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煜中盘陷入不利，时煜释放胜负手，决一死战！”
“胜负手释放失败，时煜大龙恐将不保！”
“时煜已经丧失斗志，正在寻求玉碎投场！”
“时煜赢了！”
“恭喜时煜3:2战胜对手，极限拿下这场人机大战的五番棋胜利，豪取史无前例的500万元美金奖励，恭喜他创造历史！”
尽管转折有些唐突，但这事的确发生了。
外界一片欢呼声中，王博士如丧考妣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痛苦！
圈外人士欢呼的同时，懂棋的人也差不多露出了同样的噤若寒蝉的表情。
这棋的后半段实在太离谱了。
先是时煜在均势局面下忽然发狂，下出蛮横无理的冲断手段，整个棋全送了进去，让人当场心肺骤停。
一条不知道多少子的通天大龙。
时煜这么送，俨然是在致敬他的老对手李弦铁，旨在打破新龙杯上他的47子死亡记录。
眼见时煜的大龙愤然猝死，只差最后一铲子土正式给它埋上.aphgo突然收手了。
不仅放下屠刀，还眼睁睁看着大龙冲进了自己的大模样里，一阵翻江倒海。
翻江倒海还不算完，愣是反手把aphgo的棋给反向分断了，就地反杀。
过程匪夷所思。
这都不是玄幻或科幻了。
如果这玩意发生在人类对局之中，高低值得举报一个假棋。
而在人机大战之中，如果排除时煜是谷歌ceo私生父的身份，那么就只能是.系统出bug了。
之前王博士接受采访，说时煜第一轮能赢是出bug了，大家还在笑，说这人在找补。
但现在，属实是连笑都笑不出来。
价值高达500万美元的超额巨款，足够改变人一生的奖金，就以这种离奇的方式决定了归属。
“妈耶！真出bug了！时煜把ai打到系统崩溃了！”
“字面意义上心炉融解！”
赛场上，王博士终于恢复了过来，一把拍在棋盘上：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究竟是什么系统漏洞？”
时煜一愣：“合着您不知道？”
“废话！我要是知道，不早就给它修复了吗！”
“这这是我听业内朋友说的，它说你们的ai可能无法应付这种情况。”时煜咳咳两声，镇定道。
“业内朋友？你还有这么神通广大的朋友？你才十八岁，就能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只能说，又是前世的小知识帮了他。
初代ai输给人类的那一盘，其实就是bug。
当时人类方的胜率已经跌至谷底，绝望之下，神之一挖出现了。
哪怕以人类的水平去计算，那手棋都不成立，之所以走它，与其说是胜负手，不如说是求投场。
结果就是这一手棋开始，ai开始接连出错，一连串下法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胜率很快就归零了。
它肉眼可见的出bug了。
尽管后来随着更新换代，看上去ai已经无懈可击了，但事实上这个bug并没有得到彻底修复，它依旧以神奇的方式保留了下来。
ai在局部判断死活的能力可谓无懈可击。
可受制于底层算法的逻辑，当棋子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且完全连通时，它的认知就会出现失误，从而失去判断死活的能力。
尤其是这种细长、卷曲，分叉的大龙更是令它身陷如同万花筒写轮眼般的幻术，一点点看着本该阵亡的大龙死而复苏，原地反杀。
真就版主文学了。
“恭喜时煜拿下第五局的胜利，有请他上台发表讲话！”
聂岚一把夺过本该属于主持人的话筒，热泪盈眶地邀请道。
不仅是他，现场的所有棋迷，所有同事，乃至整个世界都在为他欢呼。
“能给我们讲一讲你这五盘棋以来的心路历程吗？尤其是最后一盘，我们都想知道伱是怎么反败为胜的。”聂岚激动难耐道。
“前面四盘大家都看到了，我的状态空前完美，但即使如此，能赢下来也委实出乎我的预期.没谦虚，这次真没谦虚！我真的做好了被5:0的准备！”
台下的同事们，笑容都僵住了。
哦。
“第五盘的话，正如大家所见，我成功找准了它的bug，一举逆转制胜，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我觉得，我配得上这五百万美元。”
“好！不愧是时煜！居然能洞悉到高科技的系统漏洞，今个都给我吹他，不把他腿吹软了，今个都别想散场！”
场内俨然进入到了番外般的庆祝状态，欢笑声一阵盖过一阵。
时煜也被当成英雄一样，举高高又接住。
场外也放松了下来，《人工智能再败，如此送钱为哪般？》的标题满天在飞。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欢笑是他们的，王博士只觉得这群逼很吵。
只差一点。
“博士，你的电话”
之前那个保证这次万无一失的同事颤颤巍巍将手机递了过来。
毫无疑问，里面藏着一只正在喷火的巨龙。
如果就这么将它接起来，搞不好自己的科学人生会提前杀青。
王博士沉思良久，没有接过电话，而是像下定决心一样，缓缓起身，径直走向正在玩举高高的众人。
“帮我接一下，就说我的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只留下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他切入进了欢呼的人群之中。
“让我也说几句吧。”
一声威严又平静的请求，莫名让大家心头一悸，举高高的动作霎时一停。
“艾玛，你们怎么都不玩了？故意整我是不是？”
时煜拍拍屁股上的灰，一抬头，就是王博士那印堂发黑的地中海。
不。
这地中海，比最开始几天更黑了。
简直是黑海！
“时煜，没想到你能再次战胜aphgo，我很佩服，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你这种天才，真希望你也能从事科学行业呀，这样的话，人类的文明将得到超乎想象的推动。”
王博士字句恳切道，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
“虽然你这次依旧击败了我们，但并不代表，围棋ai这条路会就此终结，我们也会继续努力。”
“咳咳，过奖了过奖了别前摇了，说正事吧。”时煜叹了口气，看穿了这人的套路。
“正事.正事就是，我们还会回来的，你就等着吧！”
今天大致结束了。
如果是其它正儿八经的比赛，500万美元的奖金足够让时煜一直接受采访，参加活动到深夜凌晨。
但考虑到谷歌团队看上去不太开心的样子，因此也就从简了。
时煜避开人群，悄悄来到了天台上，找了块干净的地躺下。
又是一个傍晚降临，一如既往看着首都的晚霞。
又是一场大战结束，一如既往收获了数不尽的鲜花、荣誉、掌声，还有奖金。
“一切终于结束了，围棋，青春，还有人生。”
“是啊，一切终于结束了等等，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才更贴切吧？”
时煜一愣，总觉得被抢了台词。
“我这是帮你的内心独白配音呢。”
鹿思竹也躺在他身边，一起望着同一片晚霞，触摸同一片云朵。
“好吧，你配对了，我多少的确是这么想的。”
时煜缓缓吐出一股浊气，手指不自觉缠绕上了鹿思竹的发梢，一圈圈转来转去，感受着上面传来的神奇韵律。
击败二代ai，已经是人类所能达成的理论极限了。
虽然他加持着【超越自我】这个buff，但它也有着自己的极限。
人类身体机能的极限。
无论棋艺上再怎么精进，也终将受限于物理硬件配置。
一般情况下，那些歌颂人类精神，爱与勇气的宏大故事，到这里应该完结了。
他已经打完了该打的杖，守住了所信奉的道路，戴上了公义的冠冕。
史诗般的战斗场面和背景音乐结束后，吹进他心里的，是一阵轻松悠闲的小调，像是乡间与田园的暖风。
其他人也是这么看待的。
尽管这次时煜依旧战胜了人工智能，但能看出来，这已经是极限了。
最后一局，甚至连卡bug这种不宜在公开场合讨论的手段也用上了。
这不但不影响胜利的含金量，反而还更虽然添一份传奇色彩。
可它也的确证明，这就是人类最后一次弑神了。
正如王博士赛后接受采访说的那样，aphgo还有上升空间，它会以更强大的姿态归来。
到那时候，就不再是什么势均力敌了，只会是一面倒的横扫。
不少人都认可这个观点。
血肉之躯，终究是战胜不了钢铁之心。
能在正式落幕之前，打出这么一场漂亮的胜利，已经没有遗憾了。
接下来，只需要露出微笑就好。
“可是你看上去，好像并不太开心啊。”鹿思竹说。
“为什么这么觉得？我可是刚刚豪提了500万美元，差不多3500万人民币，税后也有2800万，抵得上我辛勤劳作好几年了。”
时煜理所当然道。
“可是，你这次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期待的表情。”鹿思竹撑起上半身，挪到了时煜面前，认真观察他的表情。
“以往你胜利之后，除了开心之外，还会期待下一个对手的到来但你这次，丝毫没有这样的表情。
不仅没有期待，甚至连害怕都没有，只有深不见底的空洞。”
时煜倒抽一口凉气：“你越来越懂我了。”
应该说，有个妹子在旁边，还是挺好的。
有时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内心的想法，她却能给你理得明明白白。
时煜也意识到了。
赢下这第二次人机大战之后，他成就感达至顶峰的时候，期待感也彻底断了。
尽管王博士扬言还要卷土重来，但他潜意识里觉得，那个已经不用击败了。
他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期待感的消失的确像深不见底的空洞。
但空洞中，却有个回声在反复传递。
【？？？】
这玩意居然还没显形。
甚至连动摇都没动摇两下。
原本时煜想着，它再顽固不化，这连第二次人机大战都结束了，它总得动弹一下吧？
总不能你也出bug了吧？
“如果现在有三个问号摆在你面前，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时煜冷不一丁问道。
哪怕用倒推法，先假定一个他战胜第三代ai，彻底赛博飞升的画面，他也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战胜它的。
鹿思竹不假思索。
“不不不，我问的不是jump三原则这么热血沸腾的东西，再来三个再来三个。”
“不惜牺牲友情，也要努力抢先对方一步，从而达成胜利。”
“好吧，邪典jump也是jump，这个我真反驳不了。”时煜无奈。
鹿思竹坐起身来，徐徐一叹：“我也不知道这三个问号该填什么好，但我觉得只要你发自内心，真诚对待，就能填好。”
“真诚呀”
时煜打了个无聊的哈欠，总觉得这玩意和友情啊，羁绊啊一类的差不多，就、就很官方。
大概在鹿思竹眼中，时煜之所以提这问题，无非就是对未来过于幸福美满的生活感到迷茫了，想找点人生意义。
实在想不出的话，三个选项分别填呈【十-番-棋】也没关系。
拜托。
(本章完)