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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皇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侍卫,看的他渐渐的害怕起来。

    这时,院子里面已经有不少的下人听到动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在看到大皇子脸色铁青的站在那边时,他们一个个吓的脸色发白,扑通一声就齐刷刷的跪了下来:“见过王爷。”

    这样的情形,大皇子自然不好再继续的发火下去了,说到底这件丢脸的事情是他自己造成的,与旁人并无多大关系,可是他心里面仍然是不爽快,在进门的时候,忽然伸出脚去,狠狠的踹了一下刚刚那开门的小厮。

    小厮被踹翻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他知道大皇子有气都是自己造成的。

    “哼!”大皇子重重的冷哼一声,然后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往院子里走去,在这一刻,他的心里面又升起那股子无名怒火来,也越发的坚定了要与刘玉琪和离的心思,并且打心眼里认为,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

    进屋以后,他甚至还理直气壮的在花厅里坐了下来,然后叫下人进去将刘玉琪叫出来,他不想进内屋里去,就打算在这儿面对面,锣对锣的将和离的事情说了,办了,便算是了结了两个人的恩怨。

    可是,下人闻言开口说的却是:“殿下,王妃病的很重,一回来便睡着了,这个时候还没醒来呢!只怕是……下不来床。”

    “一回来便睡了?这才多少时间?再说现在连中午都还没到呢!”大皇子闻言压根就不相信这些话,尤其是他刚刚才从明晃晃的大太阳地里走回来。

    “王爷,是真的,王妃今日早晨,是真的拖着病体去找您的。”一个嬷嬷鼓足勇气开口道:“王妃一是担心您,二是担心小紫,想要去救她……”

    “屁话!她担心本宫?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本宫也没什么好叫她担心的!”大皇子冷哼一声,毫不在意的道:“本宫屈尊降贵的来看她,她却败家子在屋里不肯出来!好!好!本宫倒要进去看看,她在里面做什么!要是叫本宫知道你们都是在欺骗本宫的话,本宫绝对不饶恕!”

    说完,便大义凛然的抬脚朝着屋子里走去。

    众丫鬟全都忧心忡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全都不知所措。

    最终无可奈何的跟大皇子一起进了里屋里去。

    大皇子一进到里屋里,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很是刺鼻,他顿时嫌弃的伸出手来捏住了鼻子,屋子里的光线很是昏暗,窗帘帷幔包裹的严严实实,几乎不透光,他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床铺在哪里,而刘玉琪又藏在哪里。

    这间屋子给大皇子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几乎想拔腿就走。

    然而,想到和离的事情,他又硬生生的忍耐下来,然后叫边上的侍女去将窗帘打开,门打开。

    “是,王爷。”丫鬟们忙不迭的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下一刻,房间里便重现光明。

    大皇子这才看见床铺在什么地方,也

    才看见了病床上的刘玉琪,不由的大吃一惊。

    刘玉琪已经脱掉了哪件令他在宴席上大放光彩的狐皮披风,也卸掉了妆容,整个人浑身苍白瘦弱,虚弱不堪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那样子的确是已经睡着了,

    呼吸也几乎不可闻。

    在那一瞬间,大皇子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

    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刘玉琪,实在是想不到刚刚还光彩照人的美人儿,忽然之间就好像一下子被抽掉了血液一般,只剩下干枯瘦弱,就好像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没有了,他紧紧的盯着看了很久,忽然转过身来很是愤怒的质问身后的一干丫鬟下人:“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王妃的?居然叫她瘦弱成了这个样子?!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王爷!王妃一直都病着的呀!她从来都没好转过。”众人吃了一惊,无可奈何的解释道。

    大皇子才不信,当下冷哼道:“胡说!王妃在宴席上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王爷,那都是强撑着的,也是依靠妆容的功劳。”一个嬷嬷苦笑着道:“王妃不想用这样一副苍白的面孔去见王爷,因此便强撑着叫奴婢们给她梳妆打扮了,才去前面院子里的,实际上她早已经病入膏肓了,并且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回来。”

    原来是这样……

    大皇子闻言神情十分复杂的看着病床上病的要死了的妻子,想到自己这个时候还要跟她谈论和离的事情,自己简直如同畜生一般。

    毕竟,当初刘玉琪可是他拼了命的从李景珽手里面抢回来的,她是他的‘荣耀’,更是他不可多得的珍宝。

    然而现在,他却要将这件属于他的,已经失去了光彩的珠宝,拿出去抵押,换取最后一点点利益。

    冷漠吗?无情么?

    可是,这才是人性不是么?

    大皇子很想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王妃什么时候醒来?”大皇子声音沙哑的问道。

    众人以为他是关心她,一个个的都喜形于色起来,忙不迭的回答道:“回王爷的话,王妃回来以后喝了药才睡下的,按照药性跟往日的习惯,再有一个多时辰,她便能清醒过来了。”

    “那好,本宫便在这里等待。”大皇子说着,便在床边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通常都是伺候路语气的丫鬟,在给她喂粥喂饭,或者梳妆打扮的时候,坐的。

    大皇子居然毫不在意的坐了下来。

    众人都面面相觑。

    “你们都下去吧。”大皇子淡淡开口道:“另外,再给本宫准备一些纸笔来。”

    叫她们下去没什么,可是要纸笔干什么?众人心里面充满了深深的疑惑,却也什么都没说,只匆匆忙忙的答应了,然后便一一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纸笔送进来,大皇子伸手接了,然后将茶几上的茶壶药碗等统统让他们撤走,然后擦干净了桌子,将那纸笔在桌子上摊开来,是一副要写字的样子。

    众下人在外头

    探头探脑,实在是不知道大皇子要纸笔来干什么,他要写什么?面对着如此病危的妻子?

    有那心存侥幸的婆子便道:“我猜测,大皇子殿下应该是一个羞于将情感外露的人,他应该是看到王妃虚弱的样子,感到十分心痛与后悔,但是对着她又说不出来,于是只好写在纸上,然后等王妃醒来了看,便能明白他的心思,你们说是不是?”

    “你想多了吧?”听了这话,其中一个嬷嬷当即翻起了白眼,无语的道:“你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大皇子那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后悔!更何况咱们王妃现在背后已经没有了娘家可以依仗!说白了,咱们这所有的人的身家性命都是捏在他手掌心里面的,他想要咱们死,咱们就得死,想要咱们活,咱们即便是活不下去,也得活着,这种情况下,他用得着后悔内疚么?我看啊,那纸张上面不定写的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呢!八成啊,是惦记咱们王妃的嫁了!”

    确实,现在的刘玉琪,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图谋的东西了,但是她还是有一些从京城带来的东西,还是值得别人觊觎的,那就是她带来的丰厚的嫁妆。

    东山侯夫人当初还在世到时候,最疼爱的就是刘玉琪这个小女儿了,几乎将自己大半辈子所积攒的所有好东西都做了陪嫁陪给她,这些数不尽的珠宝首饰还有罕见的好东西都随着刘玉琪一起来到了南疆,就锁在这院子里的库房之中。

    这笔嫁妆,可是不容小觑。

    众所周知的是,大皇子现在根本手里面很缺少银子,他想要谋反,想要造反,那么必定要招兵买马,必定需要大量的银子,而他手里面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了,这婆子所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屋子里面,大皇子已经用颤抖的笔写下了休书两个大字。

    这之后该怎么写,他却又犯愁了,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刘玉琪有什么错误是他可以纠住不放的,管束下人不严?还是没有主母威严?都不是。

    那会是……

    无子,对无子!

    大皇子忽然双眸一亮,刘玉琪嫁过来至今,都没有给他生下来过一男半女,这对于女子来说,可是一个大把柄啊!他完全可以借着此事正大光明的休妻,并且刘玉琪还说不出来任何的反驳理由。

    对!就这么写!

    大皇子很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当即提起毛笔,沾满浓浓的墨汁,然后刷刷开始写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却没有想过,无子难道是很骄傲的一件事么?要知道,刘玉琪没有儿子,就意味着他这位三十不惑的大皇子,至今还没有一个嫡子,唯一的一个秦侧妃所生的儿子,却是被她亲娘带着住进娘家去了,已经好几年都不联络了。

    当然,大皇子才不会考虑这些。

    他认为,只要自己造

    反成功,联络南疆与朝廷里支持他的官员,一举将李景珽从皇位上推下来以后,他想要多少的儿子就有多少的儿子,因为到那个时候,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他的!都是可以为自己生育儿女的。

    他完全不需要担心别的。

    根本就没想过,万一失败,他还会剩下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刘玉琪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又有可能是小紫的死,还有知州大人的话刺激到了她,她这一觉睡的比往日都沉,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了两个多时辰,才幽幽醒来。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暮夕斜。

    屋子里的光线是暖暖的,泛着淡淡的红光。刘玉琪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身处何地。

    这个时候,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凉凉的声音:“你醒过来了?”

    刘玉琪闻言连忙转动僵硬的脖子,缓缓看过来,却惊讶的看到了大皇子的脸孔。

    他似乎早已经来了,在这床铺边上坐了很久,因为他一脸都是不耐烦的神情。

    “王妃!您醒来了?”下一刻,门被推开,一个小丫鬟端着茶水从外头走进来,看到她已经醒了,顿时兴高采烈:“王爷早早就过来了,足足在这边等待了您两个时辰呢!”

    大皇子?在这边等了她两个时辰?他想干什么?

    别看侍女说的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但是刘玉琪听在耳朵里面,却只有警惕。

    她满脸警惕的看着大皇子,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大皇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冷笑道:“既然病的这么厉害,为何不好好在家里养着?还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跑去前院里大出风头,是本宫对你太过宽容了是吧?”

    一开口便是质问。

    刘玉琪对于这样的话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说,他已经习惯了。

    当下,轻轻的动了动嘴唇,神情淡漠的看着大皇子道:“你就随便的侮辱我吧,我去前院里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小紫……”

    想到小紫死的那么凄惨,就连尸首都不被放过,而她对此却无能为力,刘玉琪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深深的自责与懊悔来,两行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大皇子见了,十分不耐烦起来,烦躁的道:“不就是一个丫鬟么?又不是你爹死了!”

    看在看到刘玉琪瞪过来的时候,他又改口道:“当然,你爹早就死了,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你何必如此要死要活的。

    “只是一个丫鬟?如果这个丫鬟救过你呢?如果她就是因为你,才遭遇了这些杀身之祸呢?”刘玉琪瞪大眼睛,冷冷的看着大皇子道:“难道殿下也可以对其视若无睹么?”

    大皇子闻言立刻便想起自己书房门前的那个侍卫。

    当初,那个侍卫也是替他挨了一刀的。

    也算是有救命之恩。

    可是他早已经全都忘记了。

    “什么救命之恩,说的这么好听,可是实际上,他们身为奴才,拼尽全力的保护主子,本就是

    分所应当的事情,凭什么要本宫感激?本宫不杀他们,不责罚他们就不错的了!还想要求更多?简直无法无天!”

    刘玉琪听了这话,再看看大皇子那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内心里忽然感到深深的失望。

    她实在是太失望了。

    大皇子这个人,又花心又滥情,还冷漠无情,自私自利,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种人呢?

    还有姑姑,当初只是因为大皇子具有登上皇位最大的机会,便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嫁了过去,根本就不看看大皇子的为人,如果姑姑还活着,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刘贵妃会不会后悔,刘玉琪不知道。

    但是她却知道,自己后悔了。

    时至今日,命不久矣,她才算是彻底的明白过来,人生大事,需要的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而不是人云亦云,任由别人替自己拿主意,人生是你的,婚姻是你的,过好过不好,承受的都是你而已,别人可不会帮你分担一点点。

    如果,一开始她就明白这些的话,就不会任由刘贵妃与母亲来肆意安排她的人生了。

    只可惜,她明白的实在是太晚了。

    而且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什么了。

    “来吧,在这休书上签字画押。”大皇子也不想再跟刘玉琪多说废话,夫妻一场,缘尽了,总要好聚好散才是。

    那张他花费了两个时辰才写好的休书,就那么毫不迟疑的推到了刘玉琪的面前。

    “休书?”刘玉琪低头看了一眼那纸张,然后抬眸看着大皇子,心碎而又愤怒的道:“王爷今日来这里,其实不是来看望我的,只是要当面将休书给我,叫我画押,对吧?”

    “是!”大皇子恶狠狠的道。

    他不想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可是,在看到刘玉琪泪眼朦胧的样子时,他竟然心生不忍。

    为了抵抗这份不忍心,他努力的别过头。

    “好,好。”刘玉琪闻言冷笑了三声,一伸手,艰难的将那休书接了过来,然后低下头去慢慢的看了起来,期间,低低的咳嗽了好几次。

    面对着这样虚弱的刘玉琪,大皇子实在是不想多看一眼,当即撇过了头去。

    这当口,不知道为何,他心里面忽然冒出来自己初次见到刘玉琪的模样,清清秀秀,皮肤白皙如奶油一般的小姑娘,圆圆润润的大眼睛,一笑便有的两个小酒窝,这是多好看的姑娘啊!又清新又美丽,他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

    到后来,这女孩子成了他的死对头的妻子,后来又成了他的。

    他也曾经将她放在手掌心里面疼爱过好一阵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就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突然变了心,就再也不想多看刘玉琼一眼。

    她在他心里面,再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美丽温柔的王妃了,而是一个他甩不掉的麻烦。

    “这休书我暂时还不能签字画押。”刘玉琪忽然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