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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惊涛做好了晚饭,却不见了李铭的身影,喊了几声确定没有人回应他,放下盛好饭的两只碗,在围裙上擦擦手去打李铭的电话。铃声在屋里响起来,他没带着手机出门,可见并不会走远。

    许惊涛略想一想,解下围裙,爬上了顶楼。李铭果然在,坐在高高的水泥台上,望着即将落尽的夕阳,手里捏着已经被许惊涛抽掉一半的半包香烟。

    “兔子。”许惊涛轻轻地唤了一声,走到他面前。李铭低下头,看到许惊涛疑惑的目光,咧开嘴笑了笑,“我想学抽烟,可是忘了带火。”许惊涛拿起他捏在手里的香烟盒,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李铭依旧笑得人畜无伤。许惊涛沉默,一跃身坐在他旁边,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李铭侧着头,看他深深吸了两口,再缓缓地吐出来,呛人的味道随着白色的烟雾被晚风吹散,只有烟头微弱的红光忽明忽暗。许惊涛把已经嘬着了的香烟从嘴里拿出来,递到李铭面前,“喏。”李铭犹豫了,看着那根烟半天,才接过去,生涩地送进嘴巴里,才吸了一口,就被呛得不停咳嗽。许惊涛按灭了香烟,随手扔到一边,“放弃了吧,抽人行,抽烟你没那天分。”“嗯,我也发现了。”李铭用手背擦了擦不小心咳出嘴角的唾沫,不知是咳得还是笑得,脸颊上已经染上一层浅红。

    “为什么想抽烟?”许惊涛忽然问。李铭捋着垂在额间的刘海,吸吸鼻子,“遇到一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有点心烦。”“什么事?”许惊涛问。李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还没想到该怎么跟你说。”

    长长的沉寂,李铭和许惊涛都没有再主动开口继续这个话题,最后一丝金红的霞光也已落幕,四周黑漆漆地看不到彼此的眼睛,“那就先吃晚饭吧,等你想到了再说。”许惊涛跳下地,并不等李铭同意,抱着他的腰把他也给扯下来,便转身走在前面,边走边说,“快点,都快放凉了。”

    李铭已经这样欲言又止地很多天了,即使许惊涛再粗线条,也不可能毫无察觉,依许惊涛的脾气,等不到对方开口他肯定也直接问了,可是对方是李铭呐。许惊涛知道如果李铭想说,他早就说了。是什么事让李铭这么难以启齿,许惊涛的第一反应就是结束。他想要离开了吗?想要结束了吗?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可自己却还带着一丝侥幸的期待守着四年的约定。

    许惊涛不敢问。

    晚饭吃得索然无味,李铭恐怕就快要破釜沉舟了,或许就是今晚,许惊涛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哪怕此时他们像一对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各自安居同一张大床的两侧,每一夜同床异梦。

    熄灯之后的房间里黑暗极了,连窗帘都拉得紧紧的,外面的城市光源一点都漏不进这间仿佛密闭了一般的屋子。许惊涛面对着那个方向,胡思乱想着明明他没有拉窗帘的习惯而李铭也总是忘记。身后的床垫忽然陷了下去,李铭竟然主动靠近了一点,一只胳膊从他的腰际穿到前面,顺着腹肌的线条往下走。许惊涛按住他点火的手,只是那一点点的触碰,便已经令他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

    “惊涛。”“嗯。”“你喜欢过女孩子吗?”李铭的脸轻轻贴在许惊涛的背后,黑暗的环境不存在面对面交流的尴尬,也不会因为看到对方的反应而使话题难以进行下去,“跟清河好之前,你也是喜欢过女孩子的吧?”许惊涛的心里忽然平静下来,逃避了这么多天,终于还是挨到了事到临头的时候,“这就是你的开场白了吗?”许惊涛平静地问,平静得连自己都诧异。“嗯,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可又怕惹你不高兴。”“那就不要说。”安静片刻,李铭才微微吐出一口气,“好,不说了。”

    这个决定让许惊涛一时间愣住,他踌躇了那么长时间,居然只是因为一句“不要说”,便如此干脆的说不说就不说了。许惊涛翻身把李铭紧紧圈进怀里,心脏有力的跳动紧贴着他的鼓膜,“兔子你说吧,不管想说什么,都说出来吧。”“我……不想说,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听,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我该用什么立场来跟你提这件事,实在想不出来。”李铭拍着许惊涛的背,语气也好像突如其来地轻快了起来,“不说了不说了,放下一件事,感觉轻松多了。”

    李铭最终也没有说出许老爷子嘱咐的那件事,即使会因此令老爷子失望。李铭试着在心里架一杆天平,一边是许老爷子的不悦,一边是许惊涛的受伤,无论如何权衡,都无法阻止那杆天平一边倒的倾斜。即便他没有像伴侣一般爱着许惊涛,不可否认,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仍是快乐多于苦痛。

    会不舍的,虽然,只有一点点。

    李铭的新戏开始了后期配音,却没让许惊涛跟着,许宅已经有两周没去,原本说好了这个周末去吃晚饭,临时却又帮同公司的艺人带班了一个节目的外景主持,赶不上晚饭时间。李铭打了电话给许惊涛,叮嘱他一定要回去吃饭,现在许惊鸿去了s市,平时家里只有许夫人一个人,必定会很孤独,吃完饭也别急着回家,多陪她聊聊天说说话。

    许老爷子有饭局没有回家吃晚饭,冷清清的偌大宅子,衬得许夫人纤弱的身躯仿佛真的像李铭说的那般孤独寂寞,许惊涛回忆着李铭是怎样讨得母亲欢心,逗得母亲笑声不断,依葫芦画瓢地学着,少有交流的母子俩却也其乐融融。

    “好一段日子没见着李铭了,他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挺好的。”“那就好。”许夫人点点头,却又不放心地追问一句,“那,心情怎么样?”许惊涛削苹果的手停了一下,母亲对李铭的关心仔细得反常,他不禁有些怀疑,却不露声色地说,“心情就那么回事吧。”顿了顿,又说,“那件事,他跟我说了。”“他已经说了?”“嗯。”“那小涛你的意思……”许惊涛微微笑了笑,“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意思。”

    许惊涛的反应在许夫人的意料之外,她还以为小儿子听到要他和陆小姐见面的事,必定会像点燃的炮竹似的炸起来,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心平气和,果然让李铭去劝说,是正确的,许夫人搭着小儿子的肩膀,和声细语,“小涛,陆小姐的为人妈妈也找人打听过,是个温柔内向的姑娘,教养很好,不是不能容人的,我们也不是要你一定跟她结婚,就是先接触看看,万一合得来呢是不是?李铭这孩子这么懂事,妈也知道这件事是咱们许家委屈他了,这么好的孩子,将来就算陆小姐容不下他,妈也是绝对不答应……”许夫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却再也进不了许惊涛的耳朵半个字。原来,那件让李铭吞吐难言的事,竟然是这样的。

    李铭到家时,许惊涛已经先他一步回来。李铭给许惊涛带了一根从节目外景地买的老字号糖葫芦,这是许惊涛难得很喜欢的甜食,所以李铭有机会走到那里,都要记得带一根回来,许惊涛也总是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李铭把糖葫芦送到许惊涛嘴边,亮晶晶冰糖和山楂的红□人极了,许惊涛就着他的手咬下一颗山楂,皱起眉头。“有这么酸吗?”李铭捏着他的眉头哈哈大笑,“演得跟真的似的。”许惊涛说:“又苦又涩。”“怎么会!”李铭不相信地自己尝了一颗,明明酸甜可口,老字号的东西,价钱都比别家的贵不少,怎么可能轻易砸了自家招牌,李铭撇撇嘴,盘腿坐到沙发上,“这么挑剔我可自己吃了啊?”许惊涛坐到他旁边,看着他把大颗的山楂一整个咬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像贪吃的花栗鼠,连翘翘的唇尖都被拉平了,许惊涛痴痴地看着,忽然说,“你喂我吧,你喂的就不苦了。”李铭侧过脸斜睨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少来,刚才那颗不是我喂的么?爱吃不吃。”说完又径自张嘴咬下一颗,还没完全吞进嘴里,便被突然覆盖而来的黑影封住了嘴巴,柔软灵活的舌头从旁边伸进来卷走了山楂,甚至连他唇上沾染的冰糖屑都被仔仔细细地舔舐一遍。李铭的耳根微微地发热,包裹山楂的冰糖被牙齿咬碎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许惊涛把山楂咽下去,看着李铭的眼睛,露出心满意足的笑,“这回是甜的。”

    “自己拿着吃,我要去洗澡休息了。”李铭把糖葫芦塞进许惊涛手里,镇定地仓皇逃开,许惊涛望着被他关紧了的浴室门,退却了笑意,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地问,“这样的隐形婚姻,让你很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