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默默的吃着碗中饭,我才想起除了我生日那一次的家宴,这竟是我与他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单独用膳,看着一桌子的饭与菜,我笑道:“忘记通知厨子了,煮得都是中原的菜式,连烤全羊都没有为你准备,也不知你是否吃得惯。”
他抬首,挟了一块红烧里脊放入口里咀嚼着,仿佛那味道很香很香一般,“云齐儿,或许你真是对我所知甚少吧。”
我听他说得似乎有些感慨,我有些不解了,我疑惑的看着他:“云齐儿对王爷确实少了些了解。”想起黎安的那些有关巴鲁刺达官贵人的资料,我居然没人去认真的看过铁木尔的,对他,我的确是少了一份关心。
“也许你不知道,自从图尔丹做了大汗之后,我已经很少留在巴鲁刺了,所以对于吃食上我更习惯中原的饮食方式。”
他的话让我想起从前每一次与他的相见,似乎都是他远归而回来之际,看来他的话并不假。
“这几个月里也许是我近几年来呆在巴鲁刺时间最久的了。”他说着向着我的碗中夹了一块鱼,“多吃些鱼吧,对孩子比较好。”
“嗯。”心里感动着,为着铁木尔的关心与体贴。
这一餐饭本是要谢他的,谢他救了我,救了我的孩子,也谢他为着我娘而劳心。
桌子上的蜡烛灿灿的燃着,映照着我与他的影子落在那窗纱上,我看着,有些出神,那影子好象家一般的温馨,可是却是错了的两个人。
雪似乎越来越大了,每每看着都让我恍如梦中一般的美。
窗外似乎有人匆匆走过,我低着头继续喝着碗中的银耳汤,门却在此时毫无预兆的被打开了,没有人禀报也没有人通知,一个人兴匆匆的走进来,也带进了一股冷冷的气息。
我下意识的抬头,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先是一个酒壶,那酒壶它明明就是我的,就是我在丛林里用来药倒灰衣人的酒壶,那壶里曾经被我洒入了软筋散,可是此刻那酒壶却是拿在了那个我曾经真正想要药倒的人手中,这就是图尔丹。
酒气袭来,惹得我忍不住捂住了口,有些恶心的感觉,我又害喜了。
我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我站起来,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似乎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自从冰宫里我看着他抱着其其格离开之后,这是我第一次再见到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心涩。想起其其格,想起他为了她而对我的绝情,我的心真的涩了。
我无声的看着他,心里平静的似乎在再也掀不起波澜一般。
他来,又是为着哪般?又是欲让我殉葬吗?我想着竟是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口,“你找我,是要我给她殉葬吗?”可是说过了,我就后悔了,我不想死的,虽然活人给死人殉葬在蒙古在大周都是屡见不鲜的,可是我不想,因为我腹中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悄悄滋长,我要对我的孩子负责。
他看着我,满眼的红丝,仰口又喝了一口酒,大吼道:“她要死了,你满意了,是不?你就是想让我只爱你一个,是不?”
我笑,我缓缓的走到他的面前,这个男人就是曾经我爱过的那个男人吗?就是那个对我好给我天堂的那个男人吗?
他真的不配,他愧对我的真心。
我看着他,仔细的盯着他的五官,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身体的每一处,曾经都是我所熟悉的,曾经的宠爱,如今想来都是一个冷冷的笑话。
“云齐儿,你不要理他,云齐儿,我带你离开。”铁木尔突然冲到我的身边,拽着我的手,
想要拉开我。
我任他扯着我的手,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我让自己还是纹丝不动的站在图尔丹的面前。我甩开铁木尔的手,我看着图尔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答应你我会为她而殉葬,只是那要一年以后,否则我会叫我爹来向你讨回我的命。”我的孩子,一年以后她总也降生了吧,我好想听到他轻轻的叫我一声娘啊。到那个时候,也许一切都已经变了。
又一口酒灌入他的口中,都说酒后吐真言,看来他让我死的心是不假的了,我停了一停继续道:“图尔丹,这辈子我与你再也无瓜葛了,请你离开,如果其其格真的死了,我会为她殉葬的。”
他仰天大笑,看看我,又看看铁木尔,“女人就是无耻,我才几日不来,你居然就勾搭上了我的亲弟弟……”
无耻。
勾搭。
我听着怎么那样的刺耳,清清白白的,我从未勾搭过铁木尔,而且就算我勾搭了又如何,我与他早已没了夫妻的情份,我自己的人生,我可以自己选择。
而他,他不可以如此的侮辱我,是他对不起我在先,而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他。
他的话一遍遍的在我脑中晃过,无耻,勾搭,漫天响般的充斥在我的屋子里,我捂着耳朵我不想听,可是那话却依然往我的耳朵里钻。
我愤怒,心伤。
这男人他疯了,他不配做我曾经的夫君。
想也不想,我扬手,狠狠的一个巴掌挥过去。
我听到清脆的一声响,然后是我指尖传过来的阵阵酥麻,这一掌也疼了我自己的手。
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人吧,而对象却是草原上最威武最风流的巴鲁刺大汗图尔丹,我呆呆的看着他,有种后怕的感觉,心里在祈望着请他不要还手啊,我的孩子,
我不想伤了孩子。
就在我以为他会还我以颜色之时,他却看着我笑了,灿然的一张笑脸,“其其格,你醒了?你醒了是吗?”猝不及防地,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就势把我揽入他的怀中,又一次我没有躲过他的禁锢。
其其格,我又一次成了她的替身。
“图尔丹,你放开云齐儿。”铁木尔在我的身旁大叫着,我听着却都是无助,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此刻一如一头野兽一般无异。
“她……她是我的其其格,你,你给我滚,你不许碰我的其其格。”图尔丹挥开铁木尔的手臂,向着身后喊道:“来人啊,把他给我轰出去。”
我看着门边,果然有两个侍卫守在那里,这一次他居然是带了侍卫而来的,他是让着他们来看一出好戏吗?看着他如何的欺侮我。
两个侍卫一声不响的走向前来欲要抓住铁木尔,铁木尔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就凭你们两个?”他笑,一拳已向他们挥去。
我闭着眼,不想让这打打杀杀再进入到我的眸中,我不想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看到这些争斗。
“铁木尔,请不要……”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两个亲兄弟反目成仇。倘若如此,那么我就是一个千古的罪人了。
铁木尔却不理的依旧不止的向两个侍卫攻击着,我急了,“铁木尔,请你不要……”
我的声音清亮的响在我的落轩阁,似乎是震落了窗棂上片片的雪花,雪越下越急越下越大了。
饭桌上我与铁木尔尚未用完的饭菜仿佛在看着我与他,图尔丹的到来太不合时宜了。
“铁木尔,请你离开,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我冷然说道。我就是要让他离开,如果今晚他们中的某一人因为我而伤着了,那
么明天这巴鲁刺的草原上又将是谣言满天飞。
“可是,他会伤害你的。”
“丹,坐下来好吗?”我不理铁木尔,我柔声的哄着图尔丹,他醉了,那我就用对付醉酒之人的方式来对待他吧。
图尔丹果然醉了,他乖乖的随着我有些踉跄的坐到了椅子上,我再看向铁木尔,低声道:“你看,我没事的,你走吧,我自会保护我自己。”
我走到铁木尔的身前,我推着他走向门外,“你放心,我与他终是要有一个了断的。”
“可是,你这样真的很危险。”
我回头看了看那个醉了酒的,此刻连自己是何许人也都不清楚的图尔丹,这样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我不怕,“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或许我会告诉你一则消息,那就是图尔丹的王妃再不是我云齐儿了。”
铁木尔一把握住我的手,“云齐儿,不要拿着你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他眨眨眼睛,我知道,他是在警告我我的腹中还有一个新鲜的生命。
“走吧。我没事的。”我将他推出了门外。再转首看向那两个笔挺站在我屋子里的侍卫,“你们,也应该出去了吧。”
两个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图尔丹,其中一个不情愿的叫道:“大汗……”
可是图尔丹却理也不理他,仰头又是一口酒。
“王妃,大汗他醉了。”两个人似乎是不放心图尔丹了。
我一笑,“我还是你们的王妃不是?”我记得我的封号并没有被图尔丹所撤,所以此时名义上我依旧是他的王妃,我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这是毋庸置疑的。
“是。那就请王妃照顾大汗了。”
我晗首,微微的笑,“我会的。”
一道门,轻轻的关上,门外是漫天的雪花,是铁木尔与侍卫们各自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