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晨雾熹微,薄薄的日光冲破藏青的云翳,仿佛一层薄纱。偶尔有鸡鸣声从村庄深处传来,沉睡中寨子显得愈发安静起来,隐约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冷寂。
“总算是看到人烟了。”
杨骏一手抱着个麻布包成的包裹,一手拎着把三尺有余的长剑,头绾发髻,眉目俊朗。他皱着眉瞥了眼不远处的一家农舍,对着身旁的人开口说道:“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不如去前面的人家歇息一下吧。”
跟在他身边的少年闻言轻嗯了声,扭头看了他一眼,正要快走几步上前叩门,杨骏已经先一步抬手敲了上去。
“请问有……”人么?
刚敲了一下,破败的木质门扉便“吱呀”一声自动向里打开了,缠绕在门檐上的蛛网承受不住地震了震,门楣上立刻轻飘飘地落下层灰土来。
熹微的晨光笼罩着低矮破旧的农舍,照着院落中的枯井,古旧的木轱辘上吊着只同样古旧的木桶,被层层叠叠的蛛网缠绕在一起,隐约能看到里面长满了水锈。
--是个荒废已久宅子。
杨骏失望地叹了口气,冲站在门口的人摇了摇头:“好像是荒宅,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就到别处看看吧。”杨戬淡淡道了句。
然而,出人预料的是,偌大的村庄几乎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在杨骏沮丧地想要放弃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阵朦朦胧胧的声响。
吱吱嘎嘎的水车发出模糊不清的震动,混合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仿佛一首古旧的歌。水车旁边,隐隐约约地蹲着个人影--背影佝偻,头发花白,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这位老伯……”杨骏走近几步,开口叫道。
老者闻言慢吞吞地转过身子,露出一张蜡黄肌瘦的脸。他瞪着略显浑浊的眼眸上下打量了杨骏一眼,目光掠过他的肩头落到跟在他身后的玄衣少年身上,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珠刹那间闪过丝光彩。但他脸上表情却没有半点波动,连叹息声都嘶哑浑浊,透着苍老与无奈:“如果你们不想死,就赶快走吧!”
杨骏不由一怔,心下没来由得莫名一紧,对上老者浑浊暗淡的眼瞳,顿时生出股诡异之感来。
“你们是外乡人吧?”老者却好像没感觉到他的狐疑,咧开干裂的嘴角笑了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这村子里的人我都认识,两位小兄弟瞧着眼生。”
杨骏不答话,被他半挡在身后的少年也同样没有接口的意思,只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这个人出现的似乎太巧了些。
老者似乎对两人的沉默感到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声,撑着双膝站起来,脚步蹒跚地扶住手边还在悠悠转动着的水车,又道:“唉,你们不知道,三个月前,村子里忽然发了瘟疫,全村的人都几乎死光啦!侥幸活下来的也都逃的逃走的走,白日里头能见到的,除了那些尸体……”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不远一处堆得像小山似的地方,又指了指杨骏和一直伴在他身边的少年,摇头叹气道:“就只有你们这种外乡人了。可惜,那些外乡人一听说是因为发了瘟疫,也都吓得逃走了……”
“瘟疫?”
杨骏闻言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朝身边的人看了眼,乌黑晶亮的眼眸正对上那双黑曜石般澄澈透亮的瞳仁——清冷如水,却隐约带了几分若有所思和了然。
老者仍是叹气:“唉,老朽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险的瘟疫。只是一夜之间,村子里的人就差不多全死光啦……”
“哦?”杨戬不由暗自蹙眉,沉吟道:“不知这瘟疫……”
话没说完,眼前的老者就摇头打断了他:“唉,你们还是不要问了。这瘟疫厉害的紧,染上了就是个死……你们还这么年轻,莫要白白丢了性命……”
他缓缓挪着步,深一脚浅一脚地从两人身边走过,直到佝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熹微的晨光中,才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浅浅勾了勾唇角。
——那人的预料果然没错,这两个人还真是玲珑的心思。
“……这人真奇怪。”杨骏看着他慢慢走远,忍不住咕哝一句,抬眼却见自家小弟似笑非笑地轻抿着嘴角,半眯了眼冷冷盯着那道消失在村落尽头的身影。
他狐疑地拧拧眉:“小戬?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戬轻轻摇头,细长的手指轻捏着冰凉锋利的扇柄,缓缓敲了敲手心,“只不过是觉得你这次说的很对,这个人,很奇怪。”
他微微停顿了下,抬起脸来对上自家兄长略带疑惑的目光,幽幽笑了笑:“既然一个劲儿地劝我们要小心莫要‘染上瘟病’,却专程在这么个‘瘟病’横行的地方等着我们出现,岂不奇怪?”他冷冷哼了声,“这么巴巴地急着赶我们离开这里,恐怕前路染了‘瘟病’的村子要一个连着一个了。”
“哎?”杨骏顿时瞪圆了眼,“你的意思是……”
杨戬默然不语,只做默认,半晌才轻轻抖开手中的墨扇冷冷哼了声:“他想要守株待兔,可惜对手却不是纯良的兔子。”
“可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跟他们正面交锋。”
“这我知道。不过,他既然派人在这里等着,那就一定不会在这里截杀我们。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待几日,等想好了对策再离开。”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会在这里截杀?”杨骏狐疑地问道。
杨戬闻言轻笑,不答反问道:“如果你知道对手已经识破你的计划,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还会按照原计划进行么?”
杨骏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赞道:“原来如此,那老者如果真是大金乌的人,方才你我都不回他的话,他一定能察觉到我们的怀疑,甚至以为我们识破了他的身份,回去报告给大金乌,他肯定以为我们会做什么准备。”
“正是。”杨戬笑着点点头,抬脚向临着溪水的农户走过去:“所以你我先好好在这儿修养一天,赶明儿想好了对策,再离开这块‘风水宝地’。”
说着径自拐进了临水的一堵破败院墙,正欲伸手推开半掩的门扉,斜刺里忽然冲出只毛绒绒的什物,不偏不倚正正扑到了他身上。
——耳边意料之外地传来几声细细地犬吠,却是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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