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炎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猛地扣住对方的手腕,眼中闪过浓浓的惊慌与无措
“老师!不可以!”
“这个流浪者营地规模太大了!装备以及人员都是齐全的,甚至还有共鸣者”
“一个人去会出事的!”
但这一次,他的老师并未再纵容他。只见对方掰开他的手,然后缓缓蹲下身来,用那深邃而坚定的目光,认真地注视着他
“不会的”
“还记得你老师跟你说过的话吗?”
“我很强”
“可老师你连共鸣者都不是啊!”
话音刚落,忌炎便骤然感受到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压迫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那股浓稠而紧密的频率,如同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
眼前之人缓缓伸出了手随着他的动作,风中的流动竟为之改变,耳畔仿佛响起了细微的碎裂声
瞳孔猛然放大,颤抖着抬眼望去,只见对方一脸淡然,毫无波澜。心中惊骇不已,他能够确认对方身上没有声痕,肯定不是共鸣者……
那为什么对方能操控频率甚至还如此得心应手呢?!
“忌炎……这便是我的底气”
“也是我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的东西”
不会再隐瞒对方了:眼前这个人是他要用生命守护的存在,即使把这些暴露给对方他也愿意相信那个人会为自己保守
转身,从空间中抽出了剑,目光冷冽地俯视着下方的流浪者。那一刻,内心的波澜再度汹涌翻腾,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自心底升腾而起——已经不能再等了
“忌炎,他们的交易是用人命来的”
“我走之后你便迅速通知夜归军那边……你自己最好不要过来”
“场面会有点血腥”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些频率越来越微弱了,再不出手的话……他不想看见自己当初遇到的那个情况
推开忌炎,示意对方不要跟下来之后,将自身的频率隐藏起来,便顺着石壁一路冲了过去——
“这批货又要交过去了……再不玩的话就没机会了……”
“没办法上面好那一口……十几岁要啥没啥也喜欢……”
“长得好看不就对了……也不知道首领什么时候玩完让我们也爽爽……”
在营地门口,他看着那群坐在地上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流浪者,突然觉得让这群人死的太轻松,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像他们这种人就应该被活生生吊死在树上,经受风吹雨淋,饱受折磨的死去!
丝毫没有意识到死亡已经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几个流浪者口中依然说着那些混话,但下一刻他们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在他们惊恐万状的目光中,一道寒光骤然闪过。仅仅数秒间,那锋利的刃尖已划过他们的咽喉。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们仅来得及感受到大地猛然间的逼近——头颅落地
“让你们死的这么轻松……是我的错”
没有办法,时间太紧迫了,所以说就只能让这群该死的畜生死的轻松一点了:
下辈子不要投胎成人了,当一条蛆吧
“敌袭——”
眼前的人多了起来,手上的武器精良程度甚至比他队里面的人都还要好一些……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种事情:
这样的武器绝非普通人能够弄到手的
有些分神,将目光投向了今州所在的方位,他隐约还能看见那高大的城墙和矗立着的中枢
那城墙之内,不仅承载着他所向往与誓愿守护的所有美好,更深深掩藏着腐朽的根基与肮脏的蛆虫。
这些阴影中的存在仗势欺人,身处于光明的庇护之下,却时刻盘算着如何榨取他人的善意
即便他能将此地的一切污秽荡涤殆尽,即便他此次成功拯救了那些无辜者……可下一次呢?
他都发现了这些事情,那深渊之中究竟已蔓延了多少年的黑暗?
“共鸣者都不是……就来逞英雄了……”
“你做了错误的选择!”
“……”
【老师】
“呵……”
这个世界是什么逼样,他不早在16岁那年就了解了吗?连自己的父亲都能铸成那样的大错,旁人又怎能例外?
至少……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他还未彻底失去光明的方向
那些令他牵肠挂肚、寄予无限期盼的光,依然闪耀其间,为其带来一缕温暖的希冀
既然这一次他能够救下他们……那么下一次也一定能再次做到!
“像你们这样的……都不能称为人”
“去地狱赎罪吧!”
空间之内,那把钥匙的频率骤然波动,刹那间,时空仿佛凝固,一切流转戛然而止
面对那些仍旧挂着猖狂笑容的面孔,连一眼也不愿多看,手腕轻扬,剑光闪现,便将他们送入了无尽的彼岸
平静的抬起头,毫不在意的擦了擦时间恢复导致溅在自己脸上的鲜血,而此时整个营地拉起了警报声,长鸣着——像是在为其送终
“……”
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了四周的频率:踏在黄沙上的震动,流浪者的唾骂,拿起武器的碰撞……
以及逐渐已经听不到的呼叫声
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已经向他包围过来的人,手中的剑再一次握紧——
此时的地牢里面,阴暗潮湿的环境已经让那群孩子的伤口逐渐发炎,鲜血流程这上面有的已经干涸,但是有的依然鲜明
腐臭味弥漫着,远处还可以看见一具因为长时间没有被处理以及腐朽生蛆的尸体
“姐姐……我们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吗……”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刚刚那个坏叔叔……差……差一点……”
在地牢的角落里,一位看似十二三岁、略显成熟的女孩紧紧抱着怀中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咬紧牙关,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泪水悄然滑落,却未能化作任何言语
身上的新伤口昭示着不久前经历的残酷遭遇,与旧伤交错叠加,看上去更是触目惊心
“爸爸妈妈吗……我们应该再过一阵子就能见到了……”
“……或许很快就会解脱了”
向阳平静的向怀中的人说着这些,对比起她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妹妹,她已经亲眼见证了父母死亡的那一瞬间
至于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那群人口中说的高层应该是不会允许的
无人可救!无人可救!
闭上了眼睛,她早已经决定面对死亡,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这个叫向月的妹妹
她那小小的妹妹呀……今年不过才7岁,就要面对死亡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所谓的首领会在关键时候离开,但她很庆幸在死亡之前她的妹妹不用经受那种事情
【如果……真的有神明能听见我们的祈愿的话……】
【救救我的妹妹吧】
地牢的门被猛的打开,一把利刃直接将眼前的阻碍劈成了两半,一缕微光透了进来,还能动弹的人瞬间都抬头看了过去,眼中满是无助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看见那个让他们恐惧的身影
“……果然在这里”
“真的是一群畜生……”
墨无念周身已溅满了鲜血,倒在他身后的,是那些被他一击致命的流浪者们
望着地牢中瑟瑟发抖的孩子们,他心中仿佛被尖锐的利爪猛然撕扯,痛楚难当。挣扎着闭上了双眼,试图阻挡那涌上心头的酸涩与无奈
“不要动我妹妹!我来就行!”
向阳嘶哑着开口,挣扎着站起身跪倒在牢笼前,泪水顺流而下,祈求着眼前人放过她唯一的妹妹
“……”
向阳看着眼前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手中的剑缓缓举起,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护住了自己,但下一刻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那个身影径直斩破了眼前的牢笼
这还没有结束,在将她这边解救了之后,对方又迅速起身,接连打开了其他地方的锁,直到所有人眼前再无束缚
“我是来救你们的”
“你们已经安全了”
她看着那个人靠近了每一个人,只是轻轻的伸出手,随着一点点微光闪过,身上的伤口就开始逐渐愈合
她看着那个人蹲下身子,一点点安抚每个情绪崩溃的孩子,语气是如此的轻柔小心
她看着对方站在已经腐烂的尸体面前久久的沉默,缓缓的垂下了脑袋,进行着默哀
“姐姐……我们得救了吗?”
“……得救了”
神明听见了她的祈愿,真的把他们从这个地狱带出去了
墨无念此刻只觉大脑混沌一片,头痛欲裂,这便是天赋使用过度的代价。为避免失控做出无法挽回之事,无暇顾及自身伤势,强忍痛楚,逐一确认周遭众人安危。直至确定所有生还者均已获救,他这才如释重负,稍许松了一口气
“外面很血腥啊……会不会吓着这群孩子?”
“……要不等夜归军过来将场面收拾一下再让他们出去?”
“我先出去把该收集的收集……干了这种事情必须付出代价!”
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会儿,回头看着死死盯着自己不敢移看半分目光的人群,垂下的目光,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这里会发生什么
“他们的交易情报应该是在2楼的指挥室……”
有些惊讶的回头看着向阳,看着这个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有些震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又缓缓开口说道
“这里我可以组织一下,平常他们也挺听我话的”
“收集他们的罪证最为重要……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不是吗?”
“去吧”
向阳抬起脑袋,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开始组织身后的孩子们。
没过多久他就能看见孩子们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还是可以看出害怕与不安,但是也能看出不需要他再留在这了
“……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向阳”
“而且……是我们该向你说谢谢”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通讯那边已经得到了忌炎的消息。夜归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迅速上了2楼,只能说不愧是流浪者,交易消息什么的都没有被屏蔽。他几乎是很简单的就收集到了这些证据:
有平民主动交易的,也有富商满足自己的,甚至连那些高层……也不在少数
“……”
沉默着将证据传到了自己的通讯上,他已经感觉到四周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老师……你没事吧!”
转过头,他只见那道青色身影匆忙冲上楼来,一把拉住自己,眼中满是焦急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口
“我没事,那群孩子们应该被带出去了吧?路上血腥的场面应该是避着走的吧?”
“……你没被吓到吧?”
“老师!你真正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啊!”
“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但就在那一刻,他感到自己被紧紧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微微颤抖,那是一种近乎恐惧的战栗,仿佛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失去怀中的人
“老师……你到底在害怕失去什么?”
那个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的抱紧了他一会儿,说出了一句让他现在无法理解的话
“……我们先回去,等一切差不多的时候……我给你讲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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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部分事情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忌炎也如约来到了对方约定的地点并见到的那个人
墨无念默默的坐在军营外的椅子上,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点了点头
忌炎跟着走了过去,坐在了对方身边,抬起头看着墨无念平静的神色,缓缓开口
“老师,你想给我讲什么故事呢?”
“……在另一个世界上,有着一个很平凡但是又不完全平凡的家庭”
“在很小的时候,这个家庭里面的孩子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出生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好”
“他没有经受过母亲的鼓励,也没有经受过父亲的教育,他就只是那么的活在这个家庭里面没有一丝存在感”
“他的童年身边就只有那么几个小孩子陪着自己,陪他度过了这段没有父母爱的日子”
“后来他上了小学,学到了一点知识,也明白了自己的父母似乎并不喜欢自己”
“在他原本想要自暴自弃的那段时间,是一个好的老师站了出来教导了他”
“那位老师曾说——”
“【过往决定不了未来,家庭的出生也无法束缚你的前途】”
“也是在那位老师的引导下,他拥有了正确的三观,拥有了好的朋友,拥有了一颗向上的心……”
忌炎久久的沉默了,他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看着身边的人顿了顿,随即便继续讲述了下去
“后来,或许是家里情况要紧了吧,母亲染上了酗酒,父亲染上了赌博”
“在他12岁的那年,双双出轨离婚”
“也就在那一年,他无家可归。第一次体会到了公园的长椅,看见了漫天星星”
“谁也不肯要他,母亲立刻再婚,只有父亲在最后还看了他一眼,并甩给了他一把钥匙”
“而往后的日子,他便跟着亲戚一路挣扎着学习向上,想有一个好的未来去教导更多的人”
“16岁那年,他考上了最好的学校,也有了成为一位老师的资格”
“可当他兴致勃勃想用这一份录取通知书去挽回他还以为可以拥有的亲情时”
“那一天,他推开了他父亲房门……”
“……”
医疗天赋带来的副作用依旧在他脑中肆虐,那段本就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艰难地撑住额角,紧闭双眼,试图抵挡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苦痛
“老师!”
这一次,他没有挣脱那只拉住自己的手,反而反手紧紧回握,一点点加大了力度
“他推开了他父亲的房门”
“那个曾经还在他心中有过一分地位的人……”
“在他的面前,砍断了一只孩子的手”
“一个不过才十一二岁、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他的面前就这么断掉了手”
“……”
强压下心中的情绪,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一边的忌炎,勾起了一抹苦笑
“他在发现的一瞬间就与其争斗了起来,虽然说受了不小的伤,但至少把人救下来了,并且因为就医及时那个孩子的手也接回去了”
“而那个父亲也没有逃过法律的惩戒,以故意伤害以及拐卖儿童罪被判了无期徒刑”
“只不过……那个孩子再也当不上老师了”
“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梦想……”
“就这么消散了”
天赋的效果渐渐消退,意识逐渐清醒也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讲了个什么事情出去
赶忙看着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的忌炎,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今天要不先休息吧……”
“这是老师以前的事吗?”
抬头看着身边人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对方为什么执着的想要保护住身边的每一个人,为什么对于小孩子的喜爱总是那么的浓厚,为什么遇到有关他的事情就难以克制住……
是因为对方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
是因为对方的童年就只有那群孩子为伴
是因为……他满足那个人当上了老师的心愿
可明明自己才是什么都没有做的人,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在深渊中不断挣扎着才拥有了光明的人……
但仅仅是因为自己没能救下所有,最后就将一切的过错推向了自己——
他的老师,才是那个最需要开导的人!
“不是的”
“……?”
他凝视着那人泪光闪烁的双眸,却见其嘴角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手指轻轻指向夜空,引着他望向那漫天璀璨的星辰:
“不是我的过往”
“这一切都不是莫无念的过往”
这些事情……只是墨无念的曾经
“忌炎,这次的事情我会让它有一个好的交代”
“所有的一切都会有一个好的交代”
“而这一次……是莫无念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