真没按照筒子们的喜好改过设定,因为这一盆狗血不淋下去,后面怎么虐啊……你看我都放了个狗血至极的偷听的梗,亲们要hold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