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五点半的马赛,城市的天空还灰蒙蒙的,商时序就已经穿着运动服开始沿着街道慢跑。
他一直有锻炼的习惯。
除了车祸受伤后一年,身体不合适过度运动就暂时搁置了以外,其他时候都保持冬天打球夏天晨跑。
将住了十来年的丹宁庄园送给楼藏月当嫁妆后,他搬到位于黄金广场附近的大平层里。
这边是所谓的富人区,各种设施都做得很好,绿化多,环境美,道路也合适跑步。
他跑了三五圈后,拐进狭窄的巷子,走向深处一家餐厅吃早餐。
这会儿也才七点,不过餐厅里仅有的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客人。
商时序有固定的位置,径直走过去,对服务生抬了下手示意,服务生礼貌地点头,没有过来记菜,因为知道他会要那几样菜。
餐厅不大,只摆了六桌,老板和厨师是同一个人,一个年过六十的中国人。
他在法国做中餐做出了不小的名气,年轻时供职于米其林餐厅,现在自己开了这家小餐厅,只做早上,也只招待熟识的客人。
商时序喝了一杯西湖龙井,餐厅虽小,格调却不错。
是榫卯结构的黄花梨木桌椅,是雕出一副山水图的立体花窗,是栽种了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庭院,是小高台上调子欢快的京剧《卖水》。
“……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香,脸上擦的是什么花粉,口点的胭脂是什么花红……”
在场都是熟人,客人们听多了都会唱了,一人一句,像模像样地回过去,气氛融洽得仿佛不是法国的马赛,而是京城的弄堂里。
“清早起来菱花镜子照,梳一个油头桂花香,脸上擦的桃花粉,口点的胭脂……”
“杏花红。”商时序低声接了几个字,然后就好笑地笑了一下。
唱戏的是老板的妻子,小老太也是五六十的年纪,但十分优雅,穿着深色的旗袍,坐在台上,怀抱琵琶,自弹自唱,听说年轻时是戏曲演员。
服务生上了菜,商时序吃完就回了家。
洗了个澡,换回了西装,八点四十分,准时坐上接他到集团的轿车,九点整他就出现在顶层会议室里,主导一个百亿的大项目。
商时序的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一天里可以做无数的事,充盈的生活让他无暇去想那些杂事,即使偶尔会从脑海中闪过,也很快就会被接下来的行程打断。
走出会议室是十点半。
秘书跟在他身后说,一个小时后要跟市长吃饭,讨论下半年的投资。
商时序挺淡地道:“又缺钱了吧。”
秘书无奈莞尔,是这样的,政府一缺钱,就喜欢从几家大财团搜刮。
商时序稳步走向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自动打开。
这个门装了自动扫描系统,人靠近它一米就会进入识别,如果是录入了信息的人,门就会自动打开,如果不是就不会开。
商时序坐在办公桌后,开始处理手边的文件,直到五十分钟后,秘书来提醒,他才整了一下西装,前去餐会。
随口问秘书:“我下午什么行程?”
秘书道:“有的,巴黎子公司的负责人要来汇报工作,大概是三点三十分,已经为您预留了时间。”
商时序没有多想:“嗯。”
餐会结束是两点,一顿饭的时间,商时序接下了马赛三个港口的开发建造,为市长任期内的政绩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礼尚往来,这三个港口以后归属洛菲集团。
“您要回公司,还是去酒店?”司机询问。
商时序有午休习惯,办公室里有套间,公司附近的酒店也有专属套房。
“回公司。”
休息一小时,起来正好可以见巴黎子公司负责人。
商时序进了都套间,将西装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而后就躺到了躺椅上,摘下手表放下。
他午休不睡床,喜欢睡在椅子,酒店套房里也放着同样的躺椅。
这么睡其实不太舒服,身体像被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肢无法舒展,但他偏就“喜欢”这种不舒服。
空间很快陷入绝对安静,商时序闭上了眼,短暂的午憩,他回到了高中时期,一梦苏醒,手边的小桌上的手表显示三点十五分。
商时序坐了起来,按着酸胀的太阳穴,第一次睡过头了。
他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喝完,又进浴室,洗了个脸,又换了一件衬衫,系好领带,打开休息室的门。
他本想给秘书打内线电话,让她请巴黎子公司的负责人进来,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坐在当沙发区的——楼藏月。
刚在梦里见到的人,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他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