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霹雳一声滚滚划向天际。
不知何时,伞已经被风吹走,夏青睁大着眼,她的眼在此刻一如天际的乌云般黑,整个人死气沉沉,那份死气,像是要与黑云成为一体。
她的全身颤抖的厉害,越来越厉害,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珠,她的脸异常惨白,在这样的漆黑夜里,那份白异常明显。
也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夏青缓缓抬头,一个蒙面的男人,一双如星辰般浩瀚却深邃无底的黑眸,淡淡的,凉凉的,这会,却是复杂的看着她。
他看着她,她亦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伸出了颤抖的手,缓缓的接近他的脸,轻轻的扯下了他的蒙面巾,冷峻的面庞印入她的眼底,剑眉,星眸,挺鼻,薄唇,分开的五官无一不凉薄,合在一起后更是透着难以亲近的疏离,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此刻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雨大得离奇,打在身上有些疼。
不知道彼此凝望了多久。
最终,他轻轻一叹,双手轻拥紧了她,将她带入了他的怀中,她的身体颤抖得好厉害,她的身体此刻真冷。
这是一个宽阔的胸膛,体温透过打温的衣裳缓缓透出来,夏青被拥着,身体依旧在颤抖,她无法止住。
他拧起了眉,将她拥得更紧,透着许些凉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抱紧我。”
夏青没有所动。
“抱紧我。”
“放开我。”
他怔住。
“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决。
“别说话,你不是怕打雷吗?”他没有放,只是轻道。
她不再说话,任他抱着,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在打雷时有人抱她,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厉害的声音说:“我不是怕。”她不是怕雷声。
不是怕?那为什么颤抖得这么厉害?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她是不是就会站在雨中一直等到雨落?这个女人……
“你看到我不惊讶吗?”她颤着声音问,她没死,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却只是复杂的看着她,连一丝异样的感情也没有,夏青抬起头,望着这双向来没有暖意的黑眸。
他的黑眸又变得复杂,望着她没说话,他乔装成侍卫跟着阮玉锦来到欧阳府买武器,却觉得这边不同寻常,今晚,他本是进来一探,却被雨中那道站得笔直可看起来万分孤独无助的身影吸引,他在暗处看着她,直到一个闪电划过,他瞳孔猛的收缩,看清了这张他时不时划过他心头,如刺般会偶尔扎下他的脸。
那惨白的面孔,却依然平静的沉默地站在那里,异样的刺痛了他的心。
她就这样站着,任雷电在她头顶肆虐,这一刻,他毫不犹豫的飞到了她面前。
“活着就好。”
夏青动了动嘴唇,良久才说出一句话:“带我回应家。”
“好。”
夏青这才将目光再度移向了他:“如果我的人受到了什么伤害,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知道她说的是孩子,嬷嬷他们。
她的眼底有着一丝戾气,毫不掩藏,无惧无畏,他相信她说得出做得到,他深深清楚,面前的这个女人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某一方面,他们很像。
不知何时,这样的一个女人像是一根刺,深深刺进了他的肉里,拔不出来,时不时的还来点钝痛。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起了她飞快的消失在院子里。
清晨的时候,雷雨停下了。
欧阳亚夫清算着手中的帐本:“少主,阮氏的人清晨已经回去了,说什么这个价格要回去跟首领谈谈。”
“是应家?”
“是。”
见封轩不说话。欧阳亚夫又说道:“属下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书信那边,要将应家与阮氏那不成器的军队先打下来,可那边……”
“我知道,现在应家吃下了南方的燕氏和霍氏兵马,要动他们已不易。”
欧阳亚夫
点点头,当今天下的六大家族,除了封家,墨家,唐家是有名有实的大家族,其余的都不足为惧,但如今却出了个应家,又恰缝这样的乱世,且吃掉了燕氏与霍氏,这应家便壮大了,现在怕是有近百万的人马,若是再让他们这样坐大,就算是封家出马,也不见得能打得了,到时,江山恐怕会出现南北对立的局面。
封轩这个时候看了看门外,暗附这个时候那个女人怎么还没来?不是让她随身侍候吗?
“少主,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一旦到了封城,切不可再像小时那般与几位公子起冲突。”
“只要他们善待我母亲,我自然不会与他们冲突。”
“少主,您已经长大了,要适时的隐忍,老封主身体不适,这才急急的召了您回去,在封主的意思还没下来之前,你切不能轻举妄动。”欧阳亚夫语重心长,见少主时不时的看向门口,“少主,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封轩收回了目光,只道:“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幼稚。”
昨晚还是雷雨滚滚,现在却是光芒万丈,太阳一出来,天气便燥热了许多。
阮玉锦不明白为什么应辟方不想在这欧阳家买兵器,这欧阳家的兵器可是远的闻名的,虽然价格略高,但质地颇好,再者,除了这里,已经没别的地方能购到大批的兵器了,可他突然却改变了主意,只不过此刻,他的目光便一直在新多出来的马车上看,里面坐的人是谁?
阮玉锦看向贴身侍卫,侍卫也摇摇头,他们都不知道。
而在应辟方的身边,同他一样化身为侍卫的童平与大牛也都在好奇这马车里面的人是谁?来时,首领与阮氏都走在前头,但这回,首领却是骑着马陪在马车的旁边,奇怪的事。
三天的路程,他们走得快,所以二天就到了禹镇。
在这二天里,他们也没有刻意去看马车里
坐了谁,是谁坐在里面与他们也没有关系,可在应宅面前,当马车里的人走下马车,当他们看到她面目的一瞬间,童平与大牛睁大了眼。
“恩,恩人?”大牛不敢置信的喊出声来。
“村长?”童平也愣住。
阮玉锦也是怔在那边,这个女人没有死?回来了?他有些不敢置信。
“我,我没有看错吧?”大牛喃喃。
应府?这是府衙,并不是应宅,可头顶,二个漆黑大字写了应府,显然应家移到这边来了,夏青平静的看着,目光转向大牛二们时,淡淡一笑,再看向应辟方,后者依旧看不出思绪。
其实一个问题一直放在她心底,却始终没有勇气问出来,昨晚,她本来想问的,但一说出口,却变成了‘如果我的人受到了什么伤害,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这句。
“夫君,你回来了?一路上……”阮诗颜激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却在看到夏青的那一刻,声音瞬间又嘎然而止。
这一刻,仿佛连时间也是停止的。
“你没死?”阮诗颜睁大了眼,脱口而出,看着这个以为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在她以为可以一劳永逸之时,光天化日之下,这个女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她面前。
“夏青见过少夫人。”夏青对着阮诗颜缓缓福了福,动作标致极了。
她这一福,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包括应辟方。
阮诗颜也不知道此时是怎么想的,在夏青朝她施礼时,下意识的竟然后退了一步,神情带着点骇然,下一刻又急忙掩饰,可依旧难掩那份僵硬。
似乎没看到众人的反应般,夏青对着大牛和童平道:“离开也有些日子了,你把小堆,严宽都叫来我院子里,我想知道村子里的情况,看你们一直在辟方身边,想来也是得到了辟方的重用,我真为你们开心。”
“恩人?”大牛还在激动中,他是实在人,不会掩饰情绪
,这会铁汉子竟然有些哽咽。
“是。”童平在对夏青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感恩,难以言表,但见她活生生站在面前,心里也是真心开心,还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离开也不过个把月,家里的变化可真是大啊,不会我的院子也没了吧?”夏青的目光落在头顶那漆黑的应府二个大字上,再看向应辟方。
这个女人,与落崖之前似乎有了些变化,可他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还是那平静的模样,依旧是无波无澜的表情,应辟方淡淡道:“自然是在的,你们去收拾一下。”后一句话,他是对着阮氏身边的几个老嬷嬷说的。
“慢着。”夏青出声阻止,她的目光紧紧的锁应辟方:“既然是在的,又何必她们去收拾,廖嬷嬷,水梦,小花不是在吗?”
“看来夫君在路上还没跟你说。”阮氏僵硬的笑了下:“只有廖嬷嬷一个人还留在应府,水梦回她老家去了,至于小花,我看着她可怜,就将她许配了人家,噢,今天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呢。呵呵!你若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讨到一杯喜酒喝。”说到最后,阮氏眼底闪过一丝痛快。
“是吗?”夏青笑望着阮氏,依旧平静的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
“挺不错,虽然年近60,少了条腿,但好在还有些家底,是青妹妹的人,我自然是不会亏待,像小草这样的出身……”阮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夏青说道:“既然我回来了,就让她们也回来吧。”
“这怎么好,毕竟也是嫁……”
夏青再次没有让她说完便道:“大牛。”
“是。恩人有什么吩咐?”
“带上些人去把小花接回来,就说我心疼小花,还想让她留在我身边些许年。”
“是。”
“慢着。”夏青看着大牛又道:“若是有人阻拦,”微微一笑:“就让他来找首领理论。”
“是。”大牛上马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