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旭洲的葬礼安排在了七天后。
段父也专程从淮城来参加了段旭洲的葬礼。
积年累日的赌博让老人家看起来面黄肌瘦,比上次见时还跛了一只脚,听余栾说是借了高利贷被追债的人打成这样的。
看着段父站在儿子的墓碑前哭得悲痛,余依叹了口气。
“段叔叔,节哀顺变。旭洲留下的财产和军部下发的抚恤金,过段时间整理好后都会打到您的帐户上,好好存着过日子,别让旭洲在那边还惦记着您。”
段父看着余依,连连摇头:“我要钱有什么用呢?我的儿子没了啊……”
虽然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件十分残忍的事,但余依对段父同情不起来。
她知道,赌棍是不会改的。
段旭洲的财产到了段父手里,多半也是被挥霍一空的下场。
余依叹了口气,拉拉暮寒珏的衣角:“走吧,我们去祭拜一下旭洲。”
暮寒珏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康熙菊,余依接过来,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段旭洲的墓碑前。
那张遗照选的很好,段旭洲穿着笔挺利落的军装,目视正前方,看起来很有精气神。
余依低眸注视着那张照片,对着墓碑道:“旭洲,你在那边也一定要幸福呀。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暮寒珏看了一眼暮逢宣,将他向前推了推。
“给段叔叔磕三个头。”
暮逢宣乖乖地照做。
暮寒珏看着暮逢宣,语气较以往严肃:“你这一辈子都要记得段叔叔对你的恩情。”
暮逢宣点了点头,稚嫩的小脸上此刻也沾了几分严肃和悲伤。
余依对暮寒珏这个行为还是有点吃惊的。
今儿这是咋的了?太阳也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啊。
余依问他:“你不是很不喜欢他吗?”
暮寒珏理所当然地说:“我的确不喜欢他,你难道认为我会喜欢一个和我抢女人的男人吗?”
余依失笑,打了他的手臂一下:“又在说酸话了,我不是也没被抢走?”
吹来了一阵清风,扬起了暮寒珏额前的碎发,卷带起的几片康熙菊的花瓣随风飘走,就像卷走了段旭洲这一生的功与过、爱和恨。
暮寒珏的眼睛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过了良久才说:“我不喜欢他是我的事。于你、于暮逢宣,他是个真男人,他当得起暮逢宣这三个头。”
余依刚想感叹暮寒珏真是成长了,醋坛子不会乱翻了。
刚想表扬表扬,暮寒珏紧接着就又轻哼一声说了句酸话:“不过我还是讨厌他,到死都还在惦记着我的女人。”
余依被这男人气笑了,哪有在别人墓前这么说话的?
怕段旭洲今晚就托梦再来和暮寒珏打一架,余依赶紧拉着自己家男人还有儿子走了。
天气很好,阳光照在墓碑的遗照上,照片上的人鲜衣怒马,翩然如昨。
回去路上,余依跟暮寒珏说:“我有点想吃蟹黄豆腐了。”
暮寒珏漫不经心道:“跟我说干什么,跟厨房说去。”
余依撒娇道:“可是我想吃你做的嘛。”
“说你爱我。”暮寒珏看着她。
余依知道他还在吃无名醋,无奈的搂着他亲了一下:“我爱你,我还免费送你个亲亲,行了吧?”
暮寒珏挑挑眉,虚握拳头掩在唇边咳了一声,开始装大尾巴狼:“儿子还在后面坐着,你注意点。”
“……”暮逢宣小声嘟囔了一句:“就好像你们什么时候在意过我的感受一样。”
“你就这么和长辈顶嘴?”暮寒珏一边开车一边教训儿子:“回去就跪在祠堂里把家规给我抄十遍。”
余依坐副驾驶上听父子俩斗嘴,也挺有意思。
这些年啊,浮沉荒唐的像梦一样。像这样安然闲适的时光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碧树蓝天的景致从车窗外掠过,仿佛经年来的那些旧事都远去了。
暮延钊和Gods Arrow造下的罪孽终于结束了,结束得干干净净。
这段惊心动魄的日子烙在心头,成为了余依终生难忘的回忆。
车子碾压着地面上明暗交错的光影,在路口拐了个弯。
“诶?”原本昏昏欲睡的余依从副驾驶上抬起了脑袋,“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你和儿子陪我到十三军加个班,晚点再回去。”暮寒珏边说边打了把方向盘。
车子缓缓驶入军区,停在了办公楼楼下。
暮寒珏像往常一样绕到车的另一边,为余依打开了车门,扶她下车。
没人管的暮逢宣只能自力更生,自己推开车门,从里面跳了下去。
“好生生的,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我们陪你加班?”余依疑惑地下车。
“今天是暮延钊被关押在我这的最后一天,明天国安的人就要来把他带走等候接受审判了。”暮寒珏半抱着余依,顺势捏了捏她手上凸起的骨节。
他轻轻问:“你要再见见他么?现在可以问些你一直想问的。”
余依微微仰起头看着天,轻轻叹息了一声:“我当然要见一见,不能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毕竟,暮延钊可是欠了她两条人命。
“嗯,可以。”暮寒珏懂余依的意思,从腰后抽出自己那把镶嵌着妖冶红宝石的匕首给了她。
“你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