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爷爷是为了挽救站在货品箱下的同志们受的伤,而被他所救的人恰巧都是食品厂的骨干,一干人等心存感激的一使劲儿,就给了个因公牺牲的荣誉,可以说石爷爷以自己的死成就了子孙,石爸在了解到父亲的苦心后,哭得差点厥过去,丧礼过后,趁着人比较齐全,石爸敲山,在市里工作的石二叔镇鼓,这两个都是家里比较有权威的,并且对现在形势比较了解的,所以说话最有力度,遵循石爷爷的遗命,对着或了解或懵懂的下一代讲述了改口之后的石爷爷身份史,从此后石家上下一心,石爷爷曾经的军旅经历成功被定位为土八路,而在经历了八年抗战加上新中国建立将近二十年,在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土八路的档案再无踪迹可寻,即便是有心人想要揪出也难找了。
石爷爷出灵(即入土)后,东村的检讨大会终于开起了,石秀英有点迷糊,泼妇的娘家没有干部,也没有人从事掌管财务和仓库的相关工作,那么到底他们犯的什么事儿?石秀英问起牛艳梅的时候,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摇起头来。
“自打他们家被抓之后,泼妇就一直在家里捉妖,我跟我爸说老师批评我背不出语录,都是因为泼妇闹的,结果第二天泼妇也被抓走了,抓她那个人说要让我上台说话,秀英,我心里害怕。”,趁着牛艳梅跟前面的同学探讨几点会议检讨内容的时候,刘小翠拽着石秀英小声倾诉,她发觉最近奶奶和爸爸都变得很奇怪,她有点不敢和他们说话。
“别怕,到时候问你什么你就摇头,什么也别说。”石秀英听了刘小翠的话,眉头紧皱,这顶帽子要真是落实在了泼妇的头上,就不是检讨会而是批斗会了,到时候泼妇不死也得残,这刘建国和刘奶奶到底搞什么,即便是恨泼妇也不至于往人命上整吧?转而又想到刘建国和张华珍的事,心里咯噔一下,这刘建国不是想利用这个法子让自己脱身,好去找张华珍“重新开始”吧?想到鲁达昨儿个才惊喜的告诉大家,他要当爸爸了,石秀英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像她想的那样,否则刘建国造得孽就大发了。
“村民同志们请注意了啊,村民同志们请注意了啊……”东村(村委会)后面原来有一条铁路,铁路边上有一大片犹如操场般平整的土地,原来是堆放产煤和枕木的,此时变成了会场,靠着南边处用木头搭着简陋的台子,台前摆着几个小板凳,等石秀英他们到的时候,周围已经蹲坐了一地的人头,牛艳梅本来想拉着石秀英往前去,好给一会儿要上台的刘小翠鼓劲儿,可石秀英远远的看到上次在校门口堵着自己的那个“四清调查员”说死也不愿意上前去了,最后还是石二哥把二人带到边上一个土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会场。
唱了革命歌曲,检讨会就算正是开始了,那位“四清调查员”讲了几句革命道理,主要还是把泼妇一家归到四类分子,并把他们家的恶劣行径“流氓”“诈骗”等,随即,一个工作人员就在竖立的大喇叭电杆上挂了一块“四类分子”的牌子,然后泼妇一家被带上来,泼妇还在哪里撒泼,不肯站到台前的小板凳上,石秀英仗着良好的视力,看到那位工作人员的手狠狠朝着泼妇的后腰掐了一把,泼妇才不甘不愿的站到板凳上,那板凳只有一本杂志大小,泼妇身形纤巧还好说,她父亲以及她三个弟弟都是五大三粗的农村大老爷们,站在上面颤颤巍巍,让人看着就难受,泼妇妈和泼妇油泼不进,工作人员让她们检讨,她们开口便骂,气得台上台下的工作人员都横眉怒目,石秀英幸灾乐祸,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所谓是四清调查员,天天琢磨着找事儿给人穿小鞋,遇见此类胡搅蛮缠的农村妇女,他们也是没招没辙。
“领导,我儿子重情义,顾念着和她夫妻一场,有些话不好说,我来说!小玲子(泼妇名)这人不能丧良心啊,孩子在家背语录,你上前就一巴掌,叫孩子闭嘴,主席他老人家带着咱们闹革命,他的话句句都是真理,孩子背背他老人家的话咋了?你帮着你妈陷害知青……”工作人员对泼妇母女无奈,只得跳过让他们检讨这个步骤,让在场群众揭发,现场本来因为泼妇母女撒泼而哄笑的老百姓们顿时熄了声,最后四清调查员只得点明让刘建国带头揭发,刘建国闷声不吭一副惭愧之极的摸样,刘奶奶自动自发的跳出来维护儿子,并且使出奋力一击,立刻把泼妇的罪名提到天大,石秀英看得咋舌,这母子俩配合的太默契了,转而看着回嘴大骂的泼妇,心里真是不知该气还是该怜。
五月中,关于《中国/□/中央/委员会通知》庄严而神圣的响起::“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现正睡在我们的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六日《中国□中央委员会通知》)从此,无产/阶级(文化)革命的序幕轰轰烈烈的拉开了,那些思想积极并单纯的学生以及热血愤慨的青壮年们迅速成为了这场政治风暴的核心力量,而距离首都只有八百里之遥的北方第一时间受到了感染和冲击。
“小翠,听说泼妇和她妈都死了?”牛艳梅还在关注在半个月前的检讨会后续,刘奶奶几句话,就将泼妇一家由检讨提升到刑事,挂着反“革”命的罪名,刑事拘留,劳动改造都是轻的,加上泼妇母女之前的撒泼行径,被关起来没两天,就自杀了。
“嗯,我爹和我奶说,本来是要判改造的,好像是那个知青家里亲戚说了什么,然后她们俩就死了。”刘小翠脸上还多少挂着点害怕,她不敢说她总是觉得泼妇母女的死好像是自己的父亲和奶奶蓄意导致的,她曾经见到自己的父亲和那个调查员说话,也见过刘奶奶和那个知青说话。
石秀英沉默的听着牛艳梅和刘小翠一来一往的问答,心里担忧着在市里读书的大姐,也担忧着越来越晚归的大哥,可她的担心也只是担心,这个时候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谨小慎微的审视着家里人身边的亲戚同事和朋友们,一方面暗中收集和关注消息,务必要让自己保持对这场动(乱)方向的敏感度。
六月一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首都第一批红卫兵成立并得到主席的接见和支持,之后全国上下更是一片红色/热/潮,十二中第一时间跟随北京的脚步,成立了北方十二中学(毛)泽东思想红色保卫兵团,石大哥一向表现优异,尤其是在思想政治方面,毛系列文章他背的滚瓜烂熟,这还得归功于石秀英,她在石大姐高考之前,把从小猴子那得来的“七窍玲珑”碾碎了放到饭锅里,全家都跟着“开了窍”,就是石妈,在背诵老三篇和语录方面都进展迅速。
“二姐,你也加入红卫兵了?!”石三哥一脸羡慕的看着石二姐胳膊上的红袖箍,声音里全是兴奋。
“嗯,从今天开始,我们学校三年级往上的同学也可以加入到(毛)主席思想红/卫兵的队伍中来了,吉柱秀英,如果你们表现好,也是可以申请加入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到首都去串联,去见(毛)主席他老人家!”石二姐十分有派头的对着弟妹一摆手,思想教育的话儿一套一套的往外说,石秀英看着意气风发的石二姐,又想想已经成为十二中红/卫兵骨干的石大哥,心中谓然,这是前世大姐的派头,以现今大姐的状态,还不知道在学校里如何的威风八面。
“好消息!今天我们学校的红/卫兵得到批准,将在八月底到北京接受(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接见!!”一向注重外表的石大哥,跑得满头是汗的冲进家里,也不管屋里还有谁,就是一通大叫大喊,随即又跳起忠字舞来。
“……”石秀英看着半疯癫的大哥,又看看因为真心感到高兴和羡慕的石二姐和石三哥,沉默无言,她真不想告诉大哥,这次串联他是去了,可走到半途就病得不行被遣回来了。
“秀英,我有件很严肃的事要跟你说。”吃了晚饭,石大哥和石二姐两个积极分子相携出门去宣传学习(毛)主席思想了,石秀英本想跟着去凑凑热闹,看能不能跟那些人打好关系,以后跟着一起去破四旧,结果刚走到卫生所门口,就被梁笑笑给召唤进去了,随即便一脸祈求的看着石秀英。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我觉得我要卡文卡死了。。第二更,我努力,还有其他两个文被下了最后通牒,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