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廖嬷嬷这般模样,水梦显然看多了,并不为意,倒是夏青,一直望着廖嬷嬷,无波的眼底露着一丝淡淡的趣味,似乎觉得挺欣奇的模样,但若不细看,夏青这种眼神的变化很难让人发觉。
“你们就算进去了,还是会被赶出来的。”方婉儿自然不会让夏青进去,好不容易她嫁给了辟方,又好不容易把所有旧的下人都撤掉,让新来的下人都认为她是夫人,如果让这个乡下小蹄子进去了,那不是让下人看她笑话?说着,朝秋蛾使了个眼色。
秋蛾会意,立即要进门叫护卫出来赶人,可惜水梦快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秋蛾虽然平常小心思很多,但毕竟只是个小小年纪的下人,看到水梦冷厉的表情,心里也有些发虚:“你,你,你让开。”
“该让开的是你们。”水梦毫不客气的推开秋蛾,朝着夏青福了福说:“少夫人,请进吧。”
就在夏青动了一脚时,方婉儿在身后喊道:“夏青,你怎么能低贱到这般无耻的地步?辟方爱的人根本就不是你,要的人也不是你,如果不是老夫人的遗言,他早就休了你,现在让你住在祖宅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要不要脸了?”
“方姑娘真爱说笑,”廖嬷嬷走到了方婉儿面前,一双本是和蔼的双眼在眯起时多了几份锐利:“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什么低贱无耻?少夫人的姻缘是已逝的太老爷和太夫人做的主,明正言顺,更是县老爷亲自下的成亲令,明媒正娶,要真说低贱无耻的,也应该是你。”
一句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戳中了方婉儿的痛处,她的脸瞬间苍白:“那又如何?辟方爱的人是我。”想她方家虽然不如应家大户,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不是因为爱辟方,又怎会甘居小?
“门外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应母充满了困意的声音突然
在门口响起。
应家大门又敞开了些,几名护卫先走了出来,接着便是应母。
“娘——”一看到应母,方婉儿走了过去就轻轻拿出绢帕抽泣起来。
应母正奇怪这让她最满意的媳妇怎么突然哭了,却见到站在一旁的夏青时,一如方婉儿看到夏青的模样瞪大了眼,随即提高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夫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廖嬷嬷的神情不若方才那般锐利,反而有些卑微:“这是少夫人的家啊,少夫人自然是回家了。”
“回家?可笑,这个女人早就被赶到乡下去了,早就与我应家不相干了。”应母一对上夏青的脸,眼底就是嫌弃与厌烦,再看到她的大肚子时,更是冷笑:“怎么?是想辟方承认你这个孩子吗?休想,还不离开。”
“夫人?”廖嬷嬷还想说什么,应母就喝道:“闭嘴,你只是个下人,这里哪轮得到你来说话?”
“可是夫人,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应家的嫡子啊。落在外,这像什么话啊?”廖嬷嬷急道。
“辟方的孩子自然得从婉儿肚子里生下的才是好的,门当户对生下的孩子,那得多优秀啊。”应母鄙夷的看着夏青:“就她这种没爹教没娘疼连下人都不如的女人,根本就不配生辟方的孩子。”又是这种不是黑就是白的眼神,又是这副毫无朝气只有乡下人土气的样子,应母看着夏青的目光要说多厌烦就有多厌烦。
“夫人,给少夫人看病的大夫已经说过了,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廖嬷嬷拿出了最终的王牌,自然,她们没找大夫看过,但离生产的这一个月,只要能住进应家,总是有法子留下的。
“男孩?嗬,”应母讽笑说:“就算是男孩又怎样?也只不过是乡下女人生下的而已,能有什么出息?还不离开——”
廖嬷嬷与水梦心里皆一慌,
她们认为只要一口咬定少夫人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就算夫人心存不满至少也会让少夫人待到生产之日,这期间她们有足够的信心能让少夫人留在应府,可没想到……
应母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夏青,走到她面前,原是好好的心情只要一见到这个女人就会被破坏殆尽,想到自己这般优秀的儿子娶了这样的元妻,又因为老夫人的临终遗言而不能休了这个女人,应母抡起手就狠狠朝夏青的脸煸了下去。
‘啪——’极重的一记巴掌声。
廖嬷嬷,水梦,方婉儿三人都惊喊了下。
“少夫人——”廖嬷嬷与水梦忙走到了夏青的身边,心疼的看着她脸上迅速红肿的五指印。
方婉儿也是讶异的看着盛怒中的应母,没想到平常看起来和善的婆婆竟然也会这样出手,自然,她心中更为痛快,忙走到应母身边说要:“娘,何必为了这样的人动气?天黑了,我们快进去吧。”
见夏青既不闪躲也不避让,而是硬生生的受下了这下巴掌,眼底也没波动,甚至连应该有的愤怒也没有,应母心里更是燥得很,对着护卫道:“你们听着,要是这几个女人胆敢再敲大门,拿了棒子就给我拿,不避顾忌什么。”
“是。”
应家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天更黑了,夜风吹来,冷冷的。
“少夫人,都是老奴的错。”廖嬷嬷跪在夏青面前,痛哭流泪。
水梦也跪下,悄悄的擦去眼角的泪水,她与廖嬷嬷一直跟随在老夫人身边,哪受过这样的屈辱,而且,也没有想到这应母会真的这样下狠心,要是早料到,断不会让少夫人来受这样的侮辱的。
此时,夏青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一手抚上被打的脸颊,一碰就是陈刺痛,应母的手下的挺重的:“你们饿了吗?”
“什么?”
“咱们先吃点干粮充饥吧。晚上大家都没
吃过东西。都起来吧。”说着,夏青从马车上拿出了肉干来分给二人。
水梦与廖嬷嬷起身接过,可哪吃得下,只是一个尽的闷掉泪。
“少夫人,您骂我们吧。”水梦哽咽道:“您骂我们,我和嬷嬷心里会好过点。”
“是啊,少夫人。”廖嬷嬷愧疚的道:“是老奴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以为夫人她会……”说到一半,悄悄拿帕拭去眼角的泪水,却已难过得讲不出话来。
“不饿吗?快吃吧,等会还要做事呢。”夏青笑笑看着二人。
“做事?”二人奇怪的看着她,水梦问道:“少夫人还要做什么事吗?奴婢和嬷嬷现在根本就吃不下,少夫人有事就吩咐吧。”
夏青看了二人一眼,从马车的底下拿出了二把砍柴刀,一把交给了水梦,见水梦与嬷嬷都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笑笑,随即大深了口气,‘哈’了声,使劲砍向了马车。
“少夫人?”水梦和嬷嬷二人惊叫:“您这是干什么啊?”
“天冷,想砍柴取火来着。”夏青若无其事的再砍了下去,这次砍的是马车的轴子,一砍下去,马车已倾斜了一半,前头的马轻啼了声。
“少夫人,”嬷嬷忙夺下她手中的砍柴刀,哭道:“老奴知道您是受刺激了,都是老奴的错,可您若是砍了这马车,咱们拿什么回乡下啊?”
“你不是说我的家在这里吗?”夏青指了指身后的应家。
廖嬷嬷一怔:“话,话是这么说,可,可……夫人不让我们进去。”
“哦。”夏青轻哦了声,淡淡说了句:“不要听她的就是了。”
这句话让水梦和嬷嬷又是一怔,不听主母的话?任二人多么大的胆子,这种事情她们可从来没有想过,更别说去做了。
在她们怔忡中,夏青将自己手中的砍柴刀给了嬷嬷,淡淡一笑,说道:“我累了,嬷嬷你来砍会吧。”说着拿
了马车上的垫子放到墙角,坐下吃起干粮来。
看着一边吃干粮,一边望着自己和水梦的夏青,嬷嬷是豁出去了,大声说了句:“砍——”
砍马车是件体力活,再加上这马车车架实在结实,三人轮流着砍,边砍边休息,边休息边吃干粮补充体力,砍到后夜时分也算大功告成,当夏青打了点火石,当马车的车架变成了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时。
廖嬷嬷和水梦多多少少明白夏青这位少夫人心中所想了。
“少夫人,您这是想清楚了?”廖嬷嬷哽咽的问。
“什么想清楚了?”夏青疑惑的看着廖嬷嬷。
“想清楚要待在应家了?”
哪知夏青却是摇摇头:“不待。”
“那您烧毁马车这是干什么?”水梦一头雾水。
夏青笑笑,走到篝火旁边取了会暖才说:“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好什么?”水梦不解。
夏青正要说什么,周围却突然吵杂了起来,不知何时,篝火旁围起了镇上的人,而且越来越多,嘴舌也渐渐多了起来。
“我还以为哪里失火了。”
“可不是,她们是谁啊?怎么在应家大门口放火?”
“挺眼熟的……”
“这不正是应大公子娶的那个乡下媳妇吗?”
“是是,我也认出来了。”
“她不是被赶到乡下去了?怎么回来了?”
“她肚子这么大了,是怀孩子了?”
人是越来越多,很多人看到火光,以为哪着火了,因此都只是披着外衣就出来,又见挺着大肚子的夏青,认出了她是应家少奶奶,看热闹似的不愿离去。
“怎么突然人这么多。”水梦和嬷嬷忙把夏青档在中间,被应家赶在门外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她们并不希望少夫心中留下什么阴影。
就在此时,应家大门再次打开。
“怎么这么大的火?”护卫的声音出现,于此同时,应母和方婉儿二人也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