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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冤仇必报

    老子给儿子下毒,还下得是慢性毒,不会立马致命,而是一点点侵入身体,损伤肌骨,待到人年老虚弱之时,再发作,一点点病变,使人活生生疼死。

    而且这个毒竟然在魏泽还是几岁小儿之时就抹在棋子上,经年累月下,毒性早已入了骨。

    来安、来旺想到禾姨娘一再叮嘱少爷,当心身边的一切,有人要毒害他,每回少爷用餐前,她一定要自己试过一遍,屋内的床帐、熏香、衣物,全都经由她之手。

    可是谁能料到,毒下在了棋子之上!而且下毒之人不是别人,还是魏父!

    来安和来旺不敢看上首之人的反应,从始至终,主子的情绪平静得太过异常。

    老仆哽了哽喉咙,把这毒害一一细说,说到后面,吞吞吐吐出“并且”两个字。

    “并且什么?快说!”来旺、来安斥道。

    老仆战战兢兢说道:“并且,此毒会延续给下一代,若大爷日后育有子嗣,那么子嗣也会不得善终。”

    来安和来旺倒吸一口凉气,有多大的恨,要这样!

    老仆住了嘴,屋中又是一片冰凉的死寂,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似一刹那。

    “缘由。”上首之人终于开口。

    老仆抬起头,张了张嘴,哑着嗓,吐不出一个字来,那字像是卡在了喉咙眼儿,然后又一个一个地弹出来。

    “大爷可知,老爷后院那么多姬妾,为何至今一个子嗣也无?”

    “说!”简单一字。

    魏昌继续道:“老爷……老爷他说,他至今无子嗣皆是由你而起,由你生父而起,所以……为了报复京都的那位,便让你不得善终,让那位大人彻底绝后。”

    男人轻嗤一声:“继续。”

    老仆咽了咽口水,他已是半只脚快入棺材的人,活动他这个年纪,年纪越大,越惜命越怕死,这个时候,只要能活命就行。

    “爷,可否饶了老奴一命,只要能饶了老奴,您要老奴怎样就怎样。”

    魏泽的声音如同窗外的月光一样荒凉,又像是死人堆里滋冒的冷烟:“放心,不会要你的命,留你还有用处,只管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老仆往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以表忠心,以换活命的机会。

    他是魏家的老仆,魏家的事情,他比旁人知道的更多。

    “当年,夫人怀着您仓促嫁到魏家,作为交换,裴大人在背后给了魏家大房和二房不少帮助。利益交换,各取所需,最开始是这样子,后来,老爷慢慢发现不对劲,纳进来的姬妾要么怀孕艰难,要么就是好不易怀上,不超过三个月,必然落胎,老爷便认定是那位大人暗中使手段残害他的子嗣,就是为了……”老仆看了眼男人,很快避开眼。

    “为了什么?”

    “老爷认为,那位大人这么做是为了您,为了您在魏家独有的地位,这才想绝了魏家大房的子嗣,这样一来,魏家大房便会全力抚育、看护您,不生二心。”

    魏泽侧过头,看了眼桌案上的棋子,呵!几乎每日他在手中把玩的小东西,居然会要了自己的命,不得善终。

    好啊!好啊!可真是好!

    杀人于无形,不仅如此,在他不知道真相前,他还念他的恩、感他的情。这才是最狠的,他算见识到了,这个府里,还有真心待他的人么?

    他有什么?他什么也没有!

    男子黯然不语,只有她,这个世上只有她关心在意自己。

    她曾说,有人要毒害他,他最后会骨痛而死,想不到这些话真的应验了,她还说她是他的妻子,他们育有三个孩儿,他此生唯她一人……

    初时,他只认为这些是无稽之谈,听起来甚是荒诞,不过他知道她的心意是好的,所以他从来不干涉她的行为。

    魏泽呼出一口气,魏书,他视他如同生父。想不到,他把无子嗣的事记恨到他的头上。

    魏泽看着跪伏于地的老仆,说道:“想要活命?”

    老仆连连磕头:“大爷饶奴才一命,任何事只管吩咐。”

    “你先下去,会用到你的。”魏泽说道。

    魏昌应下,人嘛,越老越精,他心里明白,如今大爷才是一家之主,以后宏图不可限量,而老爷呢,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不如趁这个机会,转而投靠大爷。

    魏昌起身,正要离去,却被身后的来旺一把抓住,恶狠道:“管好你的嘴!”

    “知道,知道……”

    “滚!”来旺揪住魏昌一耸,把人往外再一推。

    待人离开后,来安、来旺向上问道:“主子,接下来如何,要不我兄弟二人去杀了那老东西?”

    魏泽走到窗边,将窗推开,夜风吹来,男人微微眯起眼:“他到底养了我一场,不论怎么说还是有父子之情在的,动刀见血我有些不忍心呐。”

    来安和来旺相互对看一眼。

    男人说罢,凉凉吁出一口气:“害我至此,一刀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他既然让我不得善终,我便让他不得好死。”

    “情急兴奋之时,活生生疼死……”魏泽口中喃喃念道。

    “爷,这种情况多半就是在床上了。”来安、来旺齐声道。

    “明日,你们去把家中常来往的几个大夫请到外面的宅子,来不了的,多封些银子与他们,无论如何让他们全都来一趟。”

    这个事情他会查清楚,若真是裴之涣害他不能有嗣,他不说什么,认了!若不是……

    魏泽转过身,背对着窗外,面朝里,月光灰朦,看不清男人的眉眼,老东西给他下了十多年的毒,他可没耐心再同他耗十几年,再者,老东西现在的年纪,谁知还有没有十几年的光景可活。

    既然这样,那药就要调整剂量,不是兴奋而死么,他就让他死在女人的床上,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来安、来旺应诺。

    魏泽回到内院,窗纱上还亮着昏黄的灯光,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他进去后,她一定会问,他要怎么和她说,正想着,那扇门就开了。

    他抬眼看去,她就立在门首,手扶在门栏上,眼底尽是盼望。

    魏泽笑了笑,朝她走去,牵起她的手,回了房:“不是让你歇息,不必守着么……”

    魏泽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女人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刚才在灯笼下还看不出来,她的手也是寒凉的。

    “哥儿,你告诉我,是谁下的毒?”禾草脱口而出,没意识到对魏泽的称呼发生了转变,怕魏泽不说,又追加说,“你不要瞒我,我要知道,我……我一直防着,最后还是没防住,没防住……”

    说到最后,女人胸口的气已有些喘接不上,怄得双目视物不清,罩着黑影一般。

    魏泽赶紧拉着她坐下,轻缓缓抚她的后背,她从小就跟了自己,他的衣食起居全经她之手,也是她最先让他防备,便不再隐瞒,如实告诉她:“是老爷。”

    “魏员外,魏书?”女人连名带姓说出来。

    魏泽点点头:“是他。”

    “为何?他是你父亲,为何要投毒害你?”

    禾草浑身一震,如果是魏父给魏泽下毒的话……也就是说,在另一边,她姑且称为另一边,她记得她十六岁那年,被抬入魏家,魏泽回来时,魏父已经身死,那年魏泽多大?正是二十岁,而这边呢,也将近二十,换种说法就是,二十岁的魏泽已然中毒多年。

    所以还是晚了,她没能阻止,什么也没有改变。

    魏泽灰冷的眼慢慢变得柔软,她是他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在他心里,连他的父母都靠不住,一个在他儿时吃斋念佛,对他不顾不管,一个下毒要他的命。

    他拿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眼皮,在她的眼角揾了揾,一手挑起她的小脸,让她迎着自己。

    魏泽将自己的身世述给禾草听,没想到她听完一点也不吃惊,好似早已知道了。

    “哥儿,你的身世我知道。”

    “你如何知道的?”

    禾草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含糊道:“我做过一个梦,梦里你的身世,还有很多事情都发生过。”

    “所以之前,你说我最后会骨痛而死,也是从那个梦里知道的?”

    禾草点头,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毒会延续给后代,如果不出意外,她和魏泽的三个孩子,大女儿裴安,二儿子裴度,还有小儿子裴初,都逃脱不了厄运。

    不过禾草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就是意外,斡旋造化,乾坤扭转。

    “为什么,哥儿,他为什么要害你?”

    “老东西没有后人,他后院的那些个姬妾生子艰难,就算怀上了,不上三个月也会滑胎,他认为是我生父做得手脚,致使他如今一个子嗣也无。”魏泽简单说了。

    禾草强压住心底的怒火和眼中的恨意,冰冷的手反抓住魏泽:“哥儿,你听我说,裴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屑于这些小计量,他这人性子肃正刚毅,不是那等宵小之辈。”

    当初裴相那样反对她和魏泽在一起,明明有很多手段整治她,却只是将她叫去,雷声大雨点小地警告了一番,最后魏泽娶她,他心里再不情愿,还是闷着头去了。

    老头儿性子是不讨喜,还有些顽固,却并非阴毒之人。

    “小草儿,你了解他么?”

    女子扯出一个笑:“你想想,他不仅帮了魏家大房,还扶持魏家二房走上仕途,他若心胸狭窄,又何必多此一举,他必是认为只有魏家好了,你才有更多的助力。”

    魏泽苦笑一声,他也不信裴之涣会做这样有损阴鸷的事,如此说来,就是魏书自己不行,生不出孩子,将罪名扣到裴之涣头上,继而迁怒于他。

    他会把此事查清楚,冤仇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