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母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虽然持家有一套,但毕竟也只是小家碧玉人家出身,对她来说,县太爷这个官已经是天了,这会有些急了,只得恨恨瞪了夏青一眼,对着那嬷嬷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扶少夫人回新房。”这明天县太爷要是一来,这乡下丫头告一状的话,他们应家吃不了兜着走。
说是扶新房,那嬷嬷几乎是拉着夏青就直接给推进了新房,好在夏青自小干农活,也不是小碎步,而是步伐矫健稳重,才不至于被推得跌倒。
说是新房,压根没半点喜气,连半点红也找不到,但对夏青来说还真是新房,好大,好宽敞,好富有,尽管一看起来就应该是男人住的,挂剑,壁画,书柜,花盆,干净整洁,还有床上那软棉棉的被褥。
夏青惊叹着,毫不掩饰她的羡慕,之后,她坐上了床,体会着床上那被子的柔软,就在她笑得开心时,房门被推开。
夏青抬头,就印入了一双冰凉中带着厌恶的黑眸里。
这是一个身体修长挺拔男人,剑眉星眸,挺鼻,不管是正看还是侧看,应该都属于美男子一例,只是全身上下透着一种疏离,一丝不耐。
夏青却愣住了,竟然是他,那个在她上山狩猎时救了的男子,可显然,他没有认出她来,见她这般直视着他,眼底的厌恶更浓。
应辟方知道他长得好看,不少闺秀看到他都会娇羞的多看几眼,可从没有女子会这般大胆的直视,他向来厌恶那些懂礼节,又粗俗,俗不可耐的女人,可没想到自己却偏偏娶了这么一个女子。娶?哼,他可没有娶过她,如今他会出现在房里,并不是怕那个县太爷,只是不想再听母亲的唠叨,也不想负了重病在床奶奶的嘱咐。
夏青没有想到天下会这般小,可要说巧,
也实在太巧了,原来那天所救的男人就是应辟方,今天的他因穿了一身的青色袍子,看起来反显得斯文,不像那天目光那逼人。
看来,他非常讨厌她啊。
“脱衣服吧。”应辟方袖袍一翻,吹灭了烛火,他实在不太想看这女人这张平淡无奇的脸,他见的闺秀哪张脸不是白里透红,粉嫩水嫩的?哪会像她这样,虽然谈不上黑,但也称不上白的脸?
对于洞房之夜,婶婶李氏对她也提起过,可说到一半,那李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羞躁了起来,之后就含糊其词了,可夏青也知道那是必须脱衣服的,所以,她也毫不避讳就脱起衣服来。
不想听得应辟方冷哼一声。
夏青抬眸,夜色之外,她看到了他深邃黑眸中那丝轻蔑与冰冷,她思附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难道新婚之夜脱衣服也有讲究吗?
这女人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竟然这般大方?连丝娇羞也没有?就这么迫不急待?确实,有多少大家闺秀想嫁他都没门啊。应辟方几乎想甩袖离去,只想到重病的奶奶,想到答应过她的事,只能黑着脸不走。
此时,夏青已脱得只剩下薄薄的里衣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模样在一个陌生男人,有些不习惯,脸上也微红,目光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敢直视眼前的男人。
“上床。”他简单的命令着。
夏青听话的上床,心里在奇怪,他不用脱衣服吗?下一刻,她只觉全身一凉,他竟然直接脱下了她的裤子。
夏青惊呼一声,欲坐起拒绝,不想他突然压了上来。
今晚的夜出奇的亮,尽管窗户已贴实的关上,但月色还是透过缝隙偷偷照了进来,碎碎的印在各处。
夏青痛呼出声,从没有想过这种事会这般痛,婶婶李氏也只是告诉她会痛,可不知道会
如此痛,拔草时,有时也会被刺所刺进,那时也痛,可比起这痛了,那简直就不算痛了。
夏青抬眼看着身上的男人,碎碎月色之下,他满脸不耐,依然是那样冷清,因闭着眼,她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而且,他衣服几乎没脱一件。
再怎么不经人事,夏青多少也知道了一些。
痛楚一波接一波,夏青有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忍受,但不忍受又能如何?她离开了爷爷,离开了山脚村,出门在外,该忍的还是得忍啊。
当他翻身下来时,夏青不做作的轻吁了口气,不是在内心里,而是当着应辟方的面轻松了口气。
应辟方正整理着衣服的身子一僵,怀疑的看了床上的人儿一眼,方才他似乎听到了这女人轻松了一口气的声,就见这时后者拿过了一边的被褥盖上了身,转了个身睡去。
应辟方眯起了眼,他想应该是他听错了,可看着这个女人这般举动,不知为什么心里有气,他都这样对她了,她不该趁机表现一下好让他待她好点?这种时候,她更应该积极侍候他吧?一个没品没貌的女人,如果连殷勤也不会,那还剩下什么?
门打开,门又关上。
新房内静了下来。
夏青身体很痛,但更疲惫,尽管知道明天可能要应付很多事,但现在想了也没用啊,干脆好好睡一个觉吧。至于她这个夫君,他讨厌她,这倒没啥,总不能让所有人都来喜欢她吧,只是觉得有些幼稚,她堂弟夏石也比他懂事啊。
她觉得吧,一个成熟的男人,脸上肯定不是冷冰冰的,更不是什么心情都放在脸上,因为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就像他爷爷那样,肩负起一个家庭的重任,对上孝顺,对下是榜样。
正当夏青还睡得死死的时候,突觉得胳膊上一陈疼痛,不得
已,夏青只得睁开眼,见到了昨晚开后门的嬷嬷,嬷嬷阴沉着一张脸,一脸嫌恶鄙夷的看着她:“你还真当自己是少夫人了?睡得跟死猪一样,夫人和老夫人都等着你去敬茶呢。”
夏青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被褥早就被翻开了,难怪身子总觉得冷,忙坐了起来,一动,下身的痛楚让她倒抽了口气。
也就多坐了会功夫而已,嬷嬷一手又伸过手拧了拧夏青的胳膊:“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让夫人和老夫人等你这个贱丫头不成?”
夏青吃痛,望着嬷嬷。
“什么眼神啊?难怪夫人不喜欢你。”这乡下丫头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这种时候一般的人早该求饶了,不求饶也知道要讨好她啊,哪像这丫头一样傻愣愣的,竟然还直视着她。
“我真的那么让你们讨厌吗?”夏青将一件一件衣服穿起来,她嫁过来时,把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了,而这喜服只是一件薄薄的袍子,包在外面装装门面而已。
嬷嬷冷哼一声:“就你这样的丫头,还想让人喜欢?你知道应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吗?要不是县太爷,你别说飞进来,连走进来都要被打断一条腿。”
“所以,应家是嫌贫爱富的人家?”
嬷嬷一愣,随即脸色更为阴沉了:“你这是在骂应家?”
夏青已经穿好衣服,摇摇头:“你们就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你?”嬷嬷一时还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半响,看着夏青一身麻做的棉袄,甚至这棉袄上还有那般多的补丁,轻视的说了句:“穷酸样,先跟我去见老夫人吧。”
夏青知道应家的那位爷爷已经离逝,只有应家奶奶还活着,但也是重病在床,夏爷爷曾经过这位奶奶,说奶奶是个很好的妇人,很会持家,她从爷爷眼里看出对这位奶奶的
赞赏,还说等她嫁过去时,一定要好好侍俸奶奶左右。
应家很大,风景很美,夏青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工弄成的假山流水,虽然比起山里水乡缺少了些灵魂,但看着非常精致,因此一路来,她的眼晴都没落下。
对于夏青毫不掩饰她惊讶和羡慕的眼晴,嬷嬷的眼神更为轻视了。
“方嬷嬷,你来了?”一二十左右的女子从一楼里走了出来,女子长相一般,但看着稳重,而且梳了一个妇人的头,她先是朝方嬷嬷行了个礼,再看向了夏青,见夏青淡淡看着她,愣了下后才朝她微微一笑。
见女子朝她笑,夏青不禁也笑了笑。
“水梦,老夫人好点了吗?”方嬷嬷看了看楼内,然后轻问。
说到老夫人,水梦面色沉重起来:“老夫人一直等着想见少夫人,先让少夫人进去吧。”
一进楼内,浓郁的药气就扑鼻而来,可见住在这里的人是多么的病重。
夏青见到了床上瘦骨嶙峋的老妇人,一见到老妇人的脸色,夏青心便一沉,那是病入膏肓无法回天之人的面色,她村子里很多老人就是这么去了的。
像是感觉到夏青的存在,老妇人缓缓睁开了眼晴,那是一双无力但不失和蔼的眸子,看到夏青时,老妇人脸上微微一笑,伸出了手。
夏青赶紧过去握紧了老妇人的手,轻喊了声:“奶奶。”
老妇人点点头,想了说了句什么,但夏青没有听见,不过看嘴形,应该是在说好孩子三个字。夏青便又叫了声:“奶奶。”
老妇人笑得很开心,可不一会,握着夏青的手突然捶了下来,眸子也缓缓的磕上了。
夏青一愣,急叫起来:“奶奶?奶奶?”
一旁的水梦和方嬷嬷赶紧走过来,水梦一探老妇人的气息,就哽咽了起来:“老夫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